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筆鋒難藏

關燈
隨著盛夏的到來,肆虐的非典終於過去。恐怖末日並沒有到來,一切重回平靜。這也意味著樛木和梓淵的假期也結束了。

樛木煩躁的在客廳裏練著書法,見到梓淵過來,便停下筆。有些低落的道:“明天二高結束封校,要我們重新回去上課。”

“一中的封校也結束了。我明天也回去上課。”梓淵走到樛木身邊,檢查著樛木剛才練的字。

梓淵嘆了口氣,瞪了樛木一眼:“你這是練得楷書嗎?我看著還以為你臨的《祭侄文稿》呢?這是要趕去殺人放火嗎?”

樛木郁悶的垂手站在一旁,“我不想去上學,我想和你在家裏待著。”

梓淵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擱在古代,估計可以和周幽王,或是李後主比一比不務正業。你要是想練字呢,就好好練字,要是想糾結呢,就去一邊糾結。別在這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筆墨。”

一個橫折都能讓你寫得這麽鋒利,梓淵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上了一個隱形的變態。

梓淵拿起久違的教案,轉身踱步到寫字臺,背起明天的課程。

樛木嘆了口氣,收拾起筆墨紙硯。憂郁的找好書包,為明天的上學做好準備。

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樛木郁悶的騎著自行車進校園,往學校的車棚拐去。忽然從旁邊走出一個人攔在了樛木車前,樛木剎車,當她看清那個人是樛玉。瞬間厭惡的情緒充斥胸臆,樛木轉過車把,踩上腳踏板就要沖過去。

樛玉沖上來,一把抓住樛木的車筐,“樛木!”

“你幹什麽?你給我松了!”樛木沖他吼道。

樛玉急道:“樛木,我找你有事情!”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樛木瞪著眼睛,用力一掙,闖了出去。

擺脫了樛玉,樛木的心情卻是盛怒無比,她沈著臉走進教室。剛走到座位,許潔就沖她喊道:“樛木,你爸剛才來找你!”

樛木聞言,忽然一口惡氣洶湧而上。她將書包重重甩在桌子上,發出‘咣!’的一聲響。本來吵鬧的教室一下子靜了下來,同學們見沒什麽事,隨即又重新吵鬧起來。

“我靠!”許潔卻被嚇了一跳,“你什麽情況?”

樛木沒說話,許多她拼命想忘記的回憶,都跑了出來。那些噩夢是真實存在過的,只要看到樛玉,她就會想到。想到她的無能,她的屈辱,父親的辱罵毒打,母親的詛咒祈願,還有這十多年來的壓抑折磨。在這場家庭悲劇之中,她和她的母親都是受害者。而在她脫離了魔爪的掌控之後,她的恨意便越來越強!壓抑了十多年的憤恨和怨毒,早就刻在了她的骨血裏面。她覺得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樛玉。

許潔開始很氣憤,怎麽我傳個話,你沖我發什麽火啊?但是想想樛木的家庭,可能她不喜歡別人提到她父親?算了,理解不了。許潔這次真的生氣了,我是你朋友,不是你出氣筒!她沒在離樛木,自己安靜的聽課,記筆記。

而樛木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並沒有察覺到許潔的情緒變化。

難藏之鋒鏑,源於刻骨之哀傷。如果一個人,曾經被這個世界殘忍的對待,她反饋於周遭的,也必是戾氣無疑。

“樛木,有人找你!”門口的一個同學沖樛木喊道。

樛木本來低著頭,隨意的在本子上寫著詩句。聞言擡起頭,便看見了一身長裙,站在門口的彥梓淵。

樛木立刻起身,蹦跳著跑到彥梓淵的身邊,笑著問道:“你怎麽來了?今天沒課嗎?”

“我來帶你去辦身份證。”彥梓淵寵溺的撫摸著樛木的頭發,”今天中間兩節,正好沒我的課。”

“那和我班主任請過假了嗎?”

“請過了,走吧。”

樛木高興的隨意的收拾了一下,就和彥梓淵一起出去,卻在校門口碰見了,正要出校寫生的楚霏墨。

“樛木,你這是去哪裏?”楚霏墨眼神打量著二人,微笑著問道:“這位是之前煙柳橋的姐姐嗎?”

樛木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哦,我去辦身份證。”

梓淵大方的和霏墨打起招呼,“你好,你們這是要去寫生嗎?這次是去哪裏?”

“去布州山。他們在叫我了,我先走了。拜拜。”霏墨揮揮手,跟上了她的同學。

梓淵和樛木並肩走出校門,梓淵隨意的問道:“上次的水墨畫就是她送你的?”

