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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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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皇後和百花宴的存在感太強,葉可可幾乎要忘了自己還有個堂姐被關在京師衙門了。而此刻,她掀開簾子看到那道站在街道正中央的身影,先前發生的種種便湧上了心頭。

秦曄說要關葉茗到花朝節,還真就關到了花朝節,一天不多,也一日不少。

葉銘還穿著三日前觀刑時的那套行頭,衣裳上雖多了許多褶皺,但到底還算規整,可見無論秦曄還是執金吾確實沒讓她遭太多罪。

然而,一個黃花大姑娘被釋放後不回家,反而掐著時點在大半夜攔馬車?這是嫌自個兒的聲名臭得不夠快?

葉可可一挑眉,從那日觀刑開始,自己這個堂姐就從頭到腳透著出的蹊蹺都足足能寫出一篇狀元文章了!

葉可可的疑問,也是葉夫人的。

“茗兒,”只見她眉頭微皺,顯然對葉茗現身於此也頗為不滿,“既已自由,何不歸家?”

“嬸嬸……”葉茗一聽到葉夫人的聲音,眼淚便落了下來。

你還別說,也不知是不是私下練過,葉茗落淚時臉頰側對著馬車前的燈籠,火光映得她半張臉雪白,一顆顆淚珠從眼瞼滑落,竟像是斷線的珍珠,帶著欲語還休的哀愁,當真是我見猶憐。

她這一哭,可把馬車上的人都給哭懵了。

“……茗兒?”葉夫人的語氣不確定了起來,“可是在牢裏受氣了?”

“侄女觀刑失態,方才招致此災,豈敢再說怨言。”葉茗用衣袖擦去了臉頰上懸掛的淚珠,快步上前,湊到了馬車窗邊。

從這個角度來看,她眼眶通紅,瞳仁黝黑渾圓,被將掉未掉的淚水潤得活像是一顆浸了水的葡萄,將那嘴上吞下去的委屈淋漓盡致地透了出來,哪怕是讓廟中供奉的神佛來看,那泥做的心腸也能軟上幾分。

“嬸嬸,”葉茗抿了抿嘴,貝齒輕輕搭在下唇之上,眉宇之間隱隱有難色浮現,“宮中之事……還請嬸嬸寬心。”

“宮中之事……我寬心?”葉夫人喃喃重覆了一遍葉茗的話,滿頭都是霧水。

“嬸嬸不必瞞我,”葉茗見狀微微低頭,眼眸半合,像是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侄女自幼被養在葉家,家父常年不歸,早就將叔叔嬸嬸看作了至親之人,就如同侄女的親身父母一般。”

“今日之事,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我已知道,又怎能坐視旁觀,再去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

這話聽著真情真意切,任誰聽了心中都要一陣感動,葉夫人也很想感動,但實不相瞞,她從第一句開始就沒有聽懂。

“茗兒,”她臉色古怪了起來,“你是不是在哨所吃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

“說話到了這個地步,嬸嬸你還是不信我!”誰知,這話一出,葉茗當真又哭了起來,微顫的哭腔在無人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侄女自知不配與可可妹妹相提並論,可如今可可妹妹她在百花宴上做出了那等事,即便是皇後娘娘寬宏大量,只怕也……”像是說不下去了一般,她一跺腳,蒼白的臉頰上慢慢滲出了點緋紅,“為今之計,侄女……侄女願意替妹妹……”

“哦?願意替我幹什麽?”

葉茗的話還沒吞吐完,就見馬車上的葉夫人身後,緩緩探出了一個腦袋——正是她嘴裏闖了大禍的葉可可。

平心而論,葉可可這聲算不上突兀,畢竟她跟著娘親進宮,此時不在車上反而才不合理,誰知,那葉茗看清她的臉後,竟雙目睜圓,兀得面色慘白,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

“你!你怎會……”再沒有半分方才的楚楚可憐,葉茗一下子心神大亂,眼珠控制不住的亂飄,頗有些瘋癲之態,“不、不可能!我明明記得很清楚……”

“記得什麽?”葉可可順勢問道。

“記得你……”葉茗下意識的接話,然而剛說三個字就回過了神,眼神猛地清醒起來,或許是明白此時多說多錯,頓時緊緊閉上了嘴巴。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葉夫人雖不知道眼下是唱的哪出,也明白不能讓葉茗鬧下去,便趕緊讓人將她半扶半捆得弄上了馬車。而葉茗自上了車便低頭不語,一直到相舍,無論葉夫人如何詢問,都沒再說半個字。

“既然你不願說,我只是你的嬸娘,也無權逼你。”葉夫人嘆了口氣,“這回我全當你在哨所聽信了風言風語,因少不經事,才一時情急,當街胡鬧。只是你到底也大了,你爹又常年在外,送你入京本是為你親事著想,奈何我教養不力,是在有愧你祖父母希冀。”

這便是動了要將她送回老家的念頭了。

葉茗打小心高氣傲,一心想要攀上高枝,以洗脫出身之痛,換了平日,聽了這話定然要鬧的,可如今她只是杵在原地,活像是只鋸嘴葫蘆。葉可可站在一旁,竟從那背影瞧出了幾分失魂落魄來。

然而這種異常的沈默,僅持續到了她回到房內。

“出去!”

