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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破曉 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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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陸燦看了眼已經收攤的油條鋪,忽然發現人生真的很變幻無常。明明來的時候他還盤算著買油條和季老師一起吃,結果回去時就變成了有家不能歸的游魂,甚至不得不對季老師撒謊。

包括秦媛媛也是一樣,明明前一天他們還在商量怎麽過聖誕節,第二天她就從高樓一躍而下,只留給他一句最後的訣別。站在油條攤前,陸燦好像有點理解朋友們對他說的話了——人或許真的該好好考慮明天。

不為前程,不為生存,只為了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時,能夠不那麽遺憾。

正好走之前拿錢包了,有身份證,陸燦真像剛才想的那樣,隨便找了家溫泉酒店住下。

當晚他告訴季明澤不用送睡衣,他可以穿周彥的衣服,季明澤倒沒堅持,很幹脆地答應下來,這讓陸燦更加愧疚。

為了迷惑黃毛,他實打實過了幾天富二代的日子。睜開眼睛吃飯,吃完去酒店活動室健身,下午晚上開車上無人公路狂飆,半夜泡溫泉。要不是心裏有事,他覺得這樣的生活相當不錯。

季明澤也沒再管他,只在有天晚上他從溫泉池出來、脫光光趴床上等師傅做spa的時候,忽然給他打了通電話。

“幹什麽呢。”季明澤問。

“呃……”陸燦舌頭打結,“那個……我們正要去按摩。”

“穿衣服脫衣服的?”

冷嗖嗖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從聽筒紮過來,陸燦那不怎麽好使的第六感霎時變得特別靈光,“我突然改變主意,不想按摩了!”

“嗯,”季明澤簡短道,“好。”

陸燦趕緊穿上衣服,把準備“動手”的師傅請了出去。心想,季明難不成往他身上安攝像頭了?否則怎麽能精準挑中spa之前來找他?

很快,到了開庭前一天。

陸燦早早收拾妥當出了門,先去早餐店吃飯,接著去商場買衣服,再然後竟然像六七十歲老大爺似的,沿著江堤邊散步邊甩胳膊放松肩膀。

黃毛被迫跟在後面,陸燦能明顯感覺出他越來越煩躁。這幾天他沒少帶黃毛兜圈子,有兩次對方跟蹤的距離已經突破安全距離,這說明對方已經開始心急了。

——只要他們按兵不動,更急的一定是劉冠李愛玲那方。因為一天拿不回錄像,他們的危機就一天無法解除。

也就一天面臨著入獄的風險。

等到下午,陸燦照例去租車公司租了輛小跑車,往郊區方向一路飛馳。

黃毛以為有戲,趕緊上自己車,並鼓搗耳機聯系附近潛伏的同夥。

快到郊區時,透過後視鏡,陸燦發現可疑車輛增加了三臺。如果按每臺車裏四個人算的話,加上黃毛,盯著他的竟然有十個打手!

不過那三臺車裏有一臺看起來不太合群,不像其他兩臺緊咬黃毛,離黃毛比較遠,車型相似,但不完全一樣。

可能是收尾的吧,陸燦想,或者恰巧與他們同路。陸燦希望它是單純同路,這樣明天他需要對付的人能少一點。

就這麽放著音樂飈著車,陸燦帶黃毛等人在郊區兜了好幾圈,最後終於在一間藍色鐵皮房前停下。

鐵皮房外吊著兩個黃色燈泡,門窗緊閉,斜斜歪歪延伸出的窗臺上擺著花生瓜子等炒貨。陸燦下車,輕輕敲了兩下玻璃窗。

黃毛如臨大敵般繃緊脊背,對著耳機低聲吩咐:“要來了,大家準備好!”

過了將近一分鐘玻璃窗才開,陸燦說了句話,隨即把手伸進去。

黃毛厲聲道:“所有人下車,按計劃行動!”

