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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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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扶起黑袍人,潘龍城使個眼色,眾聽雨閣人手慢慢退去。黑袍人一直留意著趙有恭,在他想來,趙有恭可不是那種慈善家,會這麽安心放聽雨閣的人離開麽?而且黑袍人一直在糾結,趙有恭的兵馬就駐紮在穎陽附近,為何沒有派人上少室山呢?

金臺有意放潘龍城等人離開,趙有恭也不會不給恩師面子,瞧著潘龍城朝山道走去,趙有恭眉頭一挑,冷哼一聲,“潘先生,你倒是瀟灑,不知道還記得阿祖否?”

聽到阿祖的名字,潘龍城就像被釘住了一般,蒼老的臉上陰晴不定,藏在長袖中的手緊緊地攥著,潘龍城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傷了那個女人。當年誤入雍仲聖地,完全是為了保命才與阿祖結合的,猶記得那晚,他要離開,可阿祖死活不允,沒有辦法,才傷了阿祖。回過頭,潘龍城那雙眼睛就像毒蛇一般,“你果然到過雍中山。”

“是的,本王去過,你不也一樣麽?人家饒你性命,你卻恩將仇報,閆武明等人也是你派去的吧?哼,臨老了,還不幹點好事兒,傷了自己的女人,還害得自己女兒找不到家門。”

“你在說什麽,玲兒怎麽了?”潘龍城沒有否認自己派人尋找雍中山,做過的事情,沒必要隱瞞,可當聽說女兒找不到家門後,他卻是一臉的訝然之色。

趙有恭聞言一楞,隨後也就釋然了,看樣子潘龍城確實不知童姥的事情。“呵呵。好讓你知道。靈鷲宮天山童姥便是你老的女兒,這些年,她可一直沒放棄過尋找你呢。”

嘶,趙有恭話音落下,不僅潘龍城臉色大驚,就連玄慈等人也是露出一臉駭然之色,誰能想到名動江湖的老魔頭天山童姥會是潘龍城的女兒,如此一來潘龍城豈不是已經年過百歲了?今天發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先是慕容博死而覆生,蕭遠山懸崖下留了條性命,接著就是潘龍城技壓群雄,最後是金臺入少林寺當了掃地僧。這些消息,哪一個不是震驚武林的事情,偏偏都趕在了一天,現在,又聽說天山童姥是潘龍城的女兒,可真讓人難以相信。

趙有恭給潘龍城說這些話,可沒存什麽好心思。潘龍城不是厲害麽,你老人家以後就提心吊膽的等著童姥來報覆吧。如果阿祖沒有死。也許童姥不會與潘龍城死拼,可惜阿祖已經死了,對這個沒有絲毫情誼的爹,童姥會有半點仁慈之心麽?

“謝謝殿下告知了,老夫要給殿下留句話,做人莫要太自傲,否則會吃大虧的!”潘龍城瞇著眼,語氣森冷,這次是爭不過趙有恭了,金臺的出現打亂了所有的計劃,不過要成大事不必急於一時,誰能笑到最後還未可知。

“不勞你老人家操心了”趙有恭淡淡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老人家趕緊滾蛋吧。

其實趙有恭也很好奇,為什麽潘龍城這樣的人會甘願為黑袍人效命,憑他的本事,完全可以自稱一派的。趙有恭自然無法理解的,潘龍城是個非常另類的人,他不喜歡受到約束,同樣還野心勃勃,他的野心不是稱王,而是拜相,他要做諸葛孔明那樣的人物,他沈迷於那種一切盡在掌中的感覺。