“啊?哦....是啊,是她送的。”

“小姑娘挺有氣質的,不愧是學水墨丹青的女生。”梓淵一笑,讚揚道。

“你爸給我打電話了,請我帶著你去辦身份證。”路上彥梓淵看著樛木,試探的說著。

樛木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一瞬間灰暗下來,心中隱隱的怒氣。為什麽我總是躲不開他! 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聯。

梓淵嘆了口氣,道:“他那天找你,只是想和你去辦身份證。”

“我不需要他陪!”樛木冷冷的說道。

彥梓淵拉起樛木的手,溫言道,“你知道,血緣是斬不斷的。而且他也並沒有什麽惡意。也許你應該放下過去,這樣你自己也會高興一點。”

樛木眼睛通紅,恨恨的說道,“我和他之間不是怨恨,而是仇恨!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

梓淵在心裏嘆了口氣,也不再勸說。子非魚,又怎麽能知道魚的心路歷程。感同身受,從來都只是說說罷了。梓淵用手摸了摸樛木的頭發,“好了,我們不再說這件事情了。”

梓淵板過樛木的身子,捏了捏她的臉,“眼睛紅紅的,一會兒還要拍照呢。要留一個紅眼睛的小兔子在身份證上嗎?”

樛木平覆了一下情緒,沖她吐了吐舌頭,“知道了。一會兒顏色就回去了。”

樛木去照完了身份證,出來之後沖梓淵辦了個鬼臉,“連笑都不許笑,還要露出耳朵,規矩一堆。”

“沒事,反正用的時候也很少。”梓淵揉揉她的頭發,“快回去上課吧,要是讓我發現你逃課,你知道後果。”

“我最近都很乖的,好嘛。別總懷疑我啊。”樛木無奈的說道。

樛木一回到學校就被老師叫了過去。重新上學之後,學生們依舊難收浮躁情緒,學校決定開一場辯論賽。由去年一年級辯論賽的前三名組成一組,對戰二年級的前三名。正方是:理想人才以仁為主,反方是:理想人才以智為主。

二年級辯論賽的前三名都是資優班的,由樛木,許潔,車若水組成。二年級抽到了反方的辯題,辯論賽定在明天中午進行。由於時間比較緊,因此被老師特批,三個人在自習的時候,可以去教室辦公室準備。

於是自習的時候,三個人便收拾好書包,去了老師辦公室。三個人一坐好,樛木拿著辯題,便首先發表看法:“這不就是法家和儒家的觀點之爭麽?還好我們抽的是反方,我真的是極其反感儒家的那套東西!你們兩位對這辯題有什麽看法嗎?”

車若水看看辯題,跟著發言道:“可以從三國曹操任人唯賢來舉例子,人才關鍵是能用。德行再好,如果沒有能力,依舊是無用。”

許潔皺著眉頭接到:“若水,這個辯題,是理想人才以什麽為主,不是說以仁為主的,便一點智慧都沒有。我覺得,對方會抓住仁與智所占的比重,來舉例推翻我們的觀點。”

三個人你來我往的交流,漸漸辯題的範圍,己方的觀點,對方可能的觀點都大概有了一個雛形。

樛木見討論的差不多了,便整理起自己的筆記,對二人說道:“行,那我做最終結辯吧。你們兩誰做一辯?”

若水欲待說話,卻被許潔搶了過去。許潔皺著眉頭,不滿的看著樛木:“憑什麽你做最終結辯?”

樛木一楞,這許潔平時與世無爭的,怎麽今天跟她搶起來了。

樛木平靜的說道:“我是之前辯論賽的冠軍,我覺得做最終結辯應該由最強的壓陣。評分往往會在最後陳述的時候改寫,所以我認為我最合適做三辯。”

許潔擺出不屑的樣子,“哼!之前我跟你比的時候,是平手。比賽的結果,是按照之前的積分算的總分。也就是說你我單獨較量的話,不分伯仲。而且我找對方漏洞的能力,比你強。我覺得我更適合三辯!既然你和我各執一詞,若水,你選吧,你覺得我和樛木誰更適合三辯?”

若水尷尬的看看許潔,又看看樛木,猶豫的道:“誒呀,你們不要吵。咱們這是一個團體戰,要團結。我覺得你們兩都挺強的,要都想當三辯的話,你們幹脆剪刀石頭布吧。我覺得對結果影響不大,肯定贏的,都別激動。”

車若水嘻嘻哈哈的打著圓場,這沒事好的穿一條褲子的兩個人。居然為這點兒小事兒,在這你爭我奪的,也讓若水蠻意外的,女生真是麻煩!

