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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這樣的哪個姑娘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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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紅回到許汐身邊時,許汐見自己的婢女像一只驚魂甫定的老鼠,不由心生疑惑。

接著許汐就從小紅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過程。

小紅並未看清許願是如何出手的,但毫無疑問是許願割掉那名地痞的手指。許汐是千金小姐,沒見過那等血腥之事,因而聽小紅一說就面色有些發白,眼中幽沈一片。

許汐的母親也在旁側,許夫人陪許汐來參選潯陽王妃,母女倆同一幹下人租了一個大宅院。方才許夫人聽許汐說到與許願爭搶步搖的事,許夫人便覺不好,臉色難看,現在再聽說女兒竟然讓小紅去跟蹤許願……

“汐兒,你糊塗哇!和你說了不要招惹許願,你怎麽還……”

許夫人又是氣惱又是擔心,眉梢眼底還夾雜一縷駭然。小紅描述的血腥場景,教許夫人心驚肉跳的。她就知道許願不簡單,卻沒想到這般……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不要輕舉妄動,我已經給你爹修書過去了,讓你爹拿主意應對。也怪我昨晚沒和你說清楚……總之你只需要知道,如果許願真是當年沒死,那她一個小女孩獨自長大,看模樣毫不似生活蹉跎,還出手闊綽……這樣的人必定背景不淺,你怎能因嫉妒之心就去招惹她?”

許汐亦心有後怕,但向來嬌寵自己的娘這般詞嚴厲色,令她頗感誅心,不服道:“是麽?照娘說的,也許她只是運氣好,恰好被有錢人收養呢?娘,你總是這般膽小,怕這怕那的。”

“我這不是膽小,是你閱歷少,不知天高地厚。”許母疲憊的一嘆,低低說道,“你想想,她若是被有錢人家收養,會出門都不帶仆從嗎?小紅也說了她是個練家子,比小紅厲害得不止一點半點。”

許汐幽幽道:“女流之輩就算是練家子,又能厲害到哪裏去。”

“你真是見識短淺,愚不可及!”許母看向女兒的眼神恨鐵不成鋼,都怪自己太寵女兒,把她寵壞了,“正因是女流之輩,才更不能小看。老弱婦孺敢獨來獨往,行事乖張,必是有其長於他人的手段。你在蜜罐子裏長大,見的都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便以為那些不富貴的都是麻雀螻蟻,殊不知三教九流裏多得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惹到他們,人家管你是官宦還是貴族,一個不高興直接來抹你脖子!”

許汐淒身一顫,這回是真意識到自己行差踏錯。可她就是妒忌許願,就是不服氣,怎麽辦?

許汐想了想,終是勸說自己忍一忍。自己來潯陽的目的是做潯陽王妃,只要自己成功了,屆時許願又算個什麽?何況許願不就是靠打了潯陽王一巴掌才教他開口的嗎?歪門邪道!才不信許願能笑到最後!

許汐想明白後,咬一咬唇,沈聲道:“好,娘,我知道了。先由著她,我們等爹那邊的消息。”

***

卻道小紅遠離許願後,許願整理了一下雪白袖口,蹦蹦跳跳準備回家。

這時,旁邊某棵高大的樹上,有人一躍而下,煞是輕盈的落在許願身後,還輕拍了許願肩頭一下。

許願早就感覺到來人了,她轉過身來,興高采烈道:“飛虹姐姐,你回來啦!”

祝飛虹昨晚離去時穿得是夜行衣,但此刻她早把衣服換了,一襲花布上襦搭一件同樣花紋的長褲,褲腳扁起一些,渾身上下充滿了爽利幹練。她一臉誇張的表情,抱著一把紫色劍鞘的劍,呼道:“許願妹妹,光天化日之下割人手指,你可真是辣手摧花!”

許願滿臉嫌棄道:“就他們?也叫‘花’?”

“我就是打個比方。”祝飛虹用劍拍拍胸脯,笑道,“好了,現在沒人跟蹤你了,我們回去吧。”說著就擡手捂嘴,打了個哈欠,發出一串含糊的吐字,“連著兩宿沒怎麽睡,困死了。不行不行,今晚一定不再出門,萬一身體撐不住猝死過去那可得不償失。”

許願聽得忍俊不禁。

飛虹姐姐是個盜王,慣愛幹些劫富濟貧的事。早些年她在梁國南北十五省犯下無數樁偷盜大案,名聲響當當的。梁國各地官府對她恨得牙癢癢,梁國百姓卻對她敬仰有加。

當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祝飛虹也不是沒失手過。前幾年梁國苛政□□時,北地民不聊生,祝飛虹帶著一群人冒險去偷國庫,結果失手,帶去的人除了她與一位姓陸的兄弟,全軍覆沒。她與那位陸姓兄弟也是九死一生,那會兒,消息傳到許願耳中時,許願真以為祝飛虹死了。

也虧祝飛虹命大,硬是沒死,還帶著偷出來的銀兩去賑濟被賦稅徭役壓垮的北地百姓。

後來景承帝帶頭反抗朝廷,從北地領兵,與百姓合力推翻暴君,登基為帝後,公開表彰了祝飛虹的俠義。

從此祝飛虹扶搖直上,前途一片光明,景承帝還出錢給她建了一座山莊。祝飛虹時不時就在山莊裏大擺宴席,許願去胡吃海喝過好幾次。

梁國太平了,祝飛虹便偷盜得少了,畢竟景承帝治下公正嚴格,少了許多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宦,祝飛虹也就沒那麽多目標可以下手。

不過最近,祝飛虹因為一些事來到堯國潯陽,見潯陽有幾戶不法鄉紳,就又手癢開始偷東西。

許願忽然有點擔心,那些被偷的鄉紳回頭去齊譽韜面前告狀,是不是齊譽韜就要派人追查祝飛虹了?

