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簡的行動力也是上升到了一定水準。剛一散朝，便圍了孟進德的宅子，拘了孟家上上下下百來號人，連出門買菜的人都沒放過。

這一手的確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江知自親政以來，從未如此草率行事，哪裏會單憑一條舉報便查辦一個從三品官員的。

人精們又懂了，這擺明就是要辦他，不講規矩不講律法地查辦他。

孟進德自然也沒料到會遭到如此流氓式的攻擊。哪怕平日裏再小心，也還是留了些罪證落到了秦簡手中。

還有家裏那些大大小小沒遇過什麽事的人，被禦史臺的官吏一審，孟進德每日入廁幾次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就是遇過事的，也沒經得住拷問，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個明明白白。

秦簡也的確按江知的命令細細全面清查。沒過多久便給了一個初查結果出來。

從孟進德家中搜出的通敵叛國信函的確是有人刻意栽贓，暫時沒有發現別的可以佐證的證據。這一點江知他們心知肚明。

孟進德是個不怎麽幹凈的人，但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與天教有關。他家中也藏有不少□□之物，也查實了他的小妾是天教餘孽，孟進德本人竟然是天教的重要頭目。

看著查辦的結果，江知突然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不按規矩辦事了。本以為要花點時間和力氣才能解決的孟進德，被這一下就攻破了，還揪出了宮裏的蘭嬪。

雖然孟進德本人還未被攻破，一直沒有交待其罪行，但他的小妾和蘭嬪卻經不起禦史臺的那一套審訊，將他們辦的那些事說得一件不留。

孟進德是天教很早就埋在朝廷的棋子，小妾也是天教悄悄給他安排的。當天教被滅，孟進行官居要位時，他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份，開始執行主公的命令。

孟進行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但身邊也還是有蠢貨拖累了他。若不是玲瓏閣出事，他或許不會那麽快就被秦簡盯上。

蘭嬪葉蘭和宣州知府也都是天教的人，但他們卻不是親生父女。在皇上開了後宮之後，天教便給宣州知府安排了一個養在廟裏的女兒，再送入宮中。若是能受寵是最好，不能受寵便低調搞亂即可。

之前小布偶的事其實也與她們有關。蘭嬪一直在宮內都是膽怯低調不打眼的存在，是她最先說了想給皇後娘娘過生辰，卻沒人註意到她。反而是其他人生怕沒有存在感，到處打聽皇後的生辰，討論送點什麽好。

而那小布偶，也是她和她的宮女見縫插針地說家人有供心願娃娃的習俗。她的大宮女手藝好，還教了幾個宮的宮女如何制作娃娃。

事發後，那四個蠢的一個咬一個，就是將蘭嬪和她的宮女落下了。

後來賈貴人下藥一事也是她們策劃的。趁著西北雪災之機，煽動了賈貴人生事，還讓太醫帶了藥進來。本以為事成之後怎麽也能讓後宮的人心亂一陣子，可沒想到賈貴人事只成了一半，沒讓皇後和肖家生怒，皇上居然心情也不錯，賈貴人只是被拘禁，卻遲遲未處置。所幸的是那賈貴人是個鐵憨憨，一直覺得蘭嬪是在幫她，所以一直沒說出幫她的是誰。

再後來搞亂道場開放日她沒也沒放棄搗亂，結果沒成事，還將自己暴露了。

這回沖肖樂樂和郭寶華下手也是覺得機會難得，才匆匆動的手。

那肖樂樂本人的防範意識不高，但她周圍的人卻很細心，找機會下手很難。可沒想皇上卻突然讓太醫院給她制藥，還是每日都要服。

這送上門的機會，他們自然沒放過。雖制藥的太醫不是他們的人，但太醫的藥僮卻很容易控制。

於是珍貴的“魚水歡”便用上了。

原本他們還在想等肖樂樂服藥百日後找誰來接這個戲合適，沒想到又是皇上幫他們找好了人。那香包自然便到了郭寶華身上。

只是他們沒想到香包最後還是落到了皇上手裏，他們費心下的藥，最後還是便宜了讓他們有機會下藥的人。

據蘭嬪交待，她的任務都是孟進德直接指派給她的。他們的主公是個極為厲害的人，他們中，只有孟進德見過主公。

孟進德的小妾也沒扛得住審訊，她說她被天教安排到孟進德身邊時，孟進德還什麽都不知道。但後來孟進德知道情況後，辦事越來越得力，幫天教攬了不少銀子，頗得主公信任，所以得到了面見主公的機會，還成為了主公極為得力的幫手。

還有幾個小嘍啰也交待了，都直指孟進德就是天教裏極為重要的頭目，還說之前的童謠也是他們搞出來的。

道場開放之日，他們也安排人去了，可沒想到皇上也安排了不少人在人群裏。他們怕暴露，沒敢使勁搞事情，退了。

除了這些指證，在孟進德家裏還搜出了這些年來他攬財的賬本，上邊記載的數目比國庫都還多。然而銀子在哪裏，卻沒查到，孟進德也一直不肯承認，只說自己是冤枉的。

孟進德是還報有幻想了，他覺得他的主公不比這小皇帝弱，只要他咬死不認罪，那他還有翻身的一日。

他在牢房裏回憶自己的這些年。自他記事起，他便沒有親人，跟著一些老叫花四處討吃的。

後來，在他九歲時，被人牙子拐了去，賣給了一處道觀。原本他以為是去當苦力的，心想只要有口飯吃，當苦力也比叫花子好。沒想到他和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卻被照料得很好，他們不光有飯食，有衣穿，還有書讀。

