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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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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是什麽時候的事。”

松開鉗制對方的手,勉強從一地狼藉裏挑了個能站的地方,葉可可掰著有些酸澀的指頭,意思意思數了一下。

“是我去廟裏的那日,還是觀刑的那日?之後你就發瘋被關進哨所了,總不能是在哨所裏吧?”

“是你歸家那日。”葉茗下意識地糾正,剛說完就一把捂住了嘴,然而她手和嘴巴意見不太一致,依然有點氣音從手指縫裏飄了出來,“你、你怎麽……”

敢情你還覺得自己裝得挺好?

葉可可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把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兒,“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躲到廟裏去?”

葉茗到底不是個真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唯有嘴巴猶自在硬,“……你就是嫉妒我天降機緣!”

“是啊,我嫉妒你被妖精耍得團團轉,”葉可可語氣毫無起伏,“不僅在魏王世子面前丟了臉,還當街出醜,那可真是太、令、人、羨、慕、了。”

這可真是刺到了痛楚,葉茗幾乎是霎時就紅了眼睛,只不過,是氣紅的。

“所以你這些日子就是在看我笑話?”她聲音陡然尖利了起來,“觀刑那日也好,今日也好,你是不是都笑得快岔氣了?”

“沒錯,我葉茗從小有娘生沒娘養,我是蠢,可你葉可可又比我好到哪去?”葉茗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快意,“相爺千金又如何,開國功勳之後又如何,還不是要去守活寡?守不住夫君的心,也守不住夫君的身,全京城誰不看你的笑話?”

說到這裏,她幾乎是暢快迪笑了起來,“那些年裏,你我姐妹可是沒有半日分離過,我的好妹妹。有些時候,姐姐我真想問,你是不是打從心底期望,那年寒冬,也死在斷頭臺上算了?”

葉茗的目光近乎貪婪地在少女臉上來回掃過,不肯放過後者哪怕細微的神情變化,然而她註定要失望了,沒有痛楚,沒有羞辱更沒有悔恨,葉可可始終連一根睫毛都未曾動過。於是她猛地反應了過來。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不可置信的神情爬滿了葉茗的臉,“……你在詐我?!”

“姐姐何必這麽驚訝?”葉可可聳了一下肩,“照你的說法,未來的許多年裏,你我都要相伴度過,妹妹是怎樣的人,姐姐不是了然於心?”

“我……你……”葉茗張了張嘴,像是失力一般,順著墻壁滑到了地上。

“那妖精自稱禍國妖妃系統,必然要是要人進宮的。這京中貴女十拿九穩能過選秀不過一手之數,她糾纏我不成,定要退而求其次,又舍不得葉家這金貴出身,選中姐姐也在情理之中。”女孩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照旁人來看,我爹哪裏能舍得這潑天的富貴,在族中找個人來替我豈不是合情合理?”

他們哪裏知道,葉宣梧壓根就沒打過送女兒入宮的念頭。

“不過實話實說,我之前確實沒往姐姐通曉未來去想,”葉可可繼續說道,“然而先前你觀刑時反應實在令人不得不留個心眼,但我也是直到今夜,才敢下這個定論。只是不知道,在姐姐的認知裏,妹妹到底是犯了何等大錯,才讓你冒失到當街攔車也不肯放過這個頂替的大好時機?”

葉茗撇開了頭。

“姐姐不說,妹妹暫且猜測一二。”葉可可見狀也不惱,慢條斯理地說道,“能讓我失了聖心無非是沖撞了宮裏的什麽人,太後和陛下到底與我也有點面子情,沖撞便也沖撞了,斷不會為此與我爹翻臉,皇後向來看我不上,但她身份尊貴,我就算不願也不能頂著給她難堪……算來算去,宮宴中地位既高又能與我沖突的,就只剩下蘭平了。”

想起今日皇後在宮宴中的所作所為,女孩笑了一下,“蘭平性子急躁,又對百花宴用了心思,被人引逗,誤以為我要奪她風頭,情急之下不知會說出什麽氣話來,皇後早已等著拿我把柄,只怕會抓住此事大做文章。”

“她在閨中之時便將婚姻一事看得比什麽都重,所思所想無非壞我姻緣,阻我入宮……讓我想想……”她偏了偏頭,“她應當是說我能力有限、難堪大任?”