車門應聲而開,唰唰唰跳出來好幾個壯漢。他們訓練有素地分散成扇形,朝陸燦靜靜包圍過去。

隨即,陸燦抽回手。借著倆燈泡的燈光,打手們發現他拿的是個長方形包裝袋,包裝袋上寫有“東北老冰棍”字樣。

像是買到心儀零食的小孩,陸燦拆開包裝袋,背靠車身邊哼歌邊吃。

打手們:“……”

黃毛:“……”

操,大冬天的,你吃尼瑪冰棍啊!!!

“收尾”的車隱在陰影中,看到陸燦憋笑的模樣,某個本來沈著臉的男人,神色終於平靜幾分。

陸燦開著小跑回到酒店時,已經是後半夜兩點了。

他換上泳褲,跳進藥泉。添加中藥材的溫泉水往身上那麽一沖,小熱氣那麽一蒸,開好幾個小時車的疲憊霎時跑光光。陸燦決定過段時間再帶季老師來泡次溫泉,這玩意兒好爽啊,簡直不要太飄飄欲仙!

而黃毛和兄弟們就沒他那麽舒坦了。

為了看住陸燦,他們一直守在酒店外,吃住全在車上解決,神經時時刻刻都是緊張的。

奈何姓陸的小子不老實,總出去到處晃,今天又被帶出去跑了一大天,無論身體還是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有幾個明顯已經撐不住了。

黃毛看在眼裏,氣在心裏,走到一旁給紅毛打電話,“狼哥,那小子跟魚似的,特別滑溜,我們被他兜的團團轉,根本抓不住!”

“抓不住也得抓,”紅毛說,“就剩明天一天——不對,就剩明天一個早晨了,你們必須給我堅持住。”

“我當然知道得堅持,可大家都是人,都有極限……哎,你那邊怎麽樣?”

“我這兒挺正常,就是大歌星總想甩掉我們,不過被我們察覺出來了,一次沒跟丟。”

“狼哥,你說……”黃毛打了個哈欠,“你說這姓陸的小子能不能是他們派來迷惑咱們的啊。因為他,咱不得不把人手拆成兩半,煩死了。”

“不好確定,有時候事情得反著看。行了,你先忍忍,剛才我不是說了麽,就剩最後一個早上,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早上。明早李姐那邊八點半要去法庭,不方便跟咱們聯絡。只要咱把這倆龜孫兒看住、搶到證據,文哥把秦……秦什麽來著,看住,錢就拿到手了。再堅持堅持,成不?”

“嗯,成。”

在紅毛的鼓勵下,黃毛勉強值了三個小時的夜。好不容易熬到接班小弟醒來,他爬進車裏,連外套都沒脫,倒頭便睡。

結果剛睡著不久,忽然被一陣大力搖醒,接班小弟急道:“虎哥,別睡了,那小子跳墻出來了!!!”

“……操,”黃毛暴躁地咒罵一聲,“還他媽不到六點,他著急趕在天亮前投胎?”

“幸好我往後邊看了眼,要麽被他溜走了都不知道!”

“其他兄弟怎麽樣?都沒起來啊……你快把他們叫起來,”黃毛努力撐開眼皮,“我跟狼哥通個氣兒。”

小弟應了聲,晃晃悠悠喊人去了——他也只睡了三小時,並沒比黃毛好到哪去。

黃毛忍著起床氣給紅毛打電話,聽到他這邊的情況,紅毛思索片刻:“我看姓陸的小子昨天往死裏折騰你們,就是為了把你們折騰累了,今早好趁機去取證據。正好大歌星屋裏燈黑著,一時半會應該醒不來,我再分給你一臺車、四個兄弟,務必跟住那個姓陸的。”

“沒問題,謝謝狼哥!”

