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寶氣受了傷跑不遠，沒多久顧清臣就在建築背後找到抵著墻滑坐在地的他。

褲腿已經卷起來了，膝蓋摔得有點慘，光潔如玉的腿上一塊血糊糊的，淩寶氣平時擦破點皮都要嚷嚷半天，現在卻只低頭圈著膝蓋上的傷口邊吸氣邊啪嗒啪嗒掉眼淚，像只自己給自己舔傷口的小獸。

淩寶氣是很少哭的，他愛面子愛漂亮，寧可虛張聲勢也不想被人同情，覺得丟臉，就算騎虎難下也硬著脖子上。

顧清臣站在邊上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

淩寶氣吸了吸鼻子，迅速動手把腦袋上身上的菜統統掃下來，鼻音濃重地說：“你不要看我……”

他往邊上挪了挪，眼眶下面隱約可見黑眼圈，臉頰憔悴的越發削尖。

顧清臣嘆了口氣，說：“我代他道歉……你還能站起來麽？”

淩寶氣不說話把臉扭得更朝裏，掩耳盜鈴似的，好像他看不見顧清臣，顧清臣就也看不見他。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可以把淩寶氣抱起來。

但現在顧清臣只是站著不動，繼續問他：“我打電話叫薛銘來接你？”

淩寶氣這次回的很快：“不要！”

說話間他稍微轉過一點頭來看他，眼睛紅紅的。

不知道又在鬧什麽別扭，反正淩寶氣鬧別扭也是稀松平常。

顧清臣看了他一會，又嘆了口氣，說：“我背你吧，辦公室有急救箱，帶你去包紮一下。”

說完，他轉身，曲單膝彎下了腰。

顧清臣體力不錯，以往都是直接公主抱起來，淩寶氣瘦，抱著也不累，但現在從背後抱分明是不想和他身體接觸。

淩寶氣看了一眼身上的菜汁，猶猶豫豫。

“上來。”顧清臣又說了一遍。

他齜牙咧嘴地起身，趴到顧清臣背上，還是一樣的寬闊溫暖，環著顧清臣的脖子能聞到他襯衫領口柔順劑的味道，很清爽，介於薄荷之間，以前並不會覺得有什麽特別，現在才知道這味道有多令人安心。

只是已經不是他的了。

淩寶氣酸酸澀澀，也不敢把頭埋進顧清臣的脖子裏，因為全是菜味。

從這個角度連顧清臣的正臉都看不到。

已經過了午休時間，來往的人不算多，顧清臣一路坐高層電梯把他帶了回去。

出了樓梯就看到了安嘉寧，淩寶氣像只刺猬一樣瞬間豎起所有的雷達，然而顧清臣只是輕描淡寫的把他放下，安嘉寧仿佛早已經預料到，說：“我來吧。”

顧清臣“嗯”了一聲，竟然真的就把他交給安嘉寧處理了！

淩寶氣渾身抗拒地看著他，安嘉寧視若無睹地翻出醫藥箱，找出紗布酒精和紅藥水來幫淩寶氣處理傷口，顧清臣那邊已經去忙了。

“……”淩寶氣想叫住他，又無法開口，只能硬生生忍了。

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到了哪一步了？

顧清臣就這麽放心把自己交給他嗎？

萬一、萬一他……

每多想一點，淩寶氣就更難受一點，顧清臣在看文件，連個眼神都不給他，淩寶氣面無表情垂著頭忍住不哭。

眼前長相普通的新歡低眉順眼的幫他處理傷口，同樣面無表情，卻手腳利落，在淩寶氣還沒來得及叫痛之前，就已經幫他處理好了，只是他越看越覺得眼熟。

“你叫什麽名字？”

新歡頭也不擡：“安嘉寧。”

淩寶氣在電光石火間想起了這個人， 那不就是……他記得顧清臣還誇過這個學弟，說他做事認真細心，很用功。

顧清臣很少誇人，誇就是看得上。

就像淩寶氣一直不願意承認顧清臣已經不愛他了一樣，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不如其他人。

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落差，像李意說的，顧清臣終於擺脫他了，新歡不止不會給他添麻煩，還會幫他忙。

“好了。”安嘉寧把醫藥箱整整齊齊地收回去，語氣平波無瀾，“裏間有個淋浴，淩學長要不要洗一下，我們身材差不多我可以借你衣服。”

聽完他的話，淩寶氣又怔了一下。

這是什麽主人對客人說的臺詞？

他張嘴想找茬，但眼神掃過顧清臣，咬了咬唇，才憋出三個字：“不用了。”

“我送你下去，要幫忙叫車麽？”安嘉寧繼續說。

“不用！”

淩寶氣搖晃著站了起來，顧清臣終於擡頭看他，也沒有要送他的意思。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會變得這麽愛哭，淩寶氣扶著墻往外走，走到門口才想起今天來的目的，吸著鼻子醞釀了半分鐘，才憋出一句：“生日快樂……”

顧清臣是真的楞了一下。

“你還記得……謝謝。”他說。

淩寶氣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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