話分兩頭,阿九得了三娘的吩咐去山下找人,本就不情願下去,這一路上提著馬鞭甩來甩去的。阿九知道少室山通西側山下還有一條小路,為了趕時間,她便在半山腰轉到了小路上。知道這條路的人並不多,阿九神情輕松,毫無防備,可快走到盡頭時,就聽傳來一陣噪雜聲,阿九靈機一動,趕緊躲藏到了一塊巨石後邊,沒過多久,就看到一行黑衣人打前方走過。看到這些人,阿九就開始擔憂起來,因為她能分辨出來,這些人一定是聽雨閣暗中布下的人手。等著那些黑衣人走後,阿九飛快的跑下了山,呼延慶也生怕趙有恭出事,待阿九說完之後,當即點了五百兵馬奔赴少室山西側路口,也是巧了,等呼延慶趕到時,正好碰上了潘龍城等人下山。

莫看呼延慶一把年紀,可性子卻急的很,一瞅見這些聽雨閣逆賊,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士卒對著那些聽雨閣部下放起了箭,事出突然,好多聽雨閣好手遭了秧。黑袍人氣的冷聲大罵,就知道趙有恭沒這麽好心,沒想到這王八蛋竟然早已經讓人埋伏在了少室山下。

山路地勢覆雜,雖然呼延慶率兵占據了地利優勢,但山道兩旁巨石林立,容易躲避,黑袍人一時間也無危險,潘龍城功力強橫更不需要擔心,他只是有些氣,那個趙有恭果然陰險的很,當著金臺的面不好意思大開殺戒,卻讓人堵在少室山下邊。其實早在上山之前就讓人檢查過少室山附近的情況了,可不知為何,竟沒發現這支定**兵馬。

糾纏一番,最終黑袍人和潘龍城丟下十幾具屍體落荒而逃,他們可沒膽子往山上跑,這時候跑到山上,不是送到趙有恭嘴邊麽?

少室山下一場廝殺,而在山上也不平靜,送走了聽雨閣的人馬,就輪到慕容博和蕭遠山了,面對這個生死仇敵,蕭遠山哪裏放得下心中的仇恨。此時大家倒不怎麽關心武林盟主了,經過這麽一鬧,盟主之位非項諸燕莫屬了,倒是蕭遠山和慕容博,到底會如何做呢?

“慕容老賊,你設計殺我全家十餘口,這仇,蕭某人一定要報”蕭遠山說罷,攥緊拳頭,朝著慕容博轟去。慕容博自然不會束手待斃,想要躲開。在場有許多人,但沒有幾個人願意幫助慕容博,因為當年慕容博所做的事害了太多人,玄慈不說,那智光大師更是為所犯的罪孽深深自責。一直行走於廣南路沿海一帶苦修。靠著救濟災民來減輕心中的罪過。玄慈算得上一代高僧了。當然除去他與葉二娘茍合,生了虛竹,單論為人還是敦厚的,只是這次,他也沒有替慕容博說話。

鳩摩智可不想慕容博死在這裏,最近修習易筋經的問題越來越大,練到深處有時候還會引起氣海穴隱隱作痛,這些問題可都要靠慕容博解答了。眼見蕭遠山下手。鳩摩智大吼一聲,上前兩步便於蕭遠山鬥在了一起,那慕容覆自然不會放松,與鳩摩智合力對抗蕭遠山。看到此處,蕭峰大罵一聲無恥,於是乎,場地上有五個人廝鬥在了一起。趙有恭看的大皺眉頭,剛想說些什麽,卻見恩師金臺慢步走過去,神色一往如常。

鳩摩智、慕容博、蕭遠山都可稱得上當世武學大家。他們出手,勁力非凡。可這些對金臺仿佛一點影響都沒有。只見他長袖一揮,五個人感覺到一股巨力襲來,無奈之下,只能各自往後退了一丈,慕容博氣的很,站穩身形後,厲聲喝道,“你這老和尚,難道連我等私事也要管?”

慕容博語氣不恭,當即惹怒了一旁掠陣的趙有恭,雙目一瞇,在慕容博身上盯了一眼,冷聲道,“慕容博,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派人滅了你的燕子塢?”

