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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第 2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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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韓小笑帶著證明去張家莊入贅,那屬於身份不明,沒有來處,雖然最後入了戶口,但總是有些不妥當,就怕有人較真,或者不良人士瞎舉報,甚至人民群眾會腦洞大開,總之是有些不妥當的。

也就是鄉裏鄉親的農村,大家沒那麽多窮折騰。

但架不住這就是個窮折騰的時代啊,誰知道哪天刮那陣運動啊?這麽個漏洞放在那裏,總讓人不踏實。

現在就好了,韓小笑也是自帶戶口本的人了,還是京城戶口的知識青年,這就讓人非常放心了。

張小魚:一點都沒法放心啊。

韓爸爸可能和很多人一樣,總以為這下鄉接受再教育是一兩年的事情,很快就能回城了。就和後世的鍍金一樣,國家也不可能放棄那麽多青年,還是未來棟梁的知識青年,就不怕整個社會知識體系斷層嗎?

誰也沒想到還真不怕,當然最後也真斷層了,用了幾十年,才勉強接上。這是後話。

張小魚就覺得韓爸爸弄這麽一遭,可能就是以為這就是一兩年的事情,同時也以為這種政治動蕩也就是一兩年,之後社會恢覆了安寧,也可以把兒子認回來。就算韓家真沒躲過這場政治漩渦,總歸是有個兒子是安全的。

可惜他不知道這場動亂持續了十年之久,整個社會差點被打成稀巴爛,至於知青們,差點都回不來了。

十年之久啊,張小魚是無法猜測韓家是不是能撐過來,就連最頂尖的那一層,在這十年裏折戟沈沙含冤隕落的也多了去了,這就是所謂的“時代悲劇”,後世無法直面的悲劇。

也就是因為這個考量,張小魚也就沒有拒絕這種安排。

就算她說這場動亂會持續十年,現在才剛剛開始,當知青也不是一兩年能回來的,誰信啊?

十年就十年吧。

雖然城市裏糟心得很,越來越歇斯底裏,大喇叭裏天天都是革命宣傳,大街上到處可見亢奮的綠色小將紅袖標,學也不上了,動輒攔住路人審問,到處是激動的面孔,在灰暗的背景下,又荒誕又錯亂。

這樣待了快一個月,想著風聲過去了,張小魚和韓小笑也沒法待下去了,被韓爸爸送上了知青的列車。

這些知青很多都是前往各個建設兵團,張小魚看著大家又激動又豪邁的激情,五湖四海的交談著憧憬著展望著,也不知道該怎麽打交道,兩人在角落裏待著,最後兩人敗退,跑到餐車裏待著。

張小魚是感受到這種時代的氛圍的,但作為一個穿越者,很難被這青春烈火給燒起來。

她怎麽能不知道後來這些理想都被燒成了灰燼了呢?變成了時代悲劇。

“比起那些廣場上鬧騰的,我還是覺得這些人更好一些。”韓小笑說:“激動是激動了點,但都真的想為國家奉獻。”

張小魚“嗯”了一聲,嘆了口氣。

知青啊,還真是一個特殊時代的塑像,這個時代的悲歡離合,都和這個名詞息息相關。

從歷史資料裏看到這個時代,是非常膚淺的,對這段歷史,都是一帶而過,後人很少能有直觀的了解,當那個時代的人漸漸遠去,也就成了歷史塵封的遺跡。

但穿越到這個時代,直面這個時代的過程,就尤其能感覺到那種艱難困苦苦難折磨,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國家多災多難,內憂外患,先是天災,後是人禍,有新生國家的稚嫩無措,有舊勢力的反撲,有外來強大的壓力,有一窮二白千瘡百孔被留下來的人們的惶恐。很長一段時間,無論是上層領導還是下層百姓,都有一種風雨飄搖的悲愴感。也從這悲愴中升起強大的堅定來。

那種新生祖國被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圍堵的感覺,尤其像一種歷劫,不僅僅淬煉身體,也淬煉靈魂,或者灰飛煙滅,或者鳳凰涅槃。

但同時,也不可避免的出現思想的混亂,對未來的不確定,讓意識形態方面的鬥爭達到了激烈的程度,爭奪著對未來的方向把握,這種鬥爭變成了政治鬥爭,變成了黨派之爭,權力之爭,就尤其殘酷。

而這種鬥爭波及全國,就變得不可控了,無數人陷入了鬥爭的泥沼,或者為了信仰,或者為了私心,或者為了牟利,或者為了權力,或者真是境外特務,或者真是國家間的陰謀,或者真是反動勢力,但更多的人卻是無辜被拉入這個鬥爭的泥沼來,身不由己,浮浮沈沈,渾渾噩噩。

很難說這是一種沈淪還是一種涅槃,是一個劫難還是一個考驗,但這其中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善惡黑白,都在大洪水般的劫難中,渺小又悲哀。

但以知青為名的這一個群體,確實是時代的犧牲品。

到了省城,兩人就下車了。事實上如果不到目的地是不能下車的,知青們也都會有人接有點名的,半路不能離開。但韓小笑這種是個特殊情況,屬於已經在農村插隊一年,回家探親又回村的,至少證明上是這樣寫的。

“我們去李家看看。再待幾天,打聽一下情況。”張小魚說。

兩人就去了李家。

然後驚聞噩耗。李玲死了。

“過年的時候還在飯桌上說,學校已經開始□□教授們,有一個教授腿被打斷了,說的時候眼睛含著淚。說自己不想上學了。那時候我要是馬上同意了,就不會,就不會……”李母哭得人都恍惚了,完全失去了張小魚曾見過的精氣神。

張小魚渾身如冰水澆透,早就知道的風暴,終於全面爆發了。

而那之前,已經早有亂象。這場運動從開始就以風暴般的速度席卷全國,無可避免,無可抵擋。

但得知李玲跳樓自殺的消息,張小魚只覺得眼前仿佛有一層黑暗的幕布,慢慢拉開了,露出殘酷的劇目。

她渾渾噩噩的擡頭看著痛楚得瞘了雙眼的李瑀,茫然:“怎麽可能呢?她不是要退學了嗎?”之前李瑀明明說過的。

怎麽可能呢?一個花樣的少女,一個她喜歡的,愛笑愛說的少女,就這麽消失了。

李瑀沙啞著嗓子:“她寫了遺書,她說很想念你,最喜歡你變的魔術了。你,去看看她行嗎?”張小魚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她這一刻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什麽也做不到。

這個大時代,她渺小如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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