他很感激買下他的道長。但道長說不是他的功勞，是另外有人在資助他們，希望他們能專註於學，以後有本事救萬民於火。

再大一些後，他們中學業拔尖的頂著新的身份被舉薦入了仕，他也在其中。

孟進德一路走得很順，待天教被鏟除之時，他已經是通州司馬了。

也正是此時，資助他的人找上了他。原來他所受的恩惠全是天教給他的。他的仕途，他的愛妾，都是天教在背後安排的。

被滅的天教只是明面上的一部分，天教還有許多像他一樣的人被安排在各處，以備不時之需。

而被抓的天教教主，不過也只是個替身罷了。

孟進德知道真相後極度震驚，但又極度憤怒。他恨這個無能的朝廷，因為懼怕而汙蔑並鏟除了天教。而他卻一邊受著天教的恩惠，一邊參與了對天教的鏟除。

可他的主公卻告訴他，不要有怨，要努力往上走，當更大的官，辦更大的事，拯救更多的人。

他開始跟著主公辦事，開始在私底下與朝廷對著幹，但他卻在主公的安排下，走到了京兆尹的位置。

他不僅官位越來越高，他在天教裏的位置也越來越核心。這讓他慢慢也看清了天教的本質並不是那麽坦蕩無私。

天教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被剿滅的準備，那些沒腦子的教徒本來就用來犧牲的。他們主公很清楚地認識到，一個所謂的宗教，不管掀再大的浪，也不足以顛覆皇權。所以他準備了許多像孟進德一樣的人，讓他們在天教的資助下分布於各處，只等可用之時，便以情動之，以利誘之，幹起對抗朝廷的事。

孟進德還知道，他們並不是主公最後的一道力量。他的主公，還與敵國一直有聯系，很有可能最後是內外勾結來奪取皇權。

他的主公滿口的仁義道德之下是有私心的。而他，在享受了權力之後，也有了私心。他想要更大的權力。他只有跟著主公，將這小皇帝拉下馬，才能以功臣之身位居高位，再肆無忌憚地享受權力帶給他的快樂。

現在他若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那他便什麽都沒有了。他若能熬過這一關，便還有機會跟著主公辦事。

就是沒有，那他這些年攬的銀子也不是都交給了天教。他自己還私藏了不少，等到他出去後，想辦法改頭換面，過一過閑散富足的人生也不差。

對於這個查辦結果，江知很不滿意。本已為早已滅掉的天教居然還存在，他們卻一點消息都沒掌握起來。這些人口中的主公是誰他們不知道，那麽多銀子去哪兒了他們竟然也不知道。

秦簡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心情不好。這事換了誰心情都好不了。不單單是這個案件，科考舞弊一事也是如此。

涉嫌科考舞弊的田斌和這孟進德完全是一個德性，什麽也問不出來。一臉隨你們，愛怎麽辦便怎麽辦的樣子。

依照他們目前查到的情況來看，田斌每年收的銀子不下萬數，十年了，這麽多銀子，同樣也不知去了哪裏。

而且這個田斌比孟進德更讓他們禦史臺抓狂。孟進德與天教有關，那銀子多半也是流入了天教手中。而這田斌，與天教半點瓜葛也查不到，他的家裏每塊磚都敲過了，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沒找到銀子去哪兒了。

要說查辦這田斌也還算順利。祈福屋建好後沒多久，禦史臺便收到了關於田斌的舉報，哪一年收的，收了多少銀子，幫誰過了科考，安排到什麽位置都寫得清清楚楚，都不用他們怎麽用力查。

後來郭寶華送了一個人來，又給他們提供了幾十人的名單。此人自稱是永樂五年的落榜學子，在無意間得知了田斌的惡行，便開始用心收集他的罪行，只等有朝一日能助朝廷清除這些蛀蟲。

田斌的宅子也被禦史臺奉旨查辦了，但他家裏人一概不知，唯一牽連此事的那位采買，也與田斌一樣，什麽也不肯說。上賭莊賭錢的事他認，但別的，什麽都不知。

比起孟進德更難纏的孟進德一案因涉及天教，朝中無一人敢言。

但田斌不一樣，肖澤恩天天帶頭吵，非說禦史臺刻意栽臟，擾亂朝綱，居心不良。

江知和秦簡都沒敢回答，只是在心裏想他們栽臟都是以通敵叛國來搞的，真被栽臟了的沒人說，這被查出來的鬧得倒是挺歡的。

吵了好些天，江知也不承認放人，還好秦簡從書店老板，旅店小二，私塾廚子下手，揪出了他們背後的人，問出了這些年他們經手賣過題的學子，其中大部分與之前那位落榜考生提供的名單一致，便逼著肖監國松了口，容他們再調查一段時日。

不過松口也是沒那麽簡單的事。肖監國直接在朝堂上聲稱自己最近身體不佳，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撂挑子回家了。

這下子，別的不說，光是批奏書一事，江知就要比以往多花上數倍的時間。

這樣搞了幾天後，江知也吃不消了。不過他也是個狠人，肖監國是他岳丈他不敢得罪，但那二舅子他還是敢指使的。他將肖安從皇家書院拎了出來，每日負責幫他處理奏書，提出初辦意見，幫他省了不少時間，總算能松口氣幹點別的與政務無關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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