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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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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勍把臉埋在他懷中,清楚感受到那因呼吸紊亂而劇烈上下起伏的胸口,同時伴隨腰間似繩索般漸漸加緊的力道,幾乎讓她難以呼吸。

奚勍不知祁容這是怎麽了,卻沒立即推開他,忍受住那過於猛烈的摟抱,勉強喚了一聲:“祁……容。”

聲音恍如雷鳴光閃,在他腦海裏倏然劃亮,祁容睜開眼,仿佛剛剛正身處惡夢中廝殺掙紮,眉梢間仍殘留著那絲陰邪殘忍。

懷中人身軀扭動幾下,祁容才動作有些僵硬地松開手。

奚勍擡起頭,先看到他白致漂亮的下頜,隨後才望向那張此刻不知因何原因而微微發怔的臉容,亦如被水晶凝固,絕美而瑩白剔透。

奚勍忽忍不住輕輕伸出指,觸上那柔軟細膩的肌膚,他地溫度立時通過指尖傳遞過來,直令奚勍有些措手不及,渾身竟蕩起小陣痙攣似的顫抖。

臉頰被她輕柔觸碰,祁容略微渙散的眼神才慢慢聚攏收回,俯首見奚勍正一臉憂切地看著自己,眸底波光驚一撩,顛漾的同時又加深了幾分濃濃痛楚。

“祁容,怎麽了嗎?”

方才一刻甜蜜化作擔憂,奚勍只覺他臉色異常不好,襯著周旁粉艷桃花,雪白之中透出哀涼。

“沒……”祁容啟唇,音輕若呼吸。對上那雙清亮漆黑的眼瞳,只覺裏面恍似鏡湖般正一點點折散掉心中陰霾,令他眉頭漸漸舒展,轉而握住那纖柔的手道,“我沒事,剛剛不過心口有些堵悶……”

奚勍想起他身體不大好,故道:“那我們先回去吧。”

“不。”祁容卻一口拒絕,低著頭,開始近距離凝視那張絕色麗容,目光慢慢流轉向那嫣紅唇瓣,仿若被桃花顏色浸染過似的,嬌滴欲艷,紅潤如火,帶著罌粟一樣誘惑,奪走了他一瞬呼吸。

祁容喉嚨微微有些幹渴,而眼前的嬌唇就好像止渴甘露,啟闔之間,無不勾挑著那緊繃顫抖的神經。

呼吸不知不覺湊近,然他終究倉促移目,生硬咽下喉間湧起的熱潮,最後於心底笑了笑——

只怕,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想要的,可不單單如此……

“再這樣一會兒吧……”祁容繼而又將奚勍摟於懷中,眸色卻在對方察覺不到時愈發深黯了,不知正暗暗盤算著什麽。

面對祁容今日舉動,奚勍頗感詫異,總覺他不若以往那般沈靜,可偏偏又是這種主動性的親近,彼此身軀緊貼,讓心更加眷醉沈淪。

“勍兒,這段日子有沒有想我……”

“……嗯。”半晌,她低低答出一句。

“那‘嗯’究竟是想還是不想呢?”

奚勍輕咬唇,臉往雪白衣襟裏埋了埋:“想的……”

“那想的,只有我一個麽?”

祁容半合眼,感覺到她身體微微一僵。

奚勍有些不明意,才擡首與他對視。

確實,這段日子她想的人並非只有祁容一個人,還擔心過玉凡,但兩者間是完全不同的情感,所以讓她一時不該怎樣說明。

看著她眼底猶豫,祁容眸中閃過短瞬陰寒冷酷,仿佛初春被霜凍侵襲,幾乎要將那絲猶豫從她眼裏揪出探個一清二楚。

似乎也不想再聽了,祁容溫柔地轉過話題:“對了,我師父他已經回到帝都了。”

“哦?”奚勍雙目霎時澈亮,對於祁容的師父她一直懷有萬般好奇,雖說沒見過祁容真正出手,但想來功底必定不差,所以不知對方師父究竟是怎樣一號人物。

祁容像已讀透她想法,開口道:“等過段時間,我想安排你與他老人家見個面。”

奚勍點頭,很快應下來。

小小空間,二人又無聲註視了片刻,祁容才挪動身子,從角落中走出。

他雪白廣袖輕揚,慢慢擡起橫擋眼前的細長花枝,而動作間,眼尾餘光卻不易察覺地往後方掃去。

奚勍正跟在身後,隨即見一團如綿似雪的東西從他袖口中掉落,定晴看後,竟是楞住。

祁容渾然不知地朝前走了幾步,之後察覺她沒跟上,才愕然轉身,卻見奚勍整個人呆呆看著地面某物,一動不動。

“勍兒,怎麽了?”順她視線望去,祁容眉一揚。

“……”奚勍不言,仿佛沒有聽見,盯向地上那個白色護腕,半晌,才彎身拾起。

“這個……”

她拿在手中,黛眉不自主擰緊。

“哦,是我剛剛不小心遺落了,這個怎麽了?”