“你...”慕容博倒吸一口涼氣,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老和尚可是趙有恭的師尊呢,不給老和尚面子,總要給趙有恭面子的。

金臺站如青松,雙手合什,高宣道,“阿彌陀佛,老和尚不問紅塵,自然管不了慕容施主的私事的,只是,慕容施主殺掉了蕭施主麽?你若是殺了蕭施主,又有什麽用,除了讓蕭施主的兒子更加恨你,可有其他好處?”

金臺言罷,就見慕容博有些凝重的沈思起來,其實慕容博也不想跟蕭遠山打下去了,再爭下去,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有,就如金臺所言,除了增加仇恨,又能給慕容家帶來什麽?頃刻間,慕容博突然有些頓悟了,兒子已經長大了,完全可以繼承慕容家的事業,他又何必跟蕭遠山鬥下去呢,那樣惹得蕭遠山父子不快,最後也會害了自己的兒子慕容覆。當年本想借雁門關一事挑起宋遼之戰,待大宋內亂之際,趁勢而起,只可惜沒能成功。想到此處,慕容博雙手合什回了一禮,“謝大師點化,只是某家願意放棄,但蕭遠山卻不願意。”

“蕭施主確實不願意,因為是你制造了雁門關慘案”金臺緩緩轉過身,低聲道,“蕭施主,你又是如何覺得呢,要怎樣才肯放棄這份仇恨?”

“無他,只有看著慕容博死在我眼前,蕭某才甘心”蕭遠山毫不掩飾自己對慕容博的恨意。

金臺微微一笑,高宣一聲佛號,隨後擡起頭來,道了一聲,“那老衲便讓慕容施主死吧”,最後一個字還未落下,金臺左手未擡,袖袍鼓動,一股勁流席卷慕容博,那慕容博一直戒備著的,可他哪裏想得到一直仁慈和善的世外高僧會突然下殺手。慕容博厲聲大喝,慕容覆也大為光火,“休傷我爹爹!”

金臺突然下手,鳩摩智也是大驚,他與慕容覆左右夾擊,卻見金臺神色不動,雙臂平伸,那猛攻過來的鳩摩智二人就像碰上一堵墻,竟一寸也進不得,與此同時,慕容博也軟軟的跪倒在地。慕容覆心下大駭,也顧不得金臺,踉踉蹌蹌的跑到慕容博身旁,一探鼻息,頓時癱坐在地,隨後哭道,“爹...爹....臭和尚,你為什麽殺了我爹,老子殺了你....”

暴怒下的慕容覆招式走形,卻瘋了般朝金臺撲去,那包不同、風波惡見老主公殞命,哪裏還忍得住,跳進場中,與慕容覆同時沖向金臺。面對這三個狂夫,金臺枉若未聞,清風吹拂,兩條白眉飄起,仿佛不屬於這個世間一般。金臺修行幾十載,早已到了不為外物所動的境界,可趙有恭卻不能,既然有人要傷恩師,如何能忍。身形暴起,單手一拖,就聽砰地一聲,慕容覆狼狽不堪的摔倒在地,緊接著左右手混元功發出,包不同和風波惡同時栽倒在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三人,趙有恭絲毫不理會慕容覆仇恨的目光。“慕容覆。你是不是他沒把本王放在眼裏了。”

趙有恭覺得慕容覆太容易動怒了。這種人遇事無法冷靜,如何能成大事,他也不想想,以金臺的身份何須突然下殺手殺了慕容博,又有什麽必要殺慕容博?只要他能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定能想通其中關節的。

金臺彈了彈趙有恭的肩頭,淡淡的說道,“九郎。讓開....慕容公子,你要找老衲報仇,自是應該,可慕容先生殺蕭施主全家,蕭施主找他報仇也是應該。這世間冤冤相報何時了,既然如此,那這所有的罪過就歸於老衲之身吧。”

