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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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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失儀,歷來都是一個含糊的說法。

到底怎麽樣才算失儀呢?

皇帝喜歡你的時候,你在禦前翻跟頭都不打緊。

皇帝不喜歡你的時候,你左腳先於右腳邁出也是失儀。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權面前,縱是皇親國戚也只能自認倒黴。

等到葉可可隨著張如海到達事發之地的時候,卻發現事情比她想的還要更糟一些。

阿穆勒手持重弓,被金吾衛團團圍住,而在不遠處,秦斐背手站在帳前,腳邊癱坐著葉可可先前見過的李內侍,正捂著被羽箭射傷的肩膀唉唉叫痛。

“哎呀,這是怎麽了,陛下呀,您沒事吧?”張如海見狀立馬撲了過去,趴到了秦斐腳下,不住地發出驚呼,對真受傷的那名太監卻是一眼未看。

秦斐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張總管,”一旁有人解釋道,“如今這時節正逢大雁北歸,大公子與其他幾位大人打賭比賽射雁,不想其中一箭失了準頭,誤傷了陛下身邊的李內侍。”

“怎麽就沒把這馬屁精給射死……”張如海咋舌。

“張公公?”那人沒太聽清。

“哎喲,這李公公時運也太不濟了些,”張如海立馬改口,“陛下沒事就是萬福啊!”

“哼,”秦斐聞言冷哼一聲,“朕有沒有事,還得看大公子的心意啊。”

眾人把目光紛紛投向阿穆勒,就見後者面上既沒惶恐也沒失措。

“那箭不是我射的。”他說道。

此言一出,李內侍的叫聲又慘烈了幾分。

“大公子呀!”張如海立馬過來勸,“您就跟陛下服個軟、道個歉,這事誰不定就過去了,否則呀,因殿前失儀剝了爵位,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沒有爵位。”阿穆勒說道,“那箭不是我射的。”

見他油鹽不進,秦曄的眼神暗了又暗,李內侍一看皇帝面色不佳,當即放開嗓子嚎了起來,“殺人啦!殺人啦!堂堂魏王大公子殺人不認賬啦!”

“你喊也沒有用。”阿穆勒又重覆了一遍,“箭不是我的。”

“這、這春狩大家用的都是一樣的箭,”先前開口那人說道,“大公子你何必嘴硬呢?”

阿穆勒瞪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但葉可可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阿穆勒的弓和箭都是秦曄特意找人打的,外型雖與官制一樣,實際一上手就能知道差別,眼下那李內侍雖捂得緊,但見過真貨的葉可可都能看出那不過是圍場提供的官制箭矢,更遑論實際使用的阿穆勒了。

眼下只要將弓箭的特殊之處說出來,阿穆勒便可以輕易脫罪,但他絕不會說。

在旁人——特別是秦斐眼裏,魏王府的兩兄弟可不是能互贈禮物的關系。

“這麽僵持著也不是辦法。”葉可可打了個圓場,“既然大公子說箭不是他的,那還請護衛大哥循著雁群飛過的地方找找,看看可否有被射下的雁子。”

在場諸人皆知阿穆勒曾在街上救過她,對這段幫腔毫不吃驚,張如海甚至讚道:“要不還是您細心呢,來人,趕緊——”

“不必了。”秦斐打斷了他,“可可心善,朕卻沒有那麽容易心軟,殿前失儀還嘴硬,先斷他一條腿!”

“這……”張如海和先前那人均是一呆,唯有李內侍叫得仿若殺豬。

幾名金吾衛聽命上前,奈何阿穆勒確實高大,一時半會還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見他們躊躇,秦斐眉頭皺起,“還不動手!”

然而,率先動手的卻不是金吾衛,而是阿穆勒,只見他從背後的箭囊取出一支,搭弓對準了大帳方向,手指一松,箭矢疾射而出!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到其他人都反應不及,只覺一陣勁風刮過,就見先前還在打滾兒叫痛的李內侍脖子上被羽箭射出了一個大洞,鮮血向後噴濺在帳上,雙眼暴突,眼看是不活了。

“秦皓!”張如海的尖叫幾乎破了音,“你是要弒君嗎?!”

“你們非說那箭是我射的,”阿穆勒放下持弓的手,“那就我讓你們看看中我一箭是何種模樣。”

“好……好、好!”秦斐臉色由白轉青,“真是魏王叔的好兒子!”

“來人!秦皓目無王法、罪大惡極!給朕就地誅殺!”

