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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拼爹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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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蘋果——”刻意拖長的聲調和無賴的態度。

少年面無表情地向這邊輕瞥一眼,繼而默默捏起桌面上的蘋果柄,慢條斯理地用刨子削起來。低垂的眉眼顯得格外認真,晶紫色的瞳仁透過綠色的護目鏡熠熠生輝。

午後的陽光像是一塊清味纖雅的太妃糖,投影恍恍惚惚地落在被單側面,一塊塊極小的斑點開始抖動,蜜色的日光傾瀉在肩上。

長長的果皮隨著他的動作緩慢拉長,未斷的紅色呈螺旋狀下降,跳進了床邊的垃圾桶裏。

“要切塊!”

粉發的男生一言不發,只是流暢地拿起床頭櫃上的小刀,輕輕松松將果肉分屍,放入玻璃碗中,方方正正的蘋果丁上面還戳著一根竹簽。

“還有手背好冷。”

少年放下碗,轉身仰頭看了看掛在桿上的點滴瓶,很自然地就把生理鹽水的註射速度調慢了,順便拿起剛沖的熱水袋塞在黑發姑娘的手掌下面,一系列動作熟練又理所當然。

我單手捧著臉,心滿意足地嚼著蘋果,滿臉幸福地左右搖擺,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傻笑。

“百裏。”

“啊?”

“你和赤司征十郎這個人熟悉嗎?”

“誒……怎麽說呢。”我揉揉頭發,有點為難地歪頭想措辭,“我似乎,小時候認識他。”

齊木倒是一反常態地沒多問,僅僅挪開視線,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情,並沒有表露出多餘的驚訝,仿佛最初就了解一般。

我也沒多說,盯著吊瓶裏一滴滴落下的藥水,半晌一本正經地開口:“爸爸,讀jump給我聽——”

“……百裏奚。”咬牙切齒的語氣傳入耳中,裏面還帶著一絲忍無可忍的調調。

扭過頭,恰好對上他略帶威脅的目光,往日平直的唇角此刻正危險地勾起,手臂微擡,置於我的發頂,即將重重地落下——

“你最近是不是有點膨脹?”

“啊——不要殺我!”立即抱頭縮進被子裏。

過了大半天,才聽到一句微不可查的嘆息,緊接著發頂輕輕地落下了什麽柔軟而溫熱的東西,劉海被揉得炸起來。

我偷偷摸摸捏著被角從裏向外看,露出一雙眼睛。只見那個少年站在床邊,神態自若地抽回自己的手,隨後重新坐下來直勾勾盯著點滴瓶看,單手托腮,百般聊賴的模樣。

“齊木?”我有點驚疑,難以置信地喊了一嗓子。

男生桃粉色的發修剪得整整齊齊,連鬢角都乖巧地貼在耳後,發尾微微翹起一個可愛的弧度,紫色的眸子總是不帶任何情緒,仿佛做什麽他都無動於衷。

而此時,格外像個普通人類的超能力者隨手顛著一顆蘋果,自顧自地用小刀削皮,全程親力親為。聽聞少女的疑惑也只是簡單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語氣詞,還有那麽幾分未被收起的善意。

“……不,沒什麽。”

他啃起了蘋果,鼓起的腮幫子一動一動,表情柔和,跟小松鼠似的:“是嗎。”

“嗯。”

“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好。”

聽見我應聲,少年仿佛是得到了赦免一般,整個人放松下來,呼出一口氣,心情很好地抽出床頭櫃上層攤開的漫畫書,隨意翻了幾頁,坦然至極:“【糟了烤箱大人!草帽小子他們要逃出小鎮了——】”

這種一本正經念課本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不等等,這家夥真的是齊木嗎,那個動不動就要打我的齊木爸爸???沒吃錯什麽東西吧?!