祁容走回她身旁,不疾不徐地問。

“怎麽會……有的。”

奚勍只覺胸口有些莫名脹悶,不敢用力講話,否則當某些情緒挑裂時,一定會有種難以接受的痛。

祁容眸光微斂,似乎在從奚勍臉上靜靜探究著什麽,聽她問了才若回過神,笑道:“這個啊,是聶公子給我的呢。”

“玉凡……”

奚勍口中呢喃一念,指尖不由緊顫。

怎會認不出,這護腕明明是她親手所做然後送給玉凡的。可現今怎會到了祁容手裏?

“是他給你的……”

此刻奚勍聲音低細若暮中私語,忍不住又重覆念遍。

“是啊。”祁容好像完全沒察覺出她心思,一旁解釋說,“上回我與聶公子在街上無意相遇,就簡單閑談了幾句,之後看他手腕上戴著個特別飾物,於是好奇詢問下,才得知這叫‘護腕’……”

以為奚勍沒聽過‘護腕’這個名字,祁容慢慢拖長音,溫柔含笑地看著奚勍神色驟然一緊,繼續開口道:“勍兒,別看它不起眼,可是能保護身體易受傷的部位呢,聶公子講完見我十分喜歡,就說送給我了。”

奚勍聽完,清瑩眸色瞬間一黯,垂落細睫,剛好遮住瞳孔的輕微顫抖。

祁容於一旁靜靜觀察著她反應,此刻一雙眸已是變得無溫無度,冷若死水,然而口中話語卻未停止:“原本我是想拒絕的,但聶公子說這護腕對他來講根本無用處,倒不如送給喜愛之人,見聶公子一番好意,所以我就留下收藏了。”

他話音漸漸落下後,奚勍只覺心臟有剎那間停滯,大腦繼而空白。

根本……無用處嗎。

想到此——心,好像被什麽傷害到。

回憶他當時看著護腕滿歡欣喜的表情,奚勍忽然忍不住想笑,卻是包含了所有嘲誚諷刺,心已冷到冰峰頂點。

原來,原來啊。

她自以為對方,永遠都是那個待自己溫柔真摯的師兄,可究竟從何時起,那份感情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變質了呢?

那看似會用心珍惜的美好笑容,背地裏卻在對自己暗暗嘲笑麽?

她用盡誠意做成的東西,卻於轉眼贈給了別人。

即使那不是何萬般珍貴之物,卻滿含自己一番心意。

可他就這樣隨手丟棄。

既然不喜歡,當初又為何裝得那麽好?

心頭如被刀片狠狠剜去一塊,無法形容的戰栗難受。

玉凡是她一直信任的人啊,但為何要這麽對她?若不是祁容今日不知情的說出來,只怕自己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真正心思吧?

“勍兒……”

祁容見她猶如迷失了神智般攥緊著那個護腕,輕柔的嗓音裏不禁充滿濃濃擔憂,邁前一步覆上她的手,傳遞著絲縷溫暖。

“勍兒,你臉色怎顯得這麽不好……”

被他溫柔話音一喚,奚勍擡首正對上祁容一對仿若被霧紗包裹住的憂戚眼眸,雖然朦緲卻蘊藏著重重深刻情意。

奚勍只覺那是如夕陽餘暉漫灑下的輕融暖意,讓存留心中的悲傷消失殆盡,把溫暖凝固成永恒。

一時間,眸中撩蕩的波光忽然帶起些許溫熱,令她直想跌進那懷抱中長歇永久。

但奚勍終究是忍住,只朝他微微笑著——

畢竟自己的身邊,還有他啊。

同時祁容神色露出不解:“勍兒,這護腕怎麽了嗎?為何握得這麽緊。”

望向她略泛青白的指節,祁容顰起眉,極為心疼地將它們逐一扳開。

奚勍見他舉動若個孩童般,當即展笑,松開手把護腕遞還給他,道:“想蘭大公子什麽寶物沒有,偏偏對個不起眼的小物感興趣。”

祁容聽出那語氣中暗含調侃之意,故笑而不語,轉身朝花庭中走去。

奚勍則跟在旁邊繼續說:“你若喜歡,下回我照著做個給你好不好?”