這一次金吾衛動作麻利了許多,然而阿穆勒是上過戰場的人,哪有那麽好抓?只見他一個虛晃便沖出包圍,兩三下蹬上等在一旁的馬匹,隨著馬屁股便是一腳,那馬吃痛,對著人群直直撞來!

在一片人仰馬翻之中,葉可可突覺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立時一輕,回過神來已到了馬上。阿穆勒單手虛扣少女的咽喉,對著馬下的人喊道:“你們再過來,我便擰斷這小丫頭的脖子。”

說完,他又對著葉可可道:“陛下鐵了心要害我,你要是配合,等我突出重圍就放了你,你要是不配合,就當報了我前幾日的恩情吧!”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張如海一聽就慌了,“這可是丞相的千金!”

此言一出,阿穆勒猶豫與否還不好說,同樣舉起弓箭的金吾衛倒是猶豫了起來。

“秦皓,”秦斐的語調也緩了一些,“這圍場外皆是重兵,你是跑不掉的,把可可放了,朕不追究你行刺一事就是了。”

“後退。”阿穆勒說道,扣在葉可可脖子上的手又緊了幾分。

秦斐嘴唇抿成一條線,目光好似毒蛇吐信。沈吟半晌,最終還是擡手給他們放行。

金吾衛緩緩讓出了一個缺口,阿穆勒掉轉馬頭,帶著葉可可沒入山林。此時群臣和北衙十六衛還散落在圍場之中,秦斐想要下令調動衛隊也許時間,阿穆勒驅使戰馬一直往西走,直到樹林越來越茂密,山坡越來越陡峭,才下馬把葉可可放到了一塊巨石上。

“用不到你了,回去吧。”阿穆勒拍拍戰馬的屁股,示意它往回走。

“他們會循著它找過來的。”葉可可說道。

“要的就是他們找過來,卻不知道我具體的去向。”阿穆勒把弓背在了身後,掃去二人走過的痕跡,“只有讓他們把全部的註意力放到我身上,才顧不上去為難世子。”

“你又喊他世子了,”葉可可說道,“其實魏王殿下從沒想過換掉他,對嗎?”

阿穆勒動作頓了一下,“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思說這個,世子說得對,你確實膽子很大。”

“不可以問嗎?”葉可可坐在大石晃了晃腿,“那你當作沒聽到好了。”

“不,事到如今,這也不算什麽秘密了。”男人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合時宜的爽朗笑容,“是的,王爺一直在等他回去。”

“那第二個問題,”葉可可說道,“今日之事,魏王陛下料到了嗎?”

“料到一半吧……”阿穆勒說道,“王爺想過皇上會借機發難,但這麽迫不及待還是大大出乎了意料,否則我今日也不會應對的這麽倉促。”

“最後一個問題,”葉可可收起了笑容,“這事秦曄知道嗎?”

阿穆勒想也沒想:“不知道,無論是對王爺還是對我,世子都一無所知,因為這樣……他才更安全。”

說完,他直接沖著葉可可跪了下去。

“葉小姐,方才挾持你是迫不得已,之後要打要罰我都認了,但此時此地,我秦皓,魏王府親衛指揮使,求你幫幫我。”

“你在校場故意掠走我,除了缺個肉票,果然另有所圖。”葉可可托著腮,嘴巴嘟了起來。

“我也是沒其他法子了。”阿穆勒說完就苦笑了起來,“畢竟這京裏,還在乎世子性命的,恐怕就只有你和宣王府了。”

“選宣王應該比我好?”葉可可不太確定。

“宣王殿下或許更有權勢,但是,比起他,我更願意相信你一些,說不定……我確實被世子影響了吧。”

這麽說著,他解下了腰間的一塊令牌,鄭重地遞給葉可可。

“這是指揮使令牌,拿它就如魏王親臨,足以調動所有親衛。”

“只要能度過這關,以後但凡有任何事,只要你需要,魏王府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沒能說完,因為葉可可伸出腳,踩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你剛才說,既不想他們太快找到,又要他們真能找到,對吧?”

阿穆勒怔楞了一下,隨即點頭,“是。”

葉可可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肚,“帶匕首了嗎?往這裏割一刀。”

阿穆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其他事都等到了山上再說,”少女道,“有傷口說明我盡力掙紮過了,而少量的血腥味既可以讓後面的獵犬找到,也不顯眼。”

見男人沒有動作,她催促道:“北衙十六衛動作比你預料的迅速,快點。”

男人聞言立馬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長匕首,對著葉可可的小腿肚比劃了幾下,就在他要下刀的時候,少女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匕首。

“我醜話說在前面,”她笑得眼睛彎彎,“敢切到留疤的深度,我就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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