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片安靜，四處響起的，除了雨打屋檐的聲音，還有殿外孫尚書那痛聲哀求。

小玖面對著風無月，看著他，風無月冷眼望著小玖，似乎這所有的聲音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

“相國大人，求求你……老臣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小女……”跪在殿外的孫尚書，很清楚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在拼了命的請求著。

小玖未說話，風無月似乎也終於動容了，開口對青蘿說：“讓他進來。”

青蘿點了點頭，將門打開，對跪在門前的孫尚書說：“相國大人請孫大人進殿。”

此時，包括小玖在內，都以為這是孫尚書的最後機會了，而風無月也終於動了惻隱之心，能不能讓他松口有別的辦法，就看現在了。

雨水早就將孫尚書的渾身都淋的濕透了，順著他的衣角，發冠，額頭，拼了命的往下滴，他一進殿門，腳下就已經是積水一汪了。

再不同於往日見到他時的衣冠整齊，此時的孫尚書，是小玖從未見過的狼狽，他跪倒在風無月腳下，大概就像他所說，這麽多年的不卑不亢，對北燕的忠心耿耿，此時在風無月面前，終究也是要煙消雲散。

“相國大人，老臣求求你，不要讓小女嫁給那個禽獸，不能讓她去東祁……只要相國大人答應，要老臣做什麽都可以！”孫尚書一頭扣在地上，哽咽著發顫。

風無月負手而立，許久才轉身看向了孫尚書，俯視著他，居高臨下的開口道：“本相答應又如何？如今聯姻之事已訂，尚書大人一把年紀，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相國大人，老臣知道，你一定有辦法……這北燕的江山政治都在相國大人的掌握當中，聯姻一事大人早就有了解決辦法，為何偏偏要犧牲小女？她還不夠慘嗎……”孫尚書終於是泣不成聲的哭道。

風無月冷笑：“是，大人說的沒錯，本相是有辦法。可大人覺得，本相會為了北燕的利益大動幹戈，去救你一個尚書的女兒？”

這一刻，小玖知道，風無月說的是心裏話，是的，他怎麽可能去救一個同自己根本無關緊要的人，來費自己的力氣？在他眼裏，所有人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

“可若小女不在北燕，老臣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老臣對北燕忠心耿耿，到頭來竟要落得如此地步！荒謬，荒謬啊！皇帝無能，大臣當道……就算是聯姻，這北燕終有一日，要落在別人的手裏，任人魚肉！老臣不能保江山，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孫尚書又是哭又是笑的哀嘆著。

“也罷，老臣早已決定，成敗在此一舉，救不了崎蘭，是老臣無能。相國大人執意不肯留情，那老臣今日便要血濺這崇政殿，終會有人替老臣鳴冤！也可讓陛下早日醒悟！這江山，是賀蘭家的……”孫尚書緩緩起身，那毅然決然的目光裏，卻又透露著明顯的不戀生死。

小玖隱約猜到他要做什麽，連忙說道：“孫大人！你……你不要沖動，這件事並非死局，我們……我們還能再商量，孫小姐只不過是暫離北燕，朕答應你……”

不等小玖勸解完，風無月就高聲壓住了她的承諾，打斷了她的話：“你拿什麽答應？拿你這空殼王位麽？賀蘭玖，你別忘了，你能坐在這自稱為朕，是誰在遷就你。”

小玖楞在原處，渾身發顫的望著風無月，可他卻絲毫不想給自己說話的機會，而是轉眼看著孫尚書說：“孫大人這是在威脅本相？大人的確是為朝中做過不少的貢獻，但如今早已是改朝換代，那些功勳酬勞，大人還是留著給先帝去說吧。畢竟，孫大人也不曾為本相做過貢獻，不是麽？”

“哈哈哈，好一個相國大人，老臣今日如此，不過是自找的，如此昏庸的國道，不堅守也罷。至於後事，就讓後人憑說便可。”孫尚書大笑著稱。

風無月輕聲道：“孫大人，你這招數也只能嚇唬嚇唬陛下這種小丫頭。大人不是不知，本相手上的血，莫說是血濺崇政殿，就算是血洗燕宮，都夠了。”

“那就讓老臣給你這魔鬼的手上，再添一層吧，風無月，你早晚會有那麽一天，你活著，不如死了，你永遠也洗不清手裏的罪孽！”

孫尚書說完，竟直奔這崇政殿內的廊柱而去，一頭撞到了盤踞在廊柱上的金色龍頭。一瞬間，鮮血從龍頭上開始噴湧，濺滿了崇政殿，濺到了風無月和小玖的身上，臉上……

血腥的氣息頓時在大殿之內蔓延開來，血水從攤到在地的孫尚書身體上，緩緩流淌了出來，混雜著地上還未幹的雨水，猶如一朵嬌艷欲滴的曼陀羅花，在無聲的綻放著，仿佛來自地獄，在向飄蕩在人間的魔鬼大肆的伸著雙手，只要一觸碰，便會被扯到萬劫不覆之地，用不超生……

“不要！！！”小玖撕心裂肺的喊著，可卻根本阻止不了孫尚書赴死的心。殿內的宮人驚叫一聲，連連跪倒在地。

臉上鮮血的溫熱，開始逐漸變的粘膩，那血腥的味道，死死的纏在四周，不肯散去，令人隱隱作嘔。小玖顫抖的擡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手上也是那殷虹的鮮血，與地上的屍體相互呼應著，似乎在告訴自己，你也是殺人兇手，不是麽？

可風無月呢？他安然的立在原處，這滾燙的血液，卻也絲毫不能令他動容一分，甚至根本無法溶解他的冰川，那種冰與火的碰撞，在他的臉上，交織的淋漓盡致。

面對孫尚書的死亡，風無月沒有任何意外，甚至連眼都未眨。狂風忽然將殿門吹開，滂沱的大雨肆意的刮了進來，卻沒有一人敢動，殿前雨水不斷，好似在洗刷著孫尚書早已沾染在血泊裏的屍體，可怎麽洗，都洗不凈，血，不斷蔓延。

打破死寂的，終究還是風無月，小玖的聽覺視覺逐漸模糊，卻隱約清楚的記得，他說：“今日之事，你們皆是沒有看到。一個時辰內處理幹凈，孫尚書的屍體，丟去亂葬崗，不要走漏風聲。不然，你們就通通給為國捐軀的功臣陪葬。”

“還有你，賀蘭玖。”風無月的眼睛忽然變得猩紅，他臉上的鮮血，他通紅的雙眸，就是一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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