祁容這才停步,側首道:“好,我等著。”

奚勍一楞,沒料到他竟答得這般快速。

祁容隨即半合眸,意味深長道:“既然做,就做個特殊些的吧。”

奚勍皺起眉:“特殊?”

祁容不多說,示意讓她自己想,而回身之際,唇邊終於抹開一縷晦暗不清的笑。

********

二更時分,一輛輕簡馬車由天師府後門悄然駛向夜幕深處。

車廂中,祁容慢慢拆下纏繞在臉上的白色布條,隨手棄到一旁。

執壺往玉瓷杯盞裏斟滿茶水,他輕輕喝下幾口潤著喉嚨,之後從寬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將裏面內容一目十行地看過。

接著,他冷冷勾起嘴角。

回到蘭府,祁容徑先朝竹皖走去,見院落小屋裏燈光幽閃,不禁有些擔憂,走上前叩門。

毫不意外的,開門者是風墨北。

“皇叔還沒休息嗎?”

祁容輕輕問著,原本是來勸朔王早些休憩的,但緊接察覺風墨北背後有道陌生人影,眸色猝然一深。

“先進來。”

風墨北也不多做解釋,把門敞開道。

祁容才踏過門檻,就聽屋內傳出一道清膩柔朗的聲音——

“是容兒來了啊。”

朔王正坐在桌前,因深夜氣涼,身上還披了一件玄色外衣,雙手貼著茶杯杯沿取暖,裏面有裊裊熱氣騰升。

“皇叔。”

祁容連忙應一聲,同時側眸掃向座旁男子。

聽到二人相互稱呼,那陌生男子臉上晃過一抹驚詫,隨之雙眼便朝祁容投射過來,目光炯炯,似如明劍,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魄力。

他年齡約莫四十上下,體格高大健壯,盡管容貌普通卻帶有十足剛陽之氣,令人望之不由心生敬畏。

他目光定在祁容身上片刻,最後竟上前一拜道:“魏鄺見過殿下。”

祁容瞳孔縮震,雖未見過眼前人,但卻聽過‘魏鄺’這個名字,正是如今掌管京畿十萬禁軍的一品大將軍魏鄺。

想起他方才稱呼,祁容心頭一驚,連忙上前虛扶:“魏將軍快請起。”

魏鄺這才起身擡頭,不禁又將祁容認認真真打量一遍,一時雙眼再次豁亮,只覺眼前人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由骨骼深處散發出的高貴風華,已讓當今世人無可比擬,根本——註定帝王。

魏鄺忍不住頻頻點頭。

祁容則面色淡定地瞅向朔王。

“容兒,放心吧,我與魏將軍可有多年的老交情了。”朔王微笑著叫他放下警惕之心,“日後有魏將軍助一臂之力,我們的大計也定會進行得一帆風順。”

祁容抹開唇角,朝魏鄺望去,而與此同時,魏鄺卻覺那笑容中透出幾許淡淡疏離,但又好似精光內斂,隨時都有可能迸射將人懾殺。

意識到對方未完全信任自己,魏鄺面不慌張,只道:“帝乃天之子,群臣之首,想我魏家世代效忠朝廷,一路南征北戰,馳騁沙場,能讓我們俯首稱臣的也必定是天朝真命天子。”

提到“真命天子”四個字,他深深看了祁容一眼,以示當初那段宮廷陰謀他已全部知曉。

“而今軒帝昏聵無能,歌舞笙歌不思朝政,再加性情暴虐,早已激起人心忿怒。”當一個帝王失去震懾群臣的能力,王侯貴族一味享受富貴逍遙的時候,也就代表整個國家即將到了危難之際。

當年魏佐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助始帝一奪天下,如今他的子孫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天朝國力日漸衰敗,民生雕敝,一代代走向分裂滅亡?

“現在就連鄔國面對天朝邊境,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趁他們沈默間,朔王於一旁開了口。

魏鄺卻鼻端嗤哼:“對我大朝起兵,只怕目前他們尚未有這個能力。”

祁容不免好奇:“將軍為何這般駑定?”

