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宋婉瑩走到門外，宋倩蝶沈默半晌道：“昨天我確實有些莽撞……”

宋婉瑩一臉冷漠，“現在來跟我說有什麽用？別覺得道個歉就能心安理得。”

宋倩蝶皺起眉頭，“我沒覺得我做錯了，我是說我的處理方式……”

“你沒做錯？”宋婉瑩說。

宋倩蝶一口氣憋在心裏，不解道：“姐……”

宋婉瑩打斷她，“不要說了，你在英國那些事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什麽事情？”宋倩蝶想來想去也不明白。

大二下學期宋倩蝶赴英國留學，五年認認真真讀書之餘，和姐妹吃茶男孩約會是重要調劑品。

約會，date，吃飯逛街看電影，宋倩蝶受邀赴約，或有人介紹撮合；興致好的時候聊聊，沒興致的時候也放鴿子。

饒是留學生ABC異國男孩，最多見過兩次就作罷，一個交往的也沒有。甚至暧昧氛圍都在宋倩蝶這裏靜止不動。也有一心追求的，訊息不回、禮物不收、見不到人，久了也覺索然無味只得放棄。

周圍友人都笑她是千年化石，無欲無求。她則一本正經地說她把畢生熱情都消耗在了購物上頭。

社交網絡上曬聚會、合照、戰利品，就此成為宋婉瑩認定她花天酒地放蕩自我的證據了。

宋倩蝶說：“下次不會這樣了，這次的事情我可以彌補……”

“彌補，怎麽彌補？”宋婉瑩冷笑，“下次你要繼續扮演這幅受不得委屈的千金小姐？”

宋倩蝶咬緊牙關，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冷靜。

“你能做成什麽事？從小就是個半吊子，靠著運氣進了211，學不下去又求著爸把你送去英國。”宋婉瑩語氣裏竟是嘲諷，她頓了頓說，“宋倩蝶，你就是個花瓶，你連花瓶也做不好。”

明明知道我也是努力考上的，宋倩蝶心想。

“宋倩蝶，花瓶也要是個好花瓶才受人喜歡。”宋婉瑩冷冰冰地撂下這句話，轉身上了車。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院子裏的合歡樹下散落了一地的花，燈光下的合歡花在草地的映襯下幽幽暗暗的，像細碎的紅寶石。院子旁的客廳亮著燈。

宋春江坐在沙發上，一旁女人和顏悅色勸道：“倩倩回來後除了工作也不太出去玩，這年輕人，讓他們見見面認識認識也不是不可以。”

電視裏正在播放新聞，宋春江不大在意地問：“哪家的兒子？”

“你知道，陳總，陳主席那個兒子，人家自己在上海開公司。”

聽到這句話，宋春江倒是把頭轉向姜華，“商會副主席那個陳總？”

“人家的生意可做得大！”姜華言語裏自然是將宋春江拿來作比較。

“知道。”宋春江瞧著姜華冷哼一聲，“為了這個女兒你倒費心，都攀上人家陳總了！”

姜華冷笑，“我和那陳太太是正經牌桌子上認識的，不像有人搞那些不正經的。”

宋春江懶得同她在言語上計較，多說幾句這位太太又要哭哭啼啼了。

姜華說：“倩倩也快二十五了，正式挑人的時候。”

宋春江說：“我的女兒還愁嫁不出去？”

“倩倩不像婉瑩那樣，一心都在事業上，”姜華輕言細語道，“現在周圍還有合適的……”

宋春江點點頭，覺得她說得在理，轉而又想到要是因此和陳家打上關系，自己的生意自不用說。

他越想越覺得意，腦海裏已經開始同胡潤富豪榜上富豪巨商談笑風生了。半晌他回過神，對姜華道：“你把倩倩叫過來。”

看著宋婉瑩走之後，宋倩蝶在門口站了會，剛進門就聽到自己的名字，“叫我？”

姜華轉過頭來看她，笑說：“過來，有話跟你說。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跟你提過的，說等你回來了讓你見個人？”

宋倩蝶看著二人說道：“你們是不是合起夥在這商量著算計我？”

“倩倩，”宋春江故作嚴肅道，“怎麽跟長輩說話。”

宋倩蝶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

姜華說：“趁著這個周末你去上海玩玩，放松放松怎麽樣？”

宋倩蝶揉了揉額角，“怎麽，現在想趕我走了？”

“媽媽跟你說過的，陳太太記得吧。”

宋倩蝶“啊”了一聲，“是要讓我去‘相親’？”

姜華看著她笑了笑，“媽媽是覺得你們合適，你爸也這樣想。”

“你們老實說吧，是不是我們家快破產了？”宋倩蝶把父母兩人打量一圈，佯裝委屈，“這麽著急給我物色婆家！”