我的下巴瞬間掉在地上,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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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醫院住了兩天,好在沒有嚴重到要縫針,只是打了個破傷風,掛了幾瓶消炎,就可以回去自己修養了。

出院當天幾個室友來接我,帶著個大袋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就差沒將床單和被套也一起扛走。在護士姐姐與醫生的瞠目結舌下,宛如狂風過境,沒有留下任何一件私人物品。

“……等等,你怎麽還吃上了?”

清顯啃一口蘋果,含糊不清地挑挑眉:“啥?”

“那是我的水果!”

“唉,一點都不甜。”

“……”

算了隨便你吧。

被幾人簇擁著回到校門口,我提拉著大黑袋,叉著腰內心感慨萬分,剛準備說點什麽,便看見老遠有人擡著一塊巨大的紅色告示牌走出來。

隨著距離的接近,上面的字跡也越來越清晰,尤其是最上方的大字,只要不瞎不傻都明白意思——

《處分決定》

藝傳系、W市校區、紀檢監察室、團委、教務處:

[藝術與傳媒學院217級廣編一班百裏奚同學於3月18日在校門口帶頭聚眾鬥毆,影響極壞,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為教育本人,警示他人,按照《C大違紀處分實施細則》第三章 第十九條第四款之規定,經董事會及校領導研究決定給予百裏奚同學記過處分。]

幾個擡板子的少年齊心協力地將其垛放在校門口,鮮艷的紅色像是一面旗幟。

我茫然地放下手裏的包,不明所以地環顧四周,楞楞地發出一個單音:“……誒?”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瀟灑小姐傻傻地丟開蘋果核,喃喃自語道。

“為什麽就處分了百裏一個人?”

正值下課,來來往往的學生開始變多,時不時有人對處分決定指指點點,小聲地議論。

我快步上前,拉住了其中一個擡板子的男生,極其嚴肅:“同學,請問是誰讓你們把這個告示牌擺出來的?”

幾個少年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然:“系主任,他們現在正在開會。”

“在哪?”

“啊?”

“我說會議地點在哪裏?”

被揪著衣領的男生縮著脖子,膽戰心驚地擡手指了指科技大樓的方向,顫顫巍巍地吐出幾個字:“行,行政樓政教處三樓會議室。”

松開手指,我好心地幫他撫平襯衫衣領上的褶皺,露出一個日天日地的微笑:“謝謝。”

繼而轉回頭看著幾個室友,豎起大拇指,十分自信地和她們告別:“我去去就回來,麻煩你們幫忙把東西拿回寢室了。”

“……噢。”

張jj手裏的包帶滑落下來,她傻傻地望著黑發姑娘離去的方向,半晌,才憋出一句:“話說……百裏她是不是走反了?”

“……”

當我風風火火地沖進行政大樓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了,這個見鬼的學校,所有的樓棟都長得一模一樣,路都差不多,害得我還是用百度地圖導航找到的。

靜悄悄的走廊只剩下運動鞋奔跑由遠及近的聲響,唯一亮堂的地方漸漸出現在眼前,緊閉的沈重大門內還時不時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想都沒想,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我一邊喘氣一邊扶著膝蓋擡起頭——

室內一片寂靜。

有著鮮艷發色的少年拿著A4紙稍稍楞了一下,隨即垂下頭調整了座位上的話筒角度,毫無波動的目光路過,意外得令人平靜。

“聚眾打人或打群架的首要分子或策劃者:

1.未造成後果者,給予警告或嚴重警告處分;2.造成後果者,給予記過或留校察看處分;3.造成嚴重後果者,給予開除學籍處分。

以學生會的角度而言,百裏奚同學並非是首要策劃者,雖然沒有收集到實質性的證據,但有目擊學生稱當時在場的幾名化工系一班男生陳燁、李有祥、林辰為慣犯施暴者,根據違紀處分細則來看,應該給予他們勸退或開除學籍處分。”