報仇,呵呵,慕容覆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金臺,他不懂。這老僧明明是世外高人,為何還要理會世間俗事?至於報仇。如何報仇,能殺得了金臺麽,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心狠手辣的好徒兒,莫說殺,就是傷了金臺,估計趙有恭就會抹平慕容山莊。這會兒,慕容覆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他能讀懂趙有恭冷厲的目光,而且他從來都知道趙有恭是一個怎樣的狠人,恐怕現在聽雨閣的人馬已經被趙有恭的兵馬絞殺殆盡了吧,如果不是趙有恭念著自己的恩師,不願在少林寺多造殺戮,恐怕現在少林寺內早已經被聽雨閣的鮮血染紅了。

“大師,你是得道高僧,為何還要殺我爹爹,告訴我...”

“桀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堂堂少林高僧,竟然如普通江湖人士那般造下殺孽,如此,豈不可笑?”鳩摩智適時地出言諷刺,惹得玄慈等人無言以對,只能高宣佛號,因為金臺確實殺人了,而且還是當著眾多武林豪傑的面親手殺了慕容博,不管慕容博有何過錯,都不該由少林僧人動手的。

金臺並未受激,轉頭看向鳩摩智,合什道,“法王也不是第一次來我少林寺了吧,上次來我少林寺藏經閣,該有四個年頭了吧,你與慕容施主要走了《易筋經》,不知練得如何了?是否經常感覺到胸悶,運功時間久了,任督二脈會隱隱作痛,氣海穴會發脹?”

隨著金臺一字一句說下去,鳩摩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金臺所言句句屬實,他也是因為這些才執意要找到慕容博的,“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敢叫法王知曉,其實《易筋經》早已被老衲藏起,慕容施主得去的只是副本,本來也是無事的,奈何慕容施主擅自改了一部分口訣,若那樣練下去,開始只是不適,時間久了,經脈逆行,氣血倒流,恐有走火入魔,血脈爆裂之厄。還望法王盡快停止修煉,如此還能有解救之法。”

趙有恭詫異的很,沒想到恩師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做事也光棍的很,他哪裏是藏起來了,根本就是借少林寺《易筋經》,肥了自己的徒兒嘛。不過趙有恭還不會蠢到說出來,恩師為了他趙某人,估計沒少破戒呢。

鳩摩智滿臉恐懼之色,他倒不認為金臺在說謊,因為金臺沒有必要說謊,漸漸地,一雙眸子轉向慕容博,咬著牙關,氣道,“慕容博,你害我,都是你害了貧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慕容施主有錯,法王亦有錯,天下武學殊途同歸,掌也好,拳也罷,都乃武功二字。以恒心念佛,佛心念人,自可天地為武,人人為功。法王一心執念,癡迷武學,卻終究堪不破武學二字,世上本無絕世一次,只有絕世之人,悟道是修行,也是修功,功法到,散拳亦可無人能敵。”

金臺慢步走向慕容博,他步履沈穩,聲音不大,卻傳入眾人耳中,那一字一句,放佛天外梵音,像是對鳩摩智說,又像是對所有人說。也許金臺所言乃至高無上的武學感悟,可真正能悟出的又有幾人,大多數人聽得渾渾噩噩罷了。

“我佛念心,我心念佛,心佛念人,青天伊始,耀古至今。功為弦上,法為總根,仇恨何來,恩賜何去,行善除惡,惡亦有聲。一心執念,執念在身,目如長河,念在腳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隨著一聲佛號,自玄慈到玄苦,所有少林僧眾全都雙手合什。高宣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渡我世人!”

金臺剛剛一些話,飽含了許多佛理,什麽善,什麽惡,終有緣法,少林本就是僧眾。時間善惡本就不該摻合。善也好,惡也好,總在修行的路上,佛念人,人念佛,佛與人又有何不同,善惡分家,美醜在一身,沒有人是完美無瑕的,就像有的人一味的追求天下至高武學。但哪有真正的至高武學?