幾句話的功夫,陸燦已經躡手躡腳跑上車了。黃毛怕跟丟,幹脆自己動手,“啪啪”幾巴掌扇醒所有司機。

車一輛接一輛發動,黃毛跟著陸燦,其餘人跟著黃毛,幾輛車迎著朝陽出發。等上二環橋,狼哥派的車也開過來了,新鮮血液的加入讓黃毛輕松幾分,並開始暗戳戳盤算待會兒拿到錄像後,該如何向狼哥和李姐邀功。

幻想到一半,大概是意識到後面有人,跑車忽然加速。黃毛立刻叫兄弟們一起加速,小車隊兜兜轉轉,竟又上了繞城高速。

不過路線與昨天不同,是駛往機場方向的。黃毛冷笑:“他肯定昨天就想拿證據,後來發現咱們跟蹤他,才臨時改變方向,心眼真夠多的。”

“心眼再多又怎麽樣,還不是被咱虎哥識破了?”

“對對對,虎哥英明!”

在兄弟們不停恭維下,黃毛笑著翹起二郎腿。但他和紅毛能被李愛玲信任,絕不是那種吹一吹就往天上飄的草包,表面志得意滿,實際上一直緊盯前車動向。

半小時後,小弟說:“虎哥,他好像要兜圈子。”

“別急,”黃毛說,“咱們靜觀其變。”

一小時後,小弟:“虎哥,他真的開始兜圈子了!是不是又要和前幾天一樣,轉來轉去最後原路返回,好引開咱們給大歌星創造機會取證據?要不咱去支援狼哥吧!”

黃毛:“你呀,別總慌慌張張的,沈住氣。知道什麽叫條件反射嗎?他前幾天故意兜完圈子原路返回,就是為了形成條件反射,讓你誤以為他今天依然在耍你玩。如果你沈不住氣往周彥那邊走了,他就能輕松拿到錄像送去法庭。如果你能沈住氣繼續跟蹤他,到時候不得不魚死網破的就是他了,懂?”

“……懂了,”小弟恍然大悟,“謝謝虎哥提點!”

又半個小時過去,跑車果然按照黃毛說的,行駛越來越沒有章法,最後調轉車頭,往陌生的方向駛去。

算算時間,如果現在拿到錄像,應該正好能趕在開庭前沖到法院。也就是說,陸燦真到了不得不魚死網破的時候。

兄弟們越來越激動,車軲轆壓在地面,連激起的雪沫都是人民幣的形狀。

不多時,他們跟隨跑車進入一座城中村。正在跟女朋友發微信炫耀的小弟手一頓:“這裏好像沒信號。”

“太偏了,信號差很正常。”黃毛說。

“那大歌星是怎麽找到這種破地方藏證據的?不是說他剛逃走,李姐就收到消息了嗎?”

“從李姐收到消息,到狼哥找到周彥,中間有不到四十分鐘空檔。這四十分鐘足夠他托人把證據藏到天涯海角去了,你個傻子。”

小弟點點頭,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黃毛對他的反應很滿意,笑著擼了把小弟的頭毛。這時小弟忽然“哎”了聲,“虎哥,他停車了!”

“別一驚一乍的,前面沒路,停車不是很正常?”

“哎哎哎,哥,他在翻小賣部外面的箱子!”

“我都說了別一驚一乍,說不定證據就藏在箱子裏——操!”

黃毛粗獷的罵聲戛然而止,愕然看向陸燦。小弟以及其他兄弟表情則更加精彩,驚訝夾雜著羞憤,羞憤夾雜著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夾雜著屈辱。

——只見陸燦將一元硬幣扔進紙箱,然後挑挑揀揀,從裏面拿出一根東北老冰棍,舒暢地咬了一大口。

黃毛:“……”

你他媽吃起來沒完沒了了是吧?!

第33章 黎明 陸燦抱住季明澤脖頸,扭頭在他側頰上吻了下,“傑克在我的腦海中,重新有了定義。”

於此同時,周彥所住的單身公寓樓棟口。

紅毛擔心黃毛,想打電話問問那邊什麽情況,幾次撥過去都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他皺著點下掛斷,隨即在耳機裏收到了小弟的報告。

“狼哥,目標出來了!”

