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都市，忙碌的人群，還有早出晚歸的身影，構成了都市最平常的影像。無論是醫院裏摩肩接踵的患者還是擁堵的交通，讓都市人忙忙碌碌沒有些許的停留。和這城市最繁忙的景象如出一轍的還有一個地方，就是看守所。這裏永遠是你方唱罷我登場，而狹小的空間裏永遠是人滿為患。

耳聽是虛，眼見為實。

李處長以前對看守所、扣留所、監獄的印象都停留在影視劇和小說中，最形象的便是相識的某個人親自經歷後的敘述。聽別人的講述一般很難往心裏去，而影視劇裏反應的大多要溫柔和順多了。

李處長在第二天清晨，算是領教了看守所的五花八門的刑罰。

失眠一夜的李處長好不容易在清晨的時光裏迷糊了一小會兒，就被拳打腳踢的弄醒了。這種特殊的叫醒方式他在每天的清晨都持續經歷著。他還沒弄明白這些拳腳來自何方，他擡起身子努力地看，結果一個響亮在耳光就打了上來。接著有人說：“你他媽的看什麽看？想看是誰打你的是不？”說完又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這裏沒有暗算，全在明處。生怕你不知道是誰打了你。

李處長看清眼前的情形了，對他動手的大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就站在離他不到半米的地方。

“你是新來的？報上名來，給老子說說犯了什麽事。”

聲音從遙遠的門口的位置傳來，李處長想看看說話的是誰，三個人又一頓拳腳上來。其中一個小光頭說：“老大，這個是半夜新來的。”

李處長挨打也沒閑著，他還是看清了裏面大致情況。屋子大約有二十多人，房間面積在四十平米左右。沒有人們常說的上、下鋪之分，而是如一面大炕一樣，在略高於地面上像日本的榻榻米一般的‘床’。那個被稱為老大的人，就是坐在高級被褥上的人，白白凈凈的一張臉，笑瞇瞇的一雙眼。

“老子昨天晚上睡得好，你進來的時候忘了給你上規矩，今天先補上。”

老大說完就躺下了。

所謂規矩，在李處長被關的幾天中才明白其中的玄機。

所有新鬼，在這裏都必須過第一道關：飛流直下三千尺。就是你脫得一絲不掛，犯人用一個大桶，灌滿涼水，從頭到腳潑下來，一共三桶。頗類似曾經風靡一時的冰筒接花。只不過監獄是用來懲罰新鬼的。

這裏雖說是一個暫時的棲身地，卻也分為三六九等。好在這裏也不寂寞，總有新人不斷湧入。

最高級別的人，叫大鬼子，其次是二鬼子還有軍事和管家。只有新來的最倒黴。唯一改變自己地位的也有兩條途徑，一是再來新人頂替自己；另一個則是敢於出血也就是直接上錢了。

飛流直下三千尺，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你不能躲。如果伸手遮擋眼睛或者下意識的低頭就要重新再上三桶。

李處長一共上了九桶才過了關，過了關的李處長基本成了落湯雞，嘴裏不停地打著寒顫，渾身上下篩糠一樣的抖。如果此時把這樣的視頻傳到網上，誰打賭誰贏。因為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個弱不禁風瑟瑟發抖的人，會是運輸處指揮千軍萬馬的李處長。

幾個人鬼哭狼嚎一般的笑，並指指點點李處長身上的某些隱私部位。李處長就這樣抖了半個小時，才被允許穿上衣服。然後帶到大鬼子身邊，報告自己的姓名、年齡、身高和職務。中間有任何的隱瞞或者大鬼子不滿意，他隨時會遭到另一種懲罰就是他們說的‘大珠小珠落玉盤’。說白了就是群毆。

群毆的特點就是被別人練拳，拳拳打在身上，沒有往臉上打的。你依舊面容如初，身上卻傷痕累累……

還有一個叫‘橫看成嶺側成峰；就是在晚上的時候，把你用四季常備的軍大衣捂上，一頓暴打，但臉上沒有絲毫的傷病，偶爾有點腫，會讓人覺得在看守所的待遇還不錯，還有增肥的可能。

這裏的懲罰都被冠以中國最古老的詩詞，看來起名的人，當時是個文人。總之，李處長在第二天的時候學乖了，當他說自己是下屬單位總頭目的時候，大鬼子發了慈悲，揮手打發了他手下的小兵。

緊接著就是學習所規，就是看守所裏的多少條所規，你必須背熟、記牢。如果稍有差池管家就是行使家法，一頓打是免不了的。

李處長的第二天如熱鍋上的活魚，一直蹦蹦噠噠到晚上。躺在緊挨馬桶的位置上眼冒金星，他怕自己活不過今晚，他甚至盼望此時就死去。度日如年或者生不如死這兩句成語，在這裏有了更為貼切的體現。

活著不易，想死更難。

霸道而又武斷的李處長，在這個沒有自由與尊嚴的地方茍延殘喘著，他行屍走肉一般聽任別人的擺布。無論是打還是罵，他都聽之任之。如果說人間有天堂的話，過往的生活就是天堂一般，而現在，他是在地獄之中。

轉機是在第四天開始出現的。

先是提審了他，提審人員的態度友好和善良，尤其是問他這幾天還好吧，李處長又聽見了人間正常的問候差點濕了眼眶。

提審人員不在和他兜圈子，直接提出了案件的重點。

李處長的案件果然如他所料那樣，正往他的痛處下手。就是賣車回扣問題，材料之詳細超出李處長的想象。在單位收取的財物報表也印證了賬面的問題。

李處長驀然想了什麽，顫栗著聲音問：“是誰？是誰舉報的我？”他的發問顯然是徒勞的，沒人解答他的疑問。果然是姜海濤在背後捅了刀子，他心裏說。這是他最不願意相信的事，而事實證明，除了姜海濤還會有誰呢？李處長腦子裏開了小差。

審訊人員把他拉回到現實，雖然李處長早就在渾渾噩噩之中，其實這兩天身上挨打，腦子卻沒亂，他早已想好了對策。身上如火一般灼痛，腦子卻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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