鳩摩智本就是佛家之人,雖然這些年不修佛法。為人多了些許戾氣,可向佛的心依舊沒有斷絕,對佛理的演習更沒有斷,聽了金臺一番話,他似有愧疚,又有感悟,向前兩步,雙手合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大師,小僧愚鈍,願大師收留,救小僧一條命。”

沒了那口枯井,鳩摩智還是頓悟了,因為金臺一席話,讓他知曉什麽叫做天下無敵,準確的說世間根本不存在天下無敵,無敵的只有人,人死了,一切歸為塵土。一直在執著的追求功法,卻忘了修行自己,到最後方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還落得經脈逆行之苦,他錯了,大錯特錯。

“法王願意修行,天下都是修行之地,我佛慈悲,生靈當有存活之念!”說罷金臺長袖一撩,提起已經沒有聲息的慕容博踏空而去,慕容博百十斤的身子,在他手中就像一根枯柴。金臺輕功優雅,竟與童姥的輕功有幾分相似,轉眼間,金臺提著慕容博的屍體消失在林中,鳩摩智有些呆呆的,但慕容覆不知老和尚要做什麽,領著家仆飛快追了上去。

趙有恭好不容易逼恩師現了身,又豈會如此草草離開,當即展開身法,追著金臺而去。身後玄慈等人,自然也是急忙跟著走去。

蕭遠山站在原處一動未動,他本該高興的,因為慕容博死了,可不知為什麽他感覺不到一點高興,總以為自己活著就是為了報仇,可現在才發現自己錯了。一直執著於報仇,也許只是因為自己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吧。慕容博死了,仇也報了,他該去哪裏?該去找公主了,早就該去了,可惜他躲在少林寺渾渾噩噩迷茫了幾十年。

少室山上有一處龍門古佛,古佛前方是一片幽靜的小河,在這個春夏交替的時節裏,清風吹過山林,在水中蕩起一片片波紋,林中鳥語花香,四周山巒起伏,郁郁蔥蔥,行走在這片少有人至的地方,宛如到了人間仙境。到趕到古佛下,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古佛下邊的兩個人,早已死去的慕容博又活了,他跪在金臺面前,似乎說著些什麽。

“慕容博罪孽深重,自願出身為僧,了卻滿身罪孽,還望大師收留!”

沒人能弄白這是怎麽回事,當死的那一刻,慕容博發現自己留戀的不是天下霸業,而是家人和愧疚,他害了蕭遠山全家,攪得武林不得安寧,他滿心以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卻又束縛了自己的兒子。天下霸業,聽起來美妙,可不是死前的頓悟,又如何能理解?他不會勸解兒子慕容覆,因為沒有經歷過,說了也不會聽,就像金臺永遠不會勸誡趙有恭放下屠刀一樣。有的人生下來就要成為魔,有的人生下來就要成為佛,潛心修佛,消弭罪業,也是為家人最大的貢獻了吧。

金臺坐於巨石之上,雙眼看著前方,他目光仁慈,超然物外,“慕容施主,可真的放下了?那紅塵往事,可真的無緣了?”

“大師,弟子放下了,塵世中紛紛爭爭,再與弟子沒有半點關系,弟子只願潛心修佛,消弭罪業,還望大師收留!”

“慕容施主錯了,大錯特錯矣,修行,不是修佛,而是修心,修行自我,佛....遙遙不可及,人是人,佛是佛。罪業,人人都有,放下了就是好,放不下,修行也無用!”

