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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縣主對許願很有點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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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和祝飛虹最先離開潯陽王府。

許願拽著祝飛虹,走得和風似的,走到王府門口時還特別順溜的從賬房先生手裏奪過賞錢。

賬房先生就是昨日被許願叫“大叔”的那個,王府中庭發生什麽事他不清楚,只是見許願出來時眉飛色舞,仿佛很開心,賬房先生不禁心裏一哆嗦。難道這女子真教他們王爺開了尊口,戰績卓越,入了縣主和王爺的眼?

沒等賬房先生猜測完,許願和祝飛虹的身影就已消失在街巷拐角處。一白一黃,白色的像是輕巧的雪練,黃色的像是靈巧的黃鶯,竟是連拐角處露出的最後一抹衣角都那麽婷婷活潑。

接著,其餘女子和其家人也相繼出來。賬房先生向她們一一發放賞錢,漸漸的也從她們和其他王府下人的口中,得知這場選拔都發生了什麽。

當聽到許願劈頭蓋臉給了王爺一巴掌還氣勢滿滿,賬房先生整個人都不大好。姑奶奶,這真叫姑奶奶餵。

遠離潯陽王府的許願和祝飛虹,游蕩在鬧市街頭。許願餓了,兩個人便一邊向鬧市有名的酒館飯館走,一邊在路邊小攤買些小吃。

潯陽的小吃很多,正好許願昨日剛來潯陽,除了與祝飛虹在壺中天酒肆一聚,便沒好好吃上地方名吃。眼下看著那些賣相極好、香味飄飄的各色小吃,許願買得不亦樂乎。炸紅薯條、桂花酥糖、糖葫蘆……

待兩人到達一家很地道的酒樓時,許願左手提著大包小包的小吃,右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咬下一顆酸甜山楂。

在酒樓裏找了二樓一處靠窗的好位置,許願和祝飛虹相對而坐。兩人點上飯菜,跑堂的過來倒上兩杯花茶。隔著茶水氤氳出的裊娜煙氣,祝飛虹看著對面的許願那張瓷白小臉上鮮活的表情,不由越發好奇。

許願妹妹這次大老遠跑來潯陽,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經過剛才的事,祝飛虹心下猜測,許願妹妹莫不是沖著潯陽王來的。

對面,許願又吃下一顆山楂。她暫時放下還剩一半的糖葫蘆,轉而從自己買的小吃裏取出一包炸紅薯條。她小手一揚,讓紅薯條紛紛掉在小碟子裏,接著抓起一條炸紅薯吃了起來,還將碟子往祝飛虹面前一推:“飛虹姐姐,你吃點!”

見許願這麽歡快,祝飛虹又不確定自己的猜測了。因為許願這人……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實在是過於跳脫。就說當年許願幹過的事:因為子謙不告而別,她追著子謙輾轉中原列國,你追我趕持續半年;還因為聽聞周國新帝即將登基,她從西蜀國千裏迢迢趕去周國觀禮,趕路途中五天五夜幾乎沒合眼。

簡而言之,就是特別隨心所欲、且浮誇。

或許只憑一個心血來潮,她就能原地蓋一座房子出來。

祝飛虹想了想,算了,不管許願妹妹來潯陽是做什麽,都是人家的事,自己不問了。遂接過許願遞給她的炸紅薯條,笑道:“謝謝許願妹妹。”