“倩倩！”宋春江沈下臉來斥責一聲。

宋倩蝶悻悻地攏了攏衣領。

宋春江轉而放緩語氣說：“爸爸呢，覺得這也不是壞事。年輕人見個面，吃個飯，聊一聊，認識認識。”

宋倩蝶一臉正色，胡謅道：“我還小，不知情為何物。”

“這件事我說了算，”宋春江說，“就這麽定了。”

宋倩蝶不滿的咕噥道：“知道了。”

姜華柔聲勸道：“也不是要你做什麽，見個面，聊得來最好，聊不好就當認識，有個了解，以後或許會有業務往來。”

宋倩蝶說，“見，我見。”

周六一早，宋倩蝶原想睡個懶覺，十點不到就被姜華拉著出門。這趟出去，宋倩蝶又是到美容院做臉又是做頭發的，忙到下午兩點，姜華仍舊神采奕奕，說著再添置兩套新衣裳。

宋倩蝶推辭著說家裏還有好些沒拆的新衣服，這才被放過。

“好在你櫃子裏有幾樣行頭，”姜華拉過宋倩蝶的手說，“你隨我，倒是從小就愛穿衣打扮。”

宋倩蝶覺得自己不是熱衷穿衣打扮，只是購物的過程可以釋放些負面情緒，獲得直接的快樂。

***

回到家，姜華讓宋倩蝶趕緊換衣服。

宋倩蝶在衣櫥裏翻了一陣，看見一堆疊的整整齊齊的體恤面上放著一件藍色體恤，她怔了怔。想到遲遲沒收到俞舟的電話短信，心裏總有些過意不去。

不多想，宋倩蝶換了身鮮艷的衣服，又畫了個濃妝。

張燕發來消息，“周末不來陪我玩？”

宋倩蝶回覆，“晚上到。”

宋倩蝶走下樓。姜華一看說：“怎麽這樣子？”

“不好看？”

姜華轉來轉去地看，“好看，就是不夠淑女。”

“好看就行了。”宋倩蝶說。

姜華說：“見了人，言語都規矩些。”

宋倩蝶頗為不耐煩，把手從姜華手中抽出來，“媽，你不放心就跟著一路得了。”

“你們年輕人見面我去湊什麽。”

宋倩蝶斜睨一眼道：“不是你安排的嗎？”

“這都是為了你將來做打算！”姜華又氣又無奈，“陳太太問起好幾次了，每回都誇你模樣乖巧。多虧了你媽我把你生得這樣標志！”

宋倩蝶點頭說道：“是是是，謝謝媽。”

宋倩蝶在姜華的催促中出門了，姜華說讓司機送她也被拒絕了。

看著宋倩蝶坐上mini，姜華滿面笑容道：“晚上好好玩。”

***

停好車，宋倩蝶再次確認了一遍短信，按照地址走進西餐廳。

宋倩蝶報了男士的名字，侍者將她引到靠窗的位置一個著西裝的男人早已坐在位置上。

“陳先生？”宋倩蝶問。

位置上男人站起來，點點頭，“叫我陳宥就好了。”

宋倩蝶拉開椅子坐下，“我沒遲到吧？”

陳宥說，“沒有沒有。”

點好單後，陳宥看了看宋倩蝶說，“宋小姐比想象中更漂亮。”

“謝謝。”宋倩蝶笑笑。

她自覺今天的打扮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還是顯得略有“攻擊性”，她也是故意這麽打扮的，出於對“相親”的一種“反叛”，她不想裝作乖乖女。

陳宥說：“聽說宋小姐之前在英國念書？”

宋倩蝶點點頭。

陳宥又說，“我之前在美國學金融，現在自己做點小生意。宋小姐學的什麽專業？”

兩人接著說了幾句後，前菜上來了。

陳宥接著又問些喜好之類的問題。宋倩蝶專心吃菜，聽著對面的人講，有一搭沒一搭的回一句。

主食吃得七七八八。陳宥看著手裏的杯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不知道可不可以問宋小姐以前的戀愛經歷，交過幾個男朋友？”

宋倩蝶喝了口白葡萄酒，望著窗外的江景。聽見對方說話，她回過神來說，“我交過一任男朋友。”

陳宥笑了笑，有些驚訝，“我以為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又在英國念過書，會有豐富得戀愛經歷。”

宋倩蝶只是笑笑。

服務生撤走餐盤，送上甜點。

“實話說，我相親好幾次了，都沒遇到合眼緣的。”陳宥推了一下鏡框，“我覺得和你很投緣。”

宋倩蝶客氣地笑了笑。

餐廳內坐滿了人，服務生端著餐盤來回穿梭，相比其他桌的歡聲笑語，這一桌過於安靜。

宋倩蝶隨意扒拉了兩口甜品，就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陳宥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問道：“看你吃得少，是在節食嗎？”