身為佛門子弟,卻說自己修的不是佛,乍聽上去,離經叛道,可仔細一想,有大有道理,玄慈等人心下慚愧,他們熟讀佛法,理解卻不如金臺深刻。尤其是玄慈,金臺那一句人人都有罪業,恰是說到了玄慈內心裏,玄慈忘不記自己做下的孽。身為佛門子弟,卻犯了色戒。還讓兒子落得不知所蹤。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玄慈將袈裟解下。疊好之後放到了玄苦手中。沒人知道玄慈為什麽這麽做,但有一點已經非常明了,他不想到方丈了。對旁人來說,方丈是一種榮譽,可對玄慈來說,方丈是一道枷鎖,這些年為了維護方丈的權威,為了維護少林寺的聲譽。他不敢找那個女人,甚至不敢承認自己有一個兒子,現在他放下了,人人都有罪業,認了就過去了,不認,罪業會纏繞百年。

“大師,玄慈犯有大戒....大戒....”說到此處,玄慈已經匍匐在地上痛哭起來,今日他不是少林方丈。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當玄慈一點點將自己的罪業說出,多少人驚呆了。這位少林方丈竟然犯了色戒,還有一個兒子。當然,他的兒子就是虛竹。

趙有恭透過人群,去尋找葉二娘,葉二娘早就沒了蹤影,虛竹也同樣沒了蹤影,看來讓阿朱做的事已經做到了。

玄慈認罪,這個方丈自然做不下去了,但玄慈自己卻得到了解脫,最終,慕容博成了一個和尚,鳩摩智遲來片刻,央求著金臺收他為徒,金臺卻搖了搖頭,“法王是因修行才要參拜,還是因為生命垂危?若法王放不下塵世紛擾,修行也是無用,敢問法王可是想好了?”

“想好了,多年來小僧爭強好勝,萬事圖個厲害,到頭來害人害己,倒把本身修行忘得一幹二凈,求大師點化小僧,小僧只求解脫。”

“若是要法王放棄這一身武學呢?”金臺聲音幽幽,傳到鳩摩智耳中,卻如尖刀一般,練了幾十年武功,卻要一日消去,如何灑脫得了?可良久之後,鳩摩智跪地一拜,長聲道,“弟子願去滿身功法,只求大師點化。”

太驚人了,那個武癡鳩摩智竟然真的放棄了一身武學,金臺輕輕點了點頭,朝趙有恭招了招手。趙有恭為之一楞,走到近前,小聲道,“恩師,何事?”

“你來幫一幫法王吧,可還記得北冥神功的口訣?手太陰肺經任脈,乃北冥神功根基,其中拇指之少商穴、及兩乳間之膻中穴,尤為要中之要,前者取,後者貯。人有四海:胃者水谷之海,沖脈者十二經之海,膻中者氣之海,腦者髓之海是也。食水谷而貯於胃,嬰兒生而即能,不待練也。以少商取人內力而貯之於我氣海,惟逍遙派正宗北冥神功能之。人食水谷,不過一日,盡洩諸外。我取人內力,則取一分,貯一分,不洩無盡,愈積愈厚,猶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裏之鯤。”

趙有恭心下駭然,倆眼瞄著自己恩師,腦袋嗡嗡作響,這不正是童姥當初所說的《北冥神功》總綱嗎,怎麽恩師也了解的這麽清楚?既然要吸去鳩摩智功法,恩師自己來不就成了,何須他趙某人用半吊子的北冥神功呢,萬一把握不好,再把鳩摩智吸死怎麽辦?

“恩師,徒兒的北冥神功只是皮毛,不如恩師....”說著趙有恭盯著鳩摩智看了兩眼,把這位吐蕃大和尚看的心裏毛毛的,心道你趙殿下要是功夫不到家,就別他娘的亂來,貧僧好不容易要一心修行了,別還沒修行呢,就先死在你趙殿下手上。