“嗯,”紅毛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現在幾點?”

“七點十分,那小子估計要去法院。”

開庭時間八點半,現在七點十分,作為原告方,他早點過去跟檢察官匯合很正常。紅毛收起手機,低聲吩咐:“跟上目標吧,待會兒親眼看到他進法院,你們就可以拿錢了。”

“操,這雞丨巴任務終於結束了!”潛伏在樓下各處的小弟們齊聲應“是”,依言上車跟在出租車尾巴後。

然而越往前開,他們越發現方向不對,這根本不是往法院走的路。

直到遠遠看到一座氣派的英式門臉,他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周彥的目的地原來是劉冠家小區!

“狼哥,”有個小弟疑惑,“他來這兒幹嘛,難不成要自己動手救秦楠那小癟三?”

另一小弟嗤笑道:“就他一個人?那太不把文哥放在眼裏了。雖然文哥身邊留的兄弟不多,但捏死他也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狼哥,你覺得他來幹嘛的。知道官司打不贏,想找李姐尋仇?”

其實紅毛也猜不透他來幹嘛,秦楠有文哥看著,一個人單槍匹馬別說救人了,連劉家家門都進不去。

“閉嘴,別整天胡咧咧,他可能要幫姓陸的小子轉移咱們註意力。再說李姐和姐夫已經出發找律師匯合,想尋仇都沒處尋,”看周彥付錢下車,狼哥起身,“我先跟上他,你們立刻聯系管家放人。”

劉冠家小區管理非常嚴格,李愛玲只在門衛處錄入了狼哥文哥等幾個主要骨幹的信息,小弟們無法隨意進出,需要讓管家找物業交涉。

交代完,紅毛跳下車,靜悄悄跟在周彥身後。

像是沒註意到後面的情況,周彥刷卡進門——門卡是找上次放他進來的粉絲借的。該粉絲是個富家小姐,一年中有半年都在國外度假,最近正好度假,不需要用門卡。

進去之後,他逛街般雙手插在口袋裏,沿著綠化帶邊走邊欣賞風景。走了七八分鐘,他竟然坐在花壇邊開始抽煙。

狼哥躲在暗處,愈發肯定周彥是在幫陸燦轉移註意力。甚至動了留兩個人盯著周彥,其餘全去支援黃毛的念頭。

抽完一支煙,周彥伸了個懶腰,打算繼續在別人家小區閑逛。

大概是站起來的時候沒註意,他褲角蹭上一塊雪。周彥皺皺眉,擡起左腳踩在花壇邊緣,俯身撣掉那塊雪,順道緊了緊馬丁靴的系帶。狼哥看到他手好像伸到花壇裏撥弄了兩下,不過動作太快,看的不是特別清楚。

這小子在搞什麽?狼哥警惕地弓起後背,準備找機會沖上去制住對方,仔細盤問一番。結果弄好鞋子起身時周彥雙手空空,剛才撥弄花壇可能是看到了有趣的東西,或者單純無聊玩玩雪。

狼哥後背又松弛下來。

整理完畢,周彥繼續逛了幾分鐘,轉頭原路返回。

狼哥先閃到一座雕塑後面,周彥路過雕塑的瞬間,他忽然發現對方眼神飄忽不定,是情緒緊張的典型表現。

這人有什麽可緊張的......狼哥將周彥從進小區到現在的行為回想一遍:逛街,休息,系鞋帶,撥弄花壇,繼續系鞋帶......

不對!

紅毛心中倏地警鈴大作——周彥不是要轉移註意力,他才是負責拿錄像的那一個!

錄像埋在花壇裏,現在已經被他藏進靴子了!

他不是□□,陸燦才是!