這個問題,許願只是想了一下就放下,畢竟她從不是個憂心忡忡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怎麽高興怎麽來才是她的作風。許願笑嘻嘻拿出自己剛買的那對滿天星發梳,發梳被包裝在一個黃色綢緞面盒子裏,許願將盒子遞給祝飛虹,歡快道:“飛虹姐姐,這個送給你!”

祝飛虹雙眼一亮,倍感喜悅。她接過盒子,打開來一看,盒中躺著的一對小巧發梳,精致簡單,很適合她。不禁雙眼彎彎說:“謝謝許願妹妹,勞你破費了。”

“才多少錢?這點兒錢我都不當是錢!”許願不以為意。

祝飛虹露出羨慕的眼神,語氣幽幽道:“是哦,錢對你來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源源不斷水流成河……”

“什麽鬼?”許願一嘟嘴,古靈精怪的剜了祝飛虹一眼,拉過祝飛虹的手就朝兩人的住所跑起來,“走啦,我們回家!”

祝飛虹邊跑邊抱怨:“許願妹妹,你慢點!”

“趕緊回家吃飯睡覺啦!”

“慢點慢點,我劍都要掉了!”

“掉了再撿起來不就好了嗎?”

兩道身影拉扯著,飛速消失在巷子盡頭。青石板路上殘存的紅色爆竹卷,被她們的腳步揚起,像是幾只蝴蝶般,飛開一串串線型。

正月將盡,一道暖陽破開寒冬殘留的冷意。

真正的春天要到了。

第二輪選妃是定在七日後的,這七日過得很快。潯陽之地處於大堯南部,溫暖得快。郊外柳樹漸綠,日頭每天都在變長。風裏有些春雨春泥的氣息,暖暖的吹過潯陽鱗次櫛比的房屋,揚起幾瓣不知從哪裏帶來的迎春花,灑在許願窗前。

許願拈起花瓣,靠近鼻子嗅了嗅,是淡淡的清香。翻了翻黃歷,下個節氣就是春分,杏花快開了。

因著上次許願在選妃宴上引得眾人矚目,這些天,潯陽城裏不乏議論許願的。這種事當然影響不了許願,她該吃吃、該喝喝,與祝飛虹把潯陽四周的風景名勝都逛了一遍,玩得興高采烈。

祝飛虹也沒再夜裏出門偷盜,兩人在外玩耍時,偶爾會聽到有人討論,說某某富豪鄉紳家失竊一大筆財物。至於後續……眼下還不知。

日子轉瞬即逝。

第六日的晚上。

澹月一輪,細如銀鉤,掛在黛藍色的夜空中。

月光照落四四方方的潯陽王府,於府中鋪開四四方方白霜般的顏色。府門口的照壁、整齊的青灰磚石、筆直挺拔的樟樹懸鈴木,皆在月色的修飾下柔化幾分。唯有那些獰厲的灌木枯枝,顯得更冷,活像是一排排刀光劍影。

齊譽韜身著玄色圓領袍,金玉扣革帶束腰,窄袖的袖口處綁著護腕,將袖口整齊收起。即使已到夜深人靜時,即使是在自己家中,他仍舊穿戴得一絲不茍,頭發整齊而近乎刻板的簪於玉冠中,極是井然。

他素來如此,這是多年於戰場養成的習慣。潯陽是大堯邊關,前些年一直不太平。齊譽韜奉命鎮守潯陽,三天一場小戰役,五天一場大戰役。那時回回都是枕戈待旦,根本不能松懈。即便後來齊譽韜大敗敵軍,為大堯帶來和平,彼時養成的習慣卻已改不掉。

對此蘭慈縣主沒少說齊譽韜,說你在家中還穿這麽嚴肅,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劍指人,你這樣的哪個姑娘受得了?

齊譽韜靜靜望著夜色下的王府,那些獰厲的灌木枯枝,縱橫交錯,把他的記憶帶回在沙場浴血拼殺的那段日子。

他從來不喜歡紛爭和殺戮,甚至厭惡至極。但唯有排兵布陣、奮勇殺敵時,那種激烈游走在生死線的緊張炸裂感和漫天鮮血黃沙的顏色,才能轉移他的註意力,讓他暫時忘記內心深處最深的傷痕。

大堯皇帝封他為藩王,光宗耀祖;大堯百姓稱他為“戰神”,極是崇敬。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兢兢業業打理潯陽,替皇帝戍守這方邊城要地,不過是想要彌補些或許根本就無法彌補的東西罷了。也為了替這些年死在戰場、死在諸國動蕩中的人們,守住難得的和平與安穩。

人活於世,總要發揮些作用,總要有點價值。

何況是他這樣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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