趙有恭還郁悶呢,誰願意沒事幫鳩摩智啊,真以為北冥神功好玩呢,這玩意吸死人要比不吸死人容易多了。眼見趙有恭猶豫,金臺雙眼一瞇,說出一句讓人絕倒的話。

“為師,也不精通”,金臺說話一點不臉紅,趙有恭眨著眼,一臉無辜,真不知道恩師是怎麽回事,不知道,還能把北冥神功總綱背的滾瓜爛熟。

既然恩師有要求,趙有恭也不推辭了,道一聲得罪,直接點了鳩摩智的隨身幾處大穴。如果人人覺得北冥神功乃是什麽好功夫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這門功夫用好了壯大自己,用不好害死自己,純正的北冥神功要吸別人內力化為北冥真氣,這就要發功之人具有強大的功力化解對方內力才行,否則內力錯亂,爆體而亡的後果可是非常嚴重的,當年鬥垮韓永明,也正是一下子把自己內力全送出去。倒是韓永明經脈爆裂而亡。前有韓永明的例子在。趙有恭不得不小心。

要不怎麽說北冥神功對付功力差許多的最方便。一旦對上功力相當的,那可就要多加小心嘍。

回憶著童姥之前所說的要領,趙有恭一點點吸著鳩摩智的內力,整整一個時辰,才化去鳩摩智一身功力,最後為了感謝鳩摩智獻出這麽多內力,趙有恭還好心的送了點九陽真氣給鳩摩智。事情做完了,趙殿下坐在地上滿頭大汗喘粗氣。吐蕃大和尚卻身輕如燕,只覺得困擾多年的疼痛都沒了。

我靠,誰他娘的說北冥神功好了,在趙殿下看來還不如丁老怪改版的化功**強呢,至少那門功夫坑人不坑己。趙有恭趕緊盤坐運功,消化從鳩摩智身上得來的內力,時間匆匆而過,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周圍空曠曠的。只有三娘等人守在身邊,蕭遠山父子則和呼延慶說著些什麽。

“三娘。恩師呢,他老人家在哪?”趙有恭急了,因為他最想看望的恩師金臺不見了,三娘扶起他,小聲道,“官人,大師離開了,他走的時候留下了話,讓你盡早下山,不要去擾他修行了。還有....丁春秋被羈押在羅漢堂....大師不想你在少林寺多造殺戮。”

“恩師怎麽可以如此?”推開三娘,趙有恭踉踉蹌蹌的朝山上奔去,過了寺門,一直來到藏經閣門前,此時天近傍晚,鐘聲響起,趙有恭想去推藏經閣的門,卻聽一陣聲音幽幽傳來,那聲音蒼老而沙啞,飽含了一份關愛和慈悲。

“九郎,離開吧,為師說過的,不要見了!”

“不,弟子不走,恩師,求你了”趙有恭目光堅定,看著藏經閣三個大字,隨後退後兩步,撩起長袍重重的跪在了閣樓石階上,“恩師不見,弟子長跪不起!”

酉時初,趙有恭跪在藏經閣門前,三娘等人來勸解,卻無效果,亥時,少世上上的風有些涼了,緊閉的藏經閣大門也緩緩打開,金臺從裏邊走出,無奈的搖了搖頭,“九郎,你一生執著,從不肯放手,可你知道,今日這一見,要誤為師多少年修行?”

趙有恭卻聽不得這些的,他呵呵一笑,站起身輕聲道,“弟子才不管呢,就是要見見恩師,這些年,有好多話要與恩師說呢!”

就著微弱的月光,一老一少並排朝寺外走去,行走在山林之中,聞聽一聲聲蟲鳴,不知不覺中,二人又來到了那條小河旁邊,金臺盤坐在石頭上,摸著趙有恭的額頭,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九郎,你眼下已是我大宋關中之主,也許有一日,你還會入主東京。有些事,為師管不了,為師只求一樣,善待天下百姓,強我大宋體魄,莫再讓被人鐵蹄肆虐了。”

“恩師放心,這一切徒兒都會記得,只是徒兒也有些問題想問問恩師呢!”

“什麽事?”