紅毛擡頭看了眼大門方向,不知道管家沒找物業還是跟物業溝通不順暢,並沒有小弟過來支援。

就這幾秒內,周彥已經低頭快步走出好幾米。紅毛找不到其他辦法,只好打電話求助看守秦楠的文哥:“文哥,周彥現在就在咱小區。他拿到錄像了,其他兄弟被擋在外面進不來,你快派幾個人過來幫忙!”

“OK,”文哥知道重要性,答應的十分痛快,“我這就帶人接應你!”

來不及聽文哥說,紅毛把手機扔回褲兜,拔腿去追周彥。然而周彥早有準備,聽到身後腳步聲變重,離弦之箭般瞬間向前飛奔。

拜高中天天打架所賜,他身形輕盈,跑的很快,紅毛剛開始已經快抓到他了,又被他加速甩開。

可惜距離並沒保持多久,就在他以為能一口氣能跑到大門口之時,身側突然沖出來一個黑影,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這一腳落在側腰,周彥感覺自己內臟都要被踢移位了,腦門霎時滲出一層冷汗。

幹了十幾年打手,文哥很清楚自己的力道,一般人受他一腳不躺個十分八分絕對起不來。所以他收手站在原地,頗有大哥風範地等小弟過去抓周彥。

哪知道緊接著,躺在地上那人忽然彈了起來,捂著腰趔趔趄趄地繼續往前跑。文哥怔了下,追上去補了一腳。

這腳比剛才更重,電視劇般把人踢飛出去好幾米。然後.......

然後周彥滾了兩圈,披頭散發,不怕疼似的折著腰爬起來。文哥徹底看呆了,過好幾十秒才想起來發號施令:“給我追!”

明明已經進入深冬,明明近期大雪連綿,今天卻是難得的晴天。周彥疼的眼前發黑,看不清路,僅憑剛才記下來的路線和打在眼皮上的光,用盡全身力氣朝大門奔跑。

跑,千萬不要停,媛妹兒在大門等著他呢。

有那麽一刻,他模模糊糊的想,媛妹兒,我好像看到你等的那道光了。

早七點四十,棚戶區。

黃毛和兄弟們大眼瞪小眼看姓陸的小子嗦完一根冰棍,又大眼瞪小眼隨他上車往棚戶區深處行駛。

從這裏去市區需要四十分鐘左右,早高峰期間一個小時都打不住。姓陸的現在啟程去法院已經有些來不及,更何況對方車開的不緊不慢,看起來沒有急著拿錄像的意思,也沒有要往回走的意思。

黃毛不是傻子,漸漸意識到,他們大概被這家夥第無數次耍了。越想這段時間被陸燦當狗遛越生氣,吼著發號施令:“操,開到他前面!”

“收到!”

這片棚戶區很久之前就嚷嚷著拆遷,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拆成,道路還是古老的土路。經過幾十年風雨沖刷,路面坑坑窪窪,隨處可見各種生活垃圾,以及大貨車路過時甩出的石料、蛇皮袋等等。

陸燦租的小跑車地盤低,在這種路況下完全跑不起來。即使努力躲了,最後到底被對方別停在大路中央。

黃毛已經懶得掩飾跟蹤行為,直接下車敲敲陸燦車窗,“來,哥們兒,出來聊聊。”

陸燦裝傻,“找我有事?我不認識你。”

“別裝了,”黃毛說,“我是誰你心知肚明。如果你現在下來,我或許能心平氣和跟你說話。但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不介意給你看看你的同夥——叫什麽來著——哦對,秦楠,現在的下場。”

他們對秦楠做什麽了?陸燦腦子“嗡”地一聲,表面偽裝倒是滴水不漏,“我聽不懂你說的,我真不認識你。先生,你再不離開我可要報警了。”

“哈哈哈,報警?報唄,你手機有信號隨便報。”

陸燦當然知道這裏沒信號,幹脆把雙手環在胸前,扭過頭不說話了。

黃毛:“......”

黃毛無語片刻,被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個半死。氣急敗壞沖回自己車上抄出一根棍子,朝主駕窗戶使勁砸去!