說完,她擡眼去瞧呆坐的葉茗,隨後點了點頭,“看來是中了。”

“你……你……”若不是情形不對,葉茗簡直想摸出銅鏡來照照自己臉上寫沒寫字。

“姐姐不必詫異,在這京中生存,最忌諱不懂眼色,最難把握的,卻是分寸。”葉可可又笑了一下,彎彎的眼角像是月牙,“皇後忌憚我爹,不敢說我品德有虧,便只能在能力上做些文章,而其他高門勳貴即便知道她所說不真,也萬萬不會駁了一國之母的面子,好在我到底是個女兒家,怎麽也不會主動求娶,只要到了年歲無人上門提親,便可順遂皇後心願,他們還不必與我爹交惡,豈不是一條雙全妙計?”

“於我而言,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嫁回母親娘家,奈何小舅駐守邊疆,今年才喜得麟兒,唯有運珹表哥與我年歲相仿,只是表哥他到底心性不定,與我雖有兒時情誼,卻未必有那男女之情,成親之後心中苦悶,另尋紅顏知己也很是合理……”說到此處,葉可可重新看向堂姐,“姐姐之前與表哥私相授受,就是為此做準備吧?”

葉茗還能說什麽,恨不得當場找個地洞鉆進去。

眼前閃過夢境中的牌位,葉可可頓了一頓,再開口時依舊是溫言細語,“聽先前姐姐所說,我嫁人後得不甚如意,然而姨母與表哥應當不會虧待我才是,若不是姐姐誇大其詞,那他們必然有不得不疏遠我的原因,比如……我雖未死,卻是戴罪之身?”

“只是不知,那年寒冬的斷頭臺上,是否有姐姐的一份?”

葉茗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寥寥幾句洩憤之語竟成了葉可可刺破自身秘密的鑰匙,整個人陷入了駭然之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少女見她如此,也不再繼續,而是話鋒一轉,“那日觀刑,姐姐瞧見魏王世子,那模樣分明是對他有意,後來姐姐見了表哥,又與他私下往來,如今有機會替我入宮,姐姐也迫不及待……若傳出去,旁人只會罵姐姐水性楊花,不過我倒是有別的想法。”

“江東宋家地位超然,魏王世子皇親國戚,陛下更是天下之主,單看表面確實個個都是極好選擇,仔細一想,卻並非如此。宋家乃世家大族,最重出身,姐姐與其給表哥當個上不得臺面的妾室,嫁去中等人家執掌內院豈不逍遙?魏王府更是公認的火坑,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朝不保夕,反倒是陛下算上上之選,畢竟都是給人做妾,自然是給天子當更劃算。”

“可要是從保命的角度來看,就恰好相反了。”

這麽說著,她嘆了口氣,“只要能為江東宋家長子嫡孫誕下子嗣,即便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也能逃得,只是無法拋頭露面罷了。魏王府再怎麽飄搖,也和皇室同氣連枝,保一個外嫁庶女也是能的,可若是進了宮,小命就拿捏在了陛下手裏,風險著實太大。”

以至於她在宋運珹和魏王世子那邊接連碰壁後,才在系統的影響下選擇了這一條路。

且慢。

葉可可眉頭一簇,轉頭重新打量坐在地上的堂姐,問道:“那妖精要求你做什麽?”

事到如今,葉茗對此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了,只得垂頭喪氣道:“說是什麽成為一代寵妃、冠絕六宮,諸如此類。”

像是也知道如此要求實在太扯,她又小聲辯解一句,“我本也沒覺得自己能行,只不過那系……妖精左一句懲罰,右一句抹殺,逼得我實在沒有辦法。它初附身之時,我沒聽它話,去尋宋家表哥,觀刑時便……”

便被引動前世記憶,逼得當街發瘋。

她說不下去了,葉可可自動幫她補全了後半句。

“那日之後,我方信了它真能殺我,”葉茗抿了抿唇,面色難看至極,“我……我不敢回家,怕碰見宋家表哥,讓那妖精誤以為我陽奉陰違,才在街上徘徊到深夜,跑去攔你們的馬車,也是被恐懼沖昏了頭……”

聽著葉茗的自白,葉可可從紛亂的思緒中,終於抓住了那一閃而過的蹊蹺。

禍國妖妃系統,自然是要先當妖妃,才能禍國。

葉茗選宋運珹,被懲罰到在法場失態發瘋,一個不好,便會有性命之憂。那她清醒後見到秦曄,為何還敢擺出欣喜若狂的姿態,難道她就不怕再瘋一回?奇怪的是,葉茗還真的沒受到任何懲罰。

是因為秦曄並不像宋運珹那般給了她回應?

還是說,對於那個自稱“禍國妖妃系統”的妖精來說,選秦曄……也是一樣的?

這著實是個匪夷所思的答案,但葉可可的心控制不住的……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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