樛木有些奇怪,她看著明顯有些情緒的許潔,皺著眉沈吟了一會兒。最後做出讓步,“要不就你來三辯吧,我也覺得你的急智相當出彩,當三辯應該會很穩。”

許潔別扭的看了樛木一眼,沒有言語。

樛木轉頭向車若水問道:“那我們誰當一辯,誰當二辯?”

車若水爽快的回道:“你當一辯吧,先有感情的陳述下觀點。我對抒情這一塊,還是不太擅長。那咱們就這麽定了,我們回去各自準備準備。打垮一年級!”

若水無比中二的笑著喊道。樛木和許潔也跟著一笑,各自回去準備去了。

“許潔,你等一下。”樛木在背後喊住許潔,追了上去。

許潔站住回頭,冷冷的說道:“怎麽?還是三辯的話題嗎?”

車若水一聽許潔的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趕緊交代一句,先離開了。

“不是,我為今天對你的態度道歉。”樛木誠懇的對許潔說道,“今天早上我在學校門口,碰見我爸了,鬧得有些不愉快。所以早晨有些情緒失控,我向你道歉。”

許潔聞言心情有些覆雜,有些被說動,但卻還是不想這麽快原諒樛木。想著樛木以前嘚瑟的樣子,心中有氣。不禁說道:“樛木,我以前越讓著你,你就越不把我當一回事兒!你以為你是誰?我許潔也不差你這麽一個朋友!而且,我也用不著不把我當朋友的朋友。這世界誰離了誰不能活?以後咱們各走各的!”

樛木和許潔從小便一直在一起,後來雖然許潔搬家了,但是她們還特別有緣分的,一直分到一個班。到了高中,許潔還不顧父母反對,放棄一高,跟著自己跑到二高來。她從來沒跟自己講過一句重話,可是,現在連絕交的話都說出來了。

樛木聽著許潔的話,特別難過,她低聲的說道:“許潔,我可能沒有你那麽細心。做事情還總是自我中心,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我真的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和你絕交,你說過你會一直陪著我的。”

樛木說著想起孫峰,想起許潔當時安慰自己的話。越想越傷心,壓抑不住的哭了起來。

少年人的感情是真摯的,沒有成年人的利益糾葛,純粹而美好。少年人也是沖動和不智的,他們會懷疑,會嫉妒彼此在對方心中的重量。他們會相信彼此說的‘絕交’,他們也不懂得經營他們的友情,愛情。也常常在沖動和誤會中,賭氣的分道揚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許潔原本心中有氣,冷冷的看著樛木。但見她在夜色裏,哭的收也收不住。她便也知道了,樛木也是十分看重這份友情的。不禁心裏暖暖的,還有什麽好置氣的呢?

她看著樛木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心裏感動,也跟著情緒起伏。她走過去,幫著樛木擦了擦眼淚,哽咽的道:“哭什麽?丟人死了。一會兒讓下晚自習的同學看見怎麽辦?你裝了快兩年的酷,可要毀於一夕之間了。”

樛木別扭的別過頭,她也知道她現在的樣子很丟臉。她不想讓許潔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以後還要不要混了?但是眼淚卻怎麽收都收不住。

許潔拉住樛木,圈著她不讓她躲開,眼裏泛起淚光,道:“你別哭了,我原諒你了。我不和你絕交了。”

許潔和好的話一出,反而把樛木勸的哭的更嚴重了。許潔也被樛木帶的一起哭了起來,還好二人在同學們下晚自習之前都停住了。兩人哭的累了,在操場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樛木睜著她紅紅的,小白兔一樣的眼睛,看著許潔,認真的約定道:“以後我們之間,不能隨便說‘絕交’。”

許潔一笑,擺譜的道:“那得看你表現,你要是再跟我嘚瑟,我還提。”

樛木也跟著笑了,無辜的道:“我哪裏有嘚瑟了?再說我哪裏敢跟你嘚瑟啊?我的班長大人。不過你發現沒有,誰和我同桌,誰就能當班長。”

“喲,這麽說我能當上班長,還得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同學間互幫互助應該的。”

......

年少的人,吵架,和好,哭泣,歡笑。不過一瞬之間。但多少人,便因為這瞬間,成為陌路。多年以後的二人,曾感謝那晚的相擁而泣。20多年的友情,便因為當年這一微小瞬間,得以延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