少年結束發言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人再說話。

“……百裏同學,你是怎麽看待自己的處分決定,我想問問本人的意見。”上位的男人握著簽字筆,那張像鷹又像狼犬的陰郁面孔架著眼鏡,顯得比所有的人都冷靜,那是一個隨時在打量周邊環境並做出判斷和應變的人物。

我咽了咽口水,右手插在兜裏緊了緊,手心黏黏的,出汗了。

所有人在等回答。

我無所憑依地用目光下意識尋找起來,在場的學生代表只有兩人,赤司征十郎和淺野學秀,而領導卻坐了一排,這期間還包括藝傳院的輔導員和系主任。

嗓子幹幹澀澀的,感覺到頭疼,之前被樹枝劃破的側臉也在隱隱作痛。站在門口愈發不知所措起來,甚至開始在內心埋怨自己的沖動。

[右口袋,錄音筆]

大腦停滯了幾秒,有磁性且平靜的少年聲傳入耳蝸,語氣中還帶那麽一些安慰的意味。

時間重新轉動,我動了動指尖,觸摸到外套右邊口袋裏長長的硬質物品,剛剛還在瘋狂跳動的心臟開始歸位。

“我有……當天事件的全過程錄音。”

大概是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反轉,當場很多人的表情瞬變,尤其是坐在最右邊的系主任,臉色發黑,橢圓的鏡架遮住細長的小眼睛,投下一片陰影。

慢吞吞地掏出錄音筆,將它擺在講桌正上方,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氣,擡起眼毫不猶豫地望著主位上的人:“作為一名見義勇為的優秀新時代青年,我有義務也有責任去幫助需要的人,同樣,也有權利否定任何不公的決定。根據當天的在場情況來看,主犯三人明顯行徑惡劣,仗著場地周邊沒有攝像頭便為所欲為,欺騙老師與領導,對他人和學校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那麽……”男人點點頭,即將闔上手裏的資料。

“等等,校長!”系主任卻騰地一下子站起來,本來就矮小的身材這麽一來顯得更加臃腫,他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開口:“您不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嗎,為什麽當時只有他們幾人在場,先不說主要責任人,百裏同學的舉動很不符合常理,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她本人沒有任何問題,怎麽會卷入這樣的事件呢!”

這家夥……

我瞇起眼睛,恍然大悟。

“陳主任。”校長緩緩放下筆,沒什麽情緒地瞥一眼系主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

“接下來,撤銷百裏同學的處分決定在先,餘下參與者的處分將陸續下達。其次,後半學期的研學活動,全責交於張主任,百裏同學——”

我擡起頭,疑惑不已:“是。”

“為了給你一個交代,也為了證明我們學校發展的決心,將公開宣讀道歉書。另,與H大的研學活動,百裏奚同學也一起加入,你們覺得怎麽樣?”

“學生會完全讚同您的意見。”赤發的少年柔和地勾起嘴角,身上不容置喙的氣勢不減。

“我們社團聯合會也沒有任何異議。”橙發紫眸的男生不甘示弱,站起身有板有眼地鞠躬。

研學?

那是什麽???

從會議室裏出來我還是滿臉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甚至差一點跑去質問系主任。

“安分點吧,剛結束完,你還想搞出什麽其他事情嗎。”淺野學秀雙手環胸,清冷高傲地掃我一眼,頗有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這麽蠢的女生。”

我差點窒息,眼皮一抽:“你說誰?”

“誰蠢誰知道。”

“……”我可以揍這個人嗎?

“化工系的陳燁是陳主任的兒子。”赤司收起手裏的文件夾,嘆口氣,很是無奈地望著我:“百裏你就這麽沖進會議室很嚇人的。”

“是嗎?抱歉抱歉,下次不會了。”我撓撓頭,笑得傻兮兮的。

“對了,錄音筆是誰給的?”篤定的口吻。

我楞了楞,回想起剛才大腦中突然竄出來的少年音,心情猛地變好,叉著腰仰天大笑三聲:“是我爸爸的——”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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