兩人飽餐一頓,結賬離開酒樓。

早春午後的陽光溫暖,柳樹抽芽,草色新綠,潯陽城風景宜人。

兩人正好飯後消食,就隨處逛起來,打算晚些再回祝飛虹租住的小院。

潯陽地處大堯南部,這個時節,已有燕子南飛。幾只燕子從許願頭頂飛過,撲到柳樹下,銜一口香泥,搭建窩巢。

不知不覺兩人已走到郊外,沿著貫穿潯陽的河流堤岸緩行,瞧著有少女在岸邊浣紗,心情也變得悠遠放松起來。

與此同時,潯陽王府內,卻是另一派光景。

齊譽韜立在桌旁,負手在後。窗外照進來的陽光落在他側臉上,修飾得輪廓鮮明堅硬,似玉山巍峨。然他面目冷峻,不置一詞,整個房間都因他的存在平添一股壓迫悶意。

一旁司鵠的聲音響起,司鵠正在點數今日選妃那些女子們送給齊譽韜的東西。這些東西堆滿好幾個木箱,司鵠和賬房先生一起點數記錄,說道:“共計手帕七十二條、荷包四五十個、香囊三十七個、如意扣二十四個、宮絳十二束、腰帶六條……”過了會兒又道:“唯有一樣特別點的,是一串純正的蜜蠟佛珠,看著就價錢不菲。”

司鵠說完笑嘻嘻看向齊譽韜,不意外的沒聽見齊譽韜開口,司鵠又看向蘭慈縣主說:“是許太守的嫡女許汐姑娘送的。”

蘭慈縣主正坐在桌前,翻看報名女子的資料,其實是在仔細看許願的,聞言回道:“怎麽想著送佛珠了?我齊家哪個是信佛的。不過既然她送得東西價值不菲,且先記下吧,以後找個機會給許太守回一份禮。”

司鵠讚同道:“縣主想得周到。”

蘭慈縣主繼續看許願的報名資料,當日許願報名報得急,資料欄是草草填寫的,甚至很多內容都略過沒填。蘭慈縣主對許願很有點兒興趣,可是來回翻閱了幾遍許願的資料,看著那寥寥無幾的一點內容,縣主緩緩皺起眉頭。

“就只有姓名、年歲,倒是寫了幾句興趣喜好,說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其他都沒有。”縣主自語,接著轉頭叫賬房先生,“你過來。”

“是。”賬房先生趕緊來到蘭慈縣主身邊。

縣主指著記載許願情況的紙張,問道:“你連她的底細都沒弄清楚,就把她放進來了?”

蘭慈縣主語調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但縣主這些年雷厲風行,下人們多少敬畏,賬房先生一聽就苦了臉,委屈道:“縣主,您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這位許姑娘朝著小的們直沖而來,拿起筆就塞進小的手裏,讓小的快寫。她盛氣淩人,還管小的叫‘大叔’,小的們都懵了,然後不知怎的就給寫上了……”

蘭慈縣主勾勾唇角,這倒是符合許姑娘的作風。她再問:“這許願可是潯陽本地人?”

“不是。”賬房先生說道,“小的們檢查她的戶籍了,是臨時戶籍,前些天剛辦的。她說她是銅陵人,不過小時候就被帶去河洛國,是在河洛國長大的,最近才回到堯國,托朋友給她辦了潯陽戶籍。”

司鵠察言觀色,試探著說道:“縣主,屬下覺得這個許願有些……就是來歷有些不明朗。”他說完看看齊譽韜的悶臉,又問:“縣主,要不要派人去銅陵查查?屬下看您對她挺上心,雖然她沒讓爺說夠十句話呢,不過查查也好,是吧?”

蘭慈縣主想了想,合上資料冊,說道:“等七日後第二輪選拔結束再看。”

司鵠應道:“明白。”