魏鄺隨之兩手往背後一負:“據我所知,這代鄔王雖不失一名英者,可是心重猜忌,以致最後賜死忠誠大將。”

想到此,魏鄺眉頭竟深深陷下:“當初始帝未一舉拿下鄔國的原因,只因雙方隔有一座有進無回的“絕回谷”,多年前我曾率軍試圖沖破這座山谷,可惜被鄔國大將聶渝筠攻退數次,最後不得不以失敗告終。而聶渝筠為鄔國履立戰績,手裏不但握有強大兵權,麾下二十萬精兵更是對絕回谷地形了如指掌。同時他為人豪氣親和,身懷赤誠之心,受盡鄔國百姓們愛戴,但也因為他功高蓋主,受到鄔王猜忌和奸臣挑撥,最後全家都遭誅殺。”

在他講述過程中,風墨北不知想起什麽,濃重雙眉竟有一絲情緒化地皺緊。

“不過聶渝筠死後卻未讓鄔王感到放心,只因那二十萬精兵的將領非但沒歸順於他,反而從此失去蹤跡。至於其他大部分兵權雖然收回,可曾經效忠聶渝筠的士兵也因鄔王將主將殺害而心懷怨恨,所以說,鄔國現今看去強盛,實際上卻存有很大隱患。”

聽他講完,朔王頗有感慨地點點頭,同時魏鄺也為聶渝筠的死感到惋惜,雖說對方為敵國之將,但那股英勇豪邁的氣魄卻連自己也深感敬佩。

此時屋內三人反應各異,但祁容臉上倒無過多表情,只於心底暗暗思付著,若往後想要攻破那個絕回谷……確實是個問題哪。

“如今得魏將軍傾力相助,相信必會事半功倍。”這回祁容極其誠摯地沖魏鄺說道,緊接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遞到他跟前。

魏鄺一楞,隨即接過展開,看過一遍其中內容,最後竟氣憤到將信紙狠狠揉攥手中,喝罵一句:“這個私下通敵的賊臣!”

祁容仿若很滿意他此刻反應,笑道:“所以,就要勞煩魏將軍從中協助了。”

魏鄺立即拱手:“這一點請殿下放心。”

朔王正從旁聽著他們談話,此時屋外涼風透出窗縫吹來,頓時招惹得他一陣嗆咳。

“皇叔……”

祁容立時轉過註意力,面變擔憂。

魏鄺見狀則急忙道:“請王爺一定多加保重身體,此刻時候不早,臣就不再打擾王爺休息,先行告辭了。”

朔王因咳得一時說不上話,只好連連點頭,魏鄺便朝祁容和風墨北點頭示意後,披上外氅匆匆離去。

祁容扶朔王回到內室床邊,細心地為其蓋好薄毯,見他氣虛微弱,雙眸似合非合,正想悄然離去,豈料被朔王抓住手腕道:“容兒,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講。”

祁容一聽,也不逆他,溫順坐到旁邊。

“鄔國派使者求親聯姻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朔王邊說邊慢慢睜開眼,目光鎖在他身上,“容兒,你對那女子,認真了嗎?”

祁容睫尖一震,只聽朔王繼續道:“不若,這兩日你連續進宮,就是在想方設法讓軒帝把人選落定在他人身上吧?”

朔王一句直戳他心懷,令祁容撇開目光。的確,軒帝對他一直有種不得而知的信任依賴之情,而這種情感,或許就是體內的骨血在作祟吧?所以他恰好利用這一點,配合八字斷命運,讓奚勍安全留在帝都。

祁容緘默,既不反駁也不辯解,讓朔王握住毯邊的手緊了緊:“你方才請魏將軍暗中協助,只怕是為了對付那個人吧?表面淡定,實際心急如焚,容兒……你這麽急於除掉他,說明你的心已經亂了啊。”

祁容盯著床沿,在朔王說完最後一句時,雙眼微微睜大。

他的心,已經開始亂了?

