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不是常道，冤家宜解不宜結。

賀蘭霜似是有些驚訝的看著小玖，沒想到小玖居然願意真的放下之前的種種恩怨，重新接納自己，甚至還繼續尊自己為皇姐。

眼眶通紅的賀蘭霜的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起身走到小玖的面前，突然當著眾人的面，跪在了地上，酒杯舉過頭頂，聲音發顫的說：“皇妹，這幾個月來，我閉門思過，從前的事，我大錯特錯，我不是一個好皇姐，更不是一個好公主……今日厚著臉皮前來，便是求皇妹原諒的。我知道，我做的錯事，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彌補，但我願意誠心悔過。你說的沒錯，無論怎樣，你我都是骨肉相連，血脈至親……”

小玖起了身，見跪在地上的賀蘭霜，深吸一口氣，上前去扶她：“皇姐，你這是做什麽？今日是冬至，我們是一家人，沒有這些禮節，快起來吧。”

賀蘭霜哽咽著說完，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幹，這才被小玖強行從地上拉扯了起來。

賀蘭霜踉蹌的站起身子，卻又忽然將這杯子使勁兒的摔在地上，眾人一驚，這杯子已經應聲碎成了一片。

“皇妹，若我再做錯事，便猶如此杯！”賀蘭霜決絕的說。

小玖看著地上的杯子，心情頗為覆雜，只是當著這麽多主子和宮人的面上，小玖不好再多說，只是忙拉著賀蘭霜坐下，安慰道：“皇姐，從前的事，我們不提了，以後在這宮中，我們還是姐妹。”

“長公主跟陛下是至親姐妹，哪有什麽解不開的恩怨。陛下說的沒錯，今日過節，我們都是自家人。從前的過往，我們既往不咎，這杯酒過後，我們重新來過。”司雪衣忽然起身，倒是率先舉杯說道。

小玖朝著賀蘭霜笑了笑，賀蘭霜倒是態度十分誠懇的起身，又斟滿杯中酒。大家見司君開口，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小玖也跟著起來，大家才陸續的起身。

只是寧月白好不情願的半天才起來，臉色也是難看的很。小玖知道，寧月白的心中，其實沒有辦法原諒賀蘭霜，因為銀鈴的事，跟她有絕大的關系。

可礙於小玖的面子，大家都很默契的對於舊事，只字未提。這冬至的家宴，辦的還算是圓滿。

酒過三巡，寧月白也沒了剛剛的文雅，拉著蘇止淮喝酒劃拳；蘇止淮半瞇著眼，嚷嚷著要回宮睡覺；司雪衣面色微紅，卻不顯醉態；鄭月不勝酒力，早就趴在桌子上大睡了起來……

賀蘭霜也醉了，拉著小玖噓寒問暖，懺悔自己從前的錯事。小玖沒有應和，也沒有拒絕，只是這麽看著她，嘆了口氣。

又被賀蘭霜逼著喝了一杯酒，她又是哭又是笑，醉到深處，她抱緊小玖哭著說，她從小就不如自己，從來不敢不聽話，被逼著學根本不喜歡的四書五經，宮規禮儀，有一點做得不好，就要被罰。

可小玖卻總是幸運的那一個，先帝對小玖甚為喜愛，看著小玖的奇思廣議，自小便稱小玖有帝王之才。但賀蘭霜呢，無論她如何努力，先帝總是將她禁錮在長公主的位置上。他日小玖稱王，她只能是北燕的長公主，所做的這一切，也是為了做一個知書達理，不給北燕丟臉的公主。

“我不甘心……為什麽明明我比你還要努力，可母皇從來都不會看我一眼！後來你做了皇帝，你登基的那天，我甚至在幻想，如果這個身著龍袍的人是我該多好……可是呢，天下人都要尊稱我一句長公主！小玖，你知不知道，我寧願不做這個公主啊！”賀蘭霜泣不成聲的說。

“好了，都過去了……”小玖輕輕拍了拍賀蘭霜的肩膀說。

賀蘭霜將頭埋在小玖的肩膀上，哭的發顫，小玖不知道她的淚水究竟是懺悔，還是不甘。

“小玖，其實這些我都可以不介意的，皇位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沒存在過妄想。可我喜歡風無月，從我小時候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小玖，你不要跟我搶好不好？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但是我不能沒有他啊！皇姐求求你，不要跟我搶……求求你……”賀蘭霜拉著小玖的手，低聲下氣的哀求。

小玖知道賀蘭霜鐘情於風無月，但沒想到，她願意為了風無月，這樣來求自己……只不過小玖卻可笑的看著賀蘭霜說：“我跟他是仇人，根本沒有可能。他巴不得我早死，我也同樣如此。皇姐，你不必求我的，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你答應我，不要再為了他害人了……”

聽小玖這麽說，賀蘭霜才破泣為笑，使勁兒的點頭：“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皇妹，你放心……風無月跟我之間，這麽多年，沒有感情，也有交情，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小玖看著信誓旦旦的賀蘭霜，笑道：“皇姐，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碧兒，長公主醉了，送她回府吧。”

碧兒將醉酒的賀蘭霜扶了出去，小玖望著酒杯裏的酒，一時間有些惆悵。

擡頭卻見周覓獨自一人在角落裏喝著悶酒，小玖湊過去問：“怎麽一個人喝酒？”

周覓擡眼，低聲道：“臣不是一直一個人嗎。”

小玖看著周覓，輕聲說：“周覓，你在想紅蝶，對不對？”

周覓捏著酒杯的手一顫，停滯在半空，良久才顫抖著問：“她……嫁人了吧，過的好麽？”

“她沒嫁，成親當日，她逃婚了。蕭姨娘說，她成親那日，正是你離開晉陽那天。”小玖對著將酒不斷倒進口中的周覓說道。

周覓聞言，忽然被酒嗆的不斷咳嗽，咳了半天，小玖見他眼淚都要嗆出來了。

“她沒嫁？她真的沒嫁？”周覓通紅著臉，抓著小玖激動的來回搖晃著問。

小玖皺著眉說：“周大人！朕要被你搖碎了！”

周覓聞言趕緊松開手，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說：“陛下贖罪，陛下贖罪！臣……臣冒犯了！”

小玖笑了笑，不以為然的稱：“都說了今日沒有君臣，朕不怪你。你快起來吧，紅蝶沒嫁人，只是離開了煙雨樓，不知道去了哪……”

周覓神色黯然，卻掩飾不住眉眼間的喜悅，斟酌了半天，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是猛地喝了一口酒，喜色難掩：“沒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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