“晚餐我一向吃得比較少。”宋倩蝶說。

陳宥說：“待會你有什麽安排？”沒等人回答，他又說，“如果沒有安排的話，我們可以去看個電影。”

宋倩蝶擡腕看表，“待會兒我還要回蘇州。”

“時間還早，待會兒我可以送你回去。”笑了笑，陳宥接著說，“我預約了附近影院的VIP廳。”

“我開了車來的。”

陳宥說：“我可以讓司機把車開過去。”

見他一頓飯下來都客客氣氣的，宋倩蝶不好推辭，便答應了。

陳宥叫來服務員買單，宋倩蝶提議AA制，陳宥說：“宋小姐，不給我面子。”宋倩蝶只得讓他付錢。

走出餐廳，宋倩蝶說：“我還是開我的車走吧。”

陳宥說：“也行，我走前面。”

***

美式酒吧內，爵士樂緩緩流淌著。

張燕坐在吧臺旁的高腳凳上，轉了轉手中的杯子。

胡明昊拿著單子走進來，瞥了她一眼，“你怎麽還沒走？”

“我上哪兒都一樣，太無聊了！”張燕哀嚎著趴在吧臺上。

胡明昊“嘖嘖”了幾聲。

張燕坐起身子，突如其來地說：“待會兒去唱歌吧！”

胡明昊點頭，“可以啊。”

“正好宋宋也要來……公平起見，你也得叫個帥哥啊。”說著，張燕朝他眨了眨眼睛。

胡明昊一臉嫌惡狀往後退了退，“宋宋是你上次帶來那個朋友？”

張燕點了點頭，笑笑說：“漂亮吧。”

胡明昊撇著唇角點點頭。

“記得給我介紹帥哥。”

胡明昊搖頭，“我把店裏全部帥哥都給你叫上。”

“小朋友，算了啊。”

***

包廂裏，眾人歡聲笑語著。其間有一位俊朗的年輕男人，他靠在椅背上，看著似笑非笑，一雙狹長的眼註視著廳內的景象。

俞舟翹著二郎腿，手裏轉著空的玻璃白酒杯。

這頓飯久未結束，讓他心底生出些厭煩來。

電話鈴聲響起，俞舟起身走到門邊接起電話。

一接通，電話那頭的人就說：“阿舟，晚上有有個局來不來。”

俞舟揚了揚眉毛，語氣冷淡道：“不去。”

“哎呀，不是，我說錯了。唱歌去不去，就我還有上回跟你打臺球那兩個。”

俞舟沈默了會兒，那邊的人就急切地說：“你水了我這麽多回，這次一定要來啊！我還有事，先掛了。”

***

影廳裏只有他們兩人，陳宥和宋倩蝶並排坐著。宋倩蝶將座椅調到合適的位置，陳宥把爆米花遞過來，宋倩蝶擺擺手，“你吃吧。”

熒幕上放映的是最近上映的動作大片，電影放到一半，宋倩蝶已看得昏昏欲睡，但怎樣也無法真的睡著。

一整場放映結束，影廳的燈亮起，宋倩蝶如獲大赦。

陳宥問：“你覺得這個電影怎麽樣？”

宋倩蝶覺得十分無聊，面上也只說：“還好。”

陳宥跟著起身，“你平時喜歡看什麽類型的電影？”

“不太挑類型。”宋倩蝶想起之前自己說喜歡看愛情片，不自覺地笑了笑。

陳宥笑著問：“笑什麽？”

宋倩蝶一怔，“你喜歡看什麽類型的電影？”

“《肖申克的救贖》一類的。”

行吧，宋倩蝶心想。

兩人走到底樓，陳宥說，“逛逛嗎？”

宋倩蝶擡腕看表，近十點了，她說，“商場也快關門了。”

“我送你回去吧？”陳宥說。

宋倩蝶說：“不麻煩了。”

“不麻煩的。”陳宥說。

宋倩蝶再三推辭，說：“真的不用麻煩了，來回也要四個小時。”

聽她這樣說，陳宥只好說，“下次再出來吃飯吧？”

電話鈴聲響起，宋倩蝶朝陳宥揮揮手，“有時間再聯系。”

接起電話，就聽見張燕問，“你到了沒，晚上唱歌去不去？”

“兩個人唱什麽歌？”

“不是，有人叫我去唱歌。”

宋倩蝶問，“誰啊？”

“胡明昊和幾個朋友，還有酒吧幾個小孩。”張燕說，“去不去嘛？”

“哪兒？”

張燕說，“老地方。”

“什麽？”

“海上四季呀。”

海上四季會所是大學時候張燕和宋倩蝶的據點，說是會所，實則就是KTV。

會所內豪華裝潢，幽暗燈光，一眼看來有些俗氣。幾年沒來過，裝潢已煥然一新。

宋倩蝶說了包廂名字，服務生領著她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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