“恩師和皇祖母到底是何關系,為何要對弟子這般好?”這個疑問已經困擾了他許多年,今日有了機會,那一定要問上一問的。

金臺聞言一楞,那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傷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並不多,既然這徒兒問起,那就說說吧。隨著金臺的敘述,趙有恭聽到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秘密。

幾十年前,二十四歲的金臺客居少林寺中,當年他習武成癡,夢想著成為天下武學第一人。那一年春天,少林寺來了一個妙齡少女,這個少女持一把長劍,鬥敗了少林十四名高僧,差點讓少林寺百年聲譽毀為一旦,那一次,金臺出手了,他打敗了那個少女,並追逐那個少女而去。

金臺一生見過的女人數不勝數,他出身名門,看上他的女人不在少數,可入他眼的卻一個沒有,直到碰上這個女人。一路追尋,後來才知道她叫李滄海。

李滄海是上天派到世間的仙子,她武學驚人,偏偏又溫爾文雅、恬靜淡薄,她因研習武學,找上了少林寺,偏偏又是個與世無爭的女子。她一身潔白紗衫,就像一個未被塵世沾染的睡蓮。僅僅一眼,就再也不能忘卻,那份美麗,如洛水之神,長袖飛舞,翩若驚鴻,她的美如天宮嫦娥,大地詩章。

金臺迷上了這個女人,本來一個美如水蓮,一個英俊瀟灑,他們完全可以成為一對神仙眷侶的。可金臺做夢也沒想到,在他最有希望得到李滄海的時候,另一個男人出現了。

這個男人叫趙仲鋮,濮王趙允讓之孫,那一年金臺保護李滄海來到了濮陽衛河河畔,當時正值秋季,在河畔涼亭裏,二人見到了正在研磨作畫的趙仲鋮。趙仲鋮貴為皇族子弟,一身錦衣,濮王趙允讓更是自小就為其孫找名師教導,所以趙仲鋮不僅生的相貌不凡,舉止更是優雅脫俗,自見了李滄海,如金臺一般,趙仲鋮也被這個人間仙子深深打動了,那一天他畫了一幅畫,畫中正是沿著河邊追逐水鳥的李滄海。當時的李滄海純潔無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動人。

李滄海留在了濮陽,金臺也同樣留了下來,在衛河河畔,趙仲鋮與金臺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最終,天下武學第一人金臺敗得一塌糊塗,沒有半點反抗之力。金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敗的,他不明白為什麽武學天賦高覺得李滄海會選擇趙仲鋮。

當時,仁宗皇帝無子嗣,無奈之下,讓濮王趙允讓將自己的兒子過繼過去,隨後趙允讓之子趙宗實改名趙曙,仁宗皇帝死後,趙曙繼位,也就是英宗皇帝。趙曙繼位,自己唯一的兒子自然被立為皇太子的,於是按照規矩,趙仲鋮改名趙頊,連同家人搬到汴梁,繼任皇太子,而李滄海也成了太子側妃。李滄海知道自己的身份多敏感,所以她改了姓名,喚作朱婂兒,自此深居後宮,直到趙曙繼任皇位,也就是後來的宋神宗。

神宗寵愛朱妃,人所共知,不出意料,神宗皇帝晚年立了朱妃的長子趙煦為太子。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即使幾位年長皇子就算不早亡,這太子之位也落不到別人手中。

神宗死後,朱妃看著幼子登基,心下也是欣慰的,長子趙煦也爭氣,主政後勵精圖治,繼神宗變法,對外不再是軟弱可欺,在他主政時期,打的西夏人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可惜好景不長,這個兒子英年早逝,當時李滄海想盡了所有辦法,依舊沒能保住他。哲宗去世,李滄海又沒了神宗支撐,只能看著端王繼位,如果僅僅這些,也就罷了,可那向太後和端王並不滿意,他們深怕簡王奪了皇權,千方百計害他性命。

李滄海一直暗中保護著趙似,可那個時候的李滄海因為神宗父子亡故,身子早就垮了,任她武學驚人,依舊治不了心病。彌留之際,她找來了金臺,希望金臺能保住趙似和唯一的孫子趙有恭,金臺沒有理由不答應,也是在那個夜晚,金臺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給趙仲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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