歇斯底裏的喊聲從屋內傳出,伴隨著瓷器落地的脆響,尾隨堂姐而來的葉可可瞧著葉茗貼身的丫鬟跌坐在門口,隱約還能瞧到一雙手正在門內推攘。

“小姐!小姐!”那丫鬟跌坐在院中,嘴上不住地叫喚。

“滾!別在這假惺惺!”葉茗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聲音又大了一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算盤嗎!”

眼看這對主仆越發糾纏不輕,葉可可仗著早年間跟宋運珹爬樹偷鳥的經驗,輕手輕腳地沿著墻根繞到屋後支開的窗戶前,挽起礙事的衣袖,雙手一撐窗框,爬進了進去。

屋內一片狼藉。

梳洗用的木架不知被誰碰倒了,黃銅水盆倒扣在地上,水流順著地板的紋路向外蔓延,淹沒了茶壺與花瓶的殘骸。葉可可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一地“暗器”,閃身躲到了裏外隔間的紗帳之後。

外間的爭吵已經到了盡頭,隨著一聲響亮的“嘭”,葉茗用力砸上了屋門,隨後像失了魂魄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楞楞盯著門板發呆,過了許久才聽她喃喃說道:“……我沒錯,是她先對不起我的……我親眼見著她爬上了夫君的床……我沒錯……我沒錯!”

像是說服了自己,她轉過身來,跌跌撞撞地向裏屋走來,然而剛邁過門檻,就突然手臂被人從側旁抓住,緊跟著便被人一扭一推,直接抵到了墻上!葉茗第一反應便是掙紮呼喊,奈何貼身丫鬟剛被她親手趕走,院內的粗使婆子見主人家發瘋,早早便避了出去,第一聲嚎完竟是全無作用,等到她想叫第二聲時,嘴巴早就被人一把捂住,而腰間也挨上了某個鋒利的玩意兒。

葉茗身子一僵,掙紮也停了下來。

她這麽識相,也讓葉可可暗自松了一口氣。她雖然打小耳濡目染,還跟著舅舅和宋運珹練過幾日花架子,但到底是第一次和人動手,難免心裏發虛……想到這裏,她又把手中的古怪面板往葉茗腰間湊了湊。

“這位女俠,”葉茗的臉雖被壓到墻上,但還是從墻上的倒影察覺除了身後之人的性別,“若是求財,小女的首飾盒便在床頭,若是求命,小女不過是一介孤女,不知何處得罪了女俠,還望言明。”

“茗姐姐別怕,我又不是什麽歹人,只不過見姐姐方才情緒激動,怕再出岔子,才出此下策,還請姐姐體諒則個兒,”葉可可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若是不體諒也不打緊,反正這是我家,左右捅不破天。”

葉茗聞言先是一噎,等到她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意思,語氣霎時一變,“葉可可?今日之事真的是我在哨所聽信了流言,誤以為你在百花宴上闖了禍,腦子一時糊塗,我知你我平日水火不容,但我也未曾對你不起,何必……”

“本朝一更落鼓宵禁,執金吾必不會關你到酉時,你離哨所時宮宴未開,賓客未至,哪來的流言可聽?”葉可可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姐姐不會是,把我當成傻子了吧?”

葉茗沈默了一瞬,隨後磕磕絆絆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大概是這些日子被關糊塗了,我真的聽到了,就在班房裏……可可,我、我又沒進過宮,打死我也編不出這種瞎話啊……”

見身後少女沒有搭話,葉茗又哀求道:“我倘若想要害你的話,為何要選這一戳就破的謊呢。你本是要入宮的,魏王世子與宮中不睦,又將我關到哨所,我隨便編排幾句你與他的閑話豈不是更好?到時候宮中表面不說,心中肯定要厭惡於你啊!”

……你還真想編排過啊。

葉可可看著一個勁犯傻的堂姐,表情覆雜。

於是,她歪頭思索了片刻,湊到了葉茗耳畔輕聲說道:“禍國妖妃系統?”

話音剛落,葉茗奮力扭頭,滿臉驚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的三夏瓜子的地雷,麽麽噠。

感謝這坑那麽深那麽黑、宋旻浩女朋友灌溉的營養液,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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