兩人對話完,又都看向齊譽韜。

齊譽韜面沈如水,如挺拔的楊樹般立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

蘭慈縣主看著弟弟這巍峨的、卻悶到極致的模樣,沒好氣的轉過頭,眼不見為凈。

***

許願和祝飛虹一起閑逛到日落時分,找了家酒樓吃了晚飯,便回去休息。

祝飛虹租得院子在潯陽城民宅區,一個幽靜狹長的巷子裏,曲徑通幽,非常隱蔽而安靜。

回到房舍時,天色已黑。一輪皎月掛上枝頭,霜色月光灑在青石板上。

許願累了,換上睡衣,打算睡覺。而祝飛虹卻換上一身黑乎乎的夜行衣,用黑布蒙臉,出門去了,叫許願不用管她,只給她留一支蠟燭照明即可。

“飛虹姐姐慢走,別玩過頭。”許願一邊打哈欠,一邊給關門給祝飛虹送行。

許願心知祝飛虹又手癢癢了要從事老本行,隨她去,開心就好。許願打出個長長的哈欠,壓根不擔心祝飛虹。她爬上床,蓋好被子,很快便入眠。

許是近來連日奔波,風雨兼程來到潯陽,踏上故國土地,牽動起許願深埋在記憶中的過往。到夜深人靜,那些過往片段就像是從遙久而猙獰之處呼喚而來,化作夢境,一幕一幕零星的浮現開來。

夢回很久很久以前,十三年前,庚寅年。

也是和如今一樣的正月末,一樣的乍暖還寒。

夢裏天崩地裂,天旋地轉,同十三年前的那天一樣。

周遭是不斷坍塌的房屋,瘋狂震動而裂開的大地,許多人的慘叫呼喊撕扯人耳,慌不擇路的跑步聲、跌倒聲頻頻響起。

夜色宛如禁錮人的囚籠,裂開的土地吞噬一條又一條生命。

許願被父親抱在懷裏,男人一手抱著許願,另一手牢牢握住妻子的手,拼命奔走,就像是走在一條逃離煉獄的路上,卻怎麽也走不到路的盡頭。

到最後,他們也沒有走出這座城鎮。

一座倒塌的房屋,壓向他們。

許願被父親和母親護在身下,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她只聽見父親母親在艱難的說些什麽,好像還有另一道聲音,氣若游絲的在和父親說話。似乎這道聲音的主人也將她護在身下,可這道聲音是誰,許願記不清。

夢境搖曳,那種內心的驚慟,年幼無知卻源自本能的惶惶不安,像是一條冰冷的蟒蛇死死纏住許願。她仿佛再一次感受到身處廢墟之中的窒息,甚至再一次嗅到那種血腥味和泥土味夾雜在一起的味道。

就這樣很久很久以後,父母他們早就不再出聲了。整個世界都像是安靜下來,只餘她一個人。

然後,她聽見一道陌生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都死光了嗎,整座城鎮?”

許願驀地從夢中驚醒。

一陣天昏地暗,四肢空悠悠的毫無著落。剛從噩夢驚醒時整個人都是驚懼而懵懂的,她捏著被子,大口大口喘息。燭火照在她瓷白小臉上,映出好幾顆汗珠。

一顆豆大的汗珠順著許願的臉流下來,落在被子上。許願回過神來,眼中厲色一閃,變得冷靜下來,低頭一看,這才瞧見自己將被罩都捏出窟窿了。

窗外寒月如刀鋒,月輝冷涼刺骨。屋內一支蠟燭已燃燒大半,燭火輕晃,昏暗似煉獄。

自己身處人間,在潯陽,祝飛虹的宅院裏,祝飛虹還未歸。

適才是夢。

許願冷著臉深深吸幾口氣,手上放松,捏著被子再度緩緩躺下,仰面平躺在枕頭上,看著頭頂的幔帳。

居然又夢到四歲那會兒的事了,因為時隔太遠,很多東西她記不清,夢境也顯得十分模糊。唯有崩裂的大地,那副人間地獄的場景,還有父親母親和那人用自己的身體將她護在身下的這些,她還殘留著記憶。

那太刻骨銘心了。

還有最後她聽見的那句話——都死光了嗎,整座城鎮?

想到這裏,許願眼中冷光迸發,手指關節狠狠屈起,因用力而發抖。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瞬間揚起幔帳,波及那一支微弱燭火。

燭火剎那熄滅,整個房間一片黑不見底。

後半夜,許願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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