十幾個嘍啰也人手一根棍子,虎視眈眈圍在跑車周圍。敵眾我寡,陸燦毫不懷疑車窗遲早會被打碎,自己遲早會被拖出去。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先發制人,趁黃毛不註意的功夫,陸燦一腳踹開車門。

“砰”地一聲,黃毛被車門撞的差點沒厥過去!不由自主後退幾步,捂著胯部嗷嗷大叫,八成遭受到了“致命打雞”。

“嘶......我操丨你媽啊!敢搞我老二!”黃毛面容扭曲,揮揮手,大吼道,“兄弟們,都給我上!往死裏打,打死了算是我的!”

老大發話,除了一個扶住黃毛,其餘人全大吼著沖向陸燦!

陸燦設計計劃時便想到會有這一遭,也在自己車上放了根棒球棍以備不時之需。他抽出棒球棍,把車門當成掩體,擋住了第一波進攻。

因為受過訓練,前期他跟小嘍啰們打的有來有回,甚至用棍子抽跑了兩個。可一拳難敵四手,漸漸陸燦有些招架不住了。再加上他不擅長械鬥,一個不註意被打到小臂,手腕一麻,棍子頓時脫手落地!

這種時刻不能撿武器,會把後背和後腦的空門留給敵人。陸燦咬牙忍住疼痛,擡起左手擋住身前小嘍啰揮下的一棍,隨即右肘向後,一肘砸在偷襲的小嘍啰身上。

“哎呦——”小嘍啰齜牙咧嘴,捂住肋部,疼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肘把後面其他嘍啰鎮住了,猶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不該上手。

前面的嘍啰倒是不怕,兩人左右夾擊。陸燦先俯身躲開抽過來的棍子,然後左拳打左邊那位腹部,腳下發力,右腳掃堂腿掃向右邊那位。

兩個嘍啰轟然倒地,這回別說後面的,連前面的也開始猶豫了!

近些年國家大力掃黑除惡,雖說仍有許多餘孽未拔除幹凈,但有膽子幹黑活的已經越來越少。

這次三位老大帶來的小嘍啰裏,有跟在他們手下的打手,有平時跟打手一起混著玩的小混混——素質和秦楠差不多。還有些臨時雇來的社會閑散人員。這些人大多數為求財而來,不講究“義氣”,更沒什麽集體榮耀感。

見這男生表面瘦瘦弱弱的,動起手竟如此厲害,他們不由萌生出幾分退卻之意。黃毛看出來了,怒道:“你們他媽的吃屎長大的嗎,這麽多人還能被一個赤手空拳的嚇到?是不是男的?脫下褲子有沒有把兒?不想要把兒的可以告訴老子,老子幫你切了!看什麽看,吃完的屎倒流進腦子裏啦?一起上啊!!”

男人最怕聽到的兩個字就是“沒種”,嘍啰們驚聲怒吼,一窩蜂撲了上去!

這是一場預料之中的惡戰。

沒有童子功傍身,陸燦只能用季老師教他的那點皮毛,一邊咬牙硬撐,一邊祈禱著警察的到來。

他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來之前已經報了警。但因為開到半路車被別停,告訴警方出警的位置產生了一定偏差,警察找過來可能還要一會兒。

胳膊好疼,後背好疼,陸燦心想,那些部位肯定要留淤青了,以後被季老師看到該怎麽交代?要不要再出去躲一陣子,躲到傷好了回家?

還有秦。李美玲到底把秦楠怎麽了?燕子哥和老毛成功沒成......操!

正胡思亂想著,有個小嘍啰看出他分神,一棍子狠狠抽上陸燦腿窩!

要放在二十分鐘前,陸燦都能受得住並給予還擊。可打了這麽久,他體力逐漸枯竭,身子晃了兩下,到底沒挺住,單膝跪了下去!

強大的敵人陷入頹勢,小嘍啰們興奮不已,拳頭、棍子雨點般往下砸。陸燦哪是那種任人宰割的性格?從地上撿起一根不知道誰扔的棍子擋在頭上,盡量護住要害部位。

一直在旁邊捂襠的黃毛此時緩過來點,獰笑著抽出陸燦手中的棍子。失去庇護,陸燦左肩受了一棍,整條手臂立刻軟趴趴垂下去,估計一時半會兒都動不了了。

在黃毛眼中,陸燦已然變成待宰羔羊。他高高擡起棍子,對準陸燦頭頂,“我警告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偏不聽。那好,我現在就給你一個痛快!”

說著,棍子疾速下落。陸燦條件反射般閉上眼睛,心想該用哪個部位承受這一擊能多活幾分鐘——

就在這時,一陣破風聲自身側響起,隨即是黃毛比剛才更淒厲的慘叫!陸燦遲遲沒等到棍子落下,茫然睜開眼睛。

心臟漏跳一拍,又漏跳一拍。

他——季老師——怎麽來了?

季明澤以一個絕對保護的姿態站在陸燦身前,卸掉黃毛一只手腕骨還嫌不過癮,又三下五除二卸掉了另外一條。

黃毛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而看到跟在季明澤後面的警車,嘍啰們已經嚇到抱頭鼠竄,沒有人搭理他。為保住小命,他只能選擇向警察求助,“警察叔叔,你們快管管吶,有人要殺人啦!”

季明澤壓根沒管,冷笑一聲,提起腳尖踢向黃毛一張一合的嘴巴。黃毛還沒來得及躲呢,嘴唇一麻,臉上好像少了些什麽,呼呼灌了一嘴風。

——他的兩顆門牙已經齊根斷裂,不見了。

在警察面前打人無異於捧著碗大喊:“我要進去吃牢飯”,陸燦心裏急得不行,拽拽季明澤褲腳,“季老師,快住手,別打了!”

季明澤提起的鞋尖停頓幾秒,最後緩緩收了回去。

等他轉過身,陸燦才發現他眼底一片通紅,臉沈的幾乎要滴出水來。陸燦沒看過這樣的季明澤——或者說,沒清醒地看過這樣的季明澤,嚇得吞了口口水:“那個......季老師啊,你怎麽來了?”

季明澤說:“我不來,難道要在家等著給你收屍?”

陸燦訕笑:“哎呀你看你說的什麽話,我吉人天相,高中畢業那年遇到山體滑坡都沒死成,這次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季明澤閉上眼睛,深吸口氣,不打算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

“今天的事以後再談,”壓制住怒氣,他問,“你能自己站起來麽。”

陸燦覺得自己能,哪知道左臂不好使的情況下身體失去平衡,屁股剛離開地面又坐了回去。季明澤只能蹲在地上,把後背留給他,“上來。”

“先說好,”陸燦竟然敢談條件,“我不去醫院,我要去法院。”

季明澤冷聲重覆:“上來。”

陸燦只好乖乖趴在季明澤背上,“我上來了哦。”

季明澤背起陸燦,手臂力量差點把陸燦膝彎箍斷。

陸燦終於能實質性感受到季老師有多生氣,可人活著總有些事情要做的——即使他是個一事無成、莽撞又笨的小蛀蟲。

“季老師,”陸燦伏在季明澤背上,“你記不記得我講過的動畫片。”

季明澤記得很牢,他還在生氣:“不記得了。”

“就是《怪盜傑克》那部。咱倆剛認識的時候,我告訴你小時候每當我睡不著,就會幻想傑克守在我窗外,幫我趕走所有牛鬼蛇神。可其實我很早就忘了傑克什麽樣子,是黑還是白,是高還是矮。直到剛才我馬上要被黃毛開瓢,睜開眼睛看到你......”

陸燦抱住季明澤脖頸,扭頭在他側頰上吻了下,“傑克在我的腦海中,重新有了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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