似乎有些不相信,很想以手用力按住心房位置,感受一下那所謂的慌亂感究竟是怎樣的。

可即便如此,那個人……

眉梢冷不丁地高挑,有陰寒攀上,祁容只於心底哼笑——

那個人,可是該死呢,誰讓他施計、說了不該說的?不過如道催命符,加快他死亡的時間罷了。

此時朔王一番話語,卻未讓祁容感到絲毫驚醒與悔悟,只因他認為,如果真眼睜睜看著奚勍下嫁到鄔國,離開他身邊,離開他的視線的話,那麽之後,或許會做出更加不可想的事。

朔王話音停頓許久,好像在刻意等待祁容的回答,然而終究失望地嘆口氣:“容兒,一直以來你做什麽我都不予幹涉,但如今大勢轉眼即到,我不希望你在關鍵時刻因一個女子亂了心智,要知道你從前至今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回簡簡單單一句,終於讓祁容原本平靜的眼底驀然掀起一陣驚瀾狂浪。

他所做一切,怎會不清楚是為了什麽?是要替冤逝的母妃覆仇;是要將他們一個個打入修羅地獄;是要顛覆整個天朝,誓必奪回那至高無上、本就屬於他的……

無形雙手伸長,仿佛在空中狠狠抓緊、抓住了什麽,想到此,一抹晶燦流華如流星閃逝,在他眼底燃亮瞬刻,可緊隨而來的又是深海沈石般的痛楚。

祁容雙眉時展時蹙,恍若身置光與暗的交界之處,正不斷猶豫掙紮著。

最後,他朝朔王微微笑道:“請皇叔放心,祁容時刻都謹記著自己身份,對她不過是暫時起了些興趣,無論怎樣……”

那一道來自黑淵的幽怨陰黯,最終深深渲染了眉睫,祁容忽然露出麻木狠厲的笑,似乎所有情感都被束縛壓制在這之下,啟開唇:“她都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一顆任由他托在掌中,玩弄操控的棋子罷了。

********

等朔王安睡後,祁容回到自己寢居,而池曄緊跟其後。

“徐伯怎麽樣了?”

祁容斜身倚在雪塌上,問出一句。

池曄垂首:“已被安置在延城。”

那是距離帝都較遠的一座小城鎮,祁容終是念在兒時一份情面上,沒有將他罰以重刑。

他慢悠悠轉動起指上的翡翠扳指,一抹翠華映射入眼,可惜卻透不出絲毫春暖之意。

“我命你挑選出的那批精英,現在如何了?”

池曄拱手道:“隨時聽候主上派遣。”

“嗯……”祁容滿意輕哼,細致秀雅的眉微展,神色愈發愜意起來,許久,拋下一句,“那就盡快行動吧。”語氣輕輕散散,好像一根長期漂泊天宇中的鵝羽,充滿了濃重慵怠。

“是……”池曄的回答也不由放輕下來,似乎生怕驚動了榻上之人。

倚靠著柔軟雪絨,祁容身子逐漸松散如綿,一手搭在墨眉上,微微闔起眸。

就在池曄以為他已經睡下,正準備悄自離開時,忽聽祁容道:“這一次,我只準許成功……並且記得,把那個人的頭顱帶回來。”

心驚肉跳的話被他不緊不慢逸出,卻更有種欲人窒息的強烈壓迫感。

想起他所指對象,池曄不禁心頭咯噔一響,稍後領命卻步,轉身退出房間。

而祁容就保持著方才姿勢,在淺柔燈光環耀下,閉目容顏宛若月照睡蓮一般淡靜寧和,無法流瀉入眸底的瑩瑩光華縈繞在纖長睫毛上,偶爾一顫,碎灑下無數星粒似的璀璨光點。

他不知正想象著什麽畫面,唇邊勾勒起極致邪肆的弧線,連纖薄雙肩都開始遏制不住地激動顫抖——

嗯……會是怎樣的結局呢?聶玉凡……你可真令人期待啊。

*********

經過上一次夜襲,碧雲樓已歸於整頓修建,一些從中探得些風聲的江湖人,開始私下紛紛猜測著,究竟對方是何等厲害人物,竟然連夜殤門也敢攻襲招惹,可見背後隱藏著更加不為人知的龐大勢力。

不過碧雲樓並未此一蹶不振,整修後沒多久就重新開店,而從四面八方前來打探情報的人仍舊不少,因此碧雲樓又很快恢覆以往熱鬧,賓客如潮,笑語喧嘩。

天色入冥時,酒樓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地面倒映形形色色從樓臺窗欞經過的人影,交錯穿行,望去只覺眼花繚亂。

酒樓側門一角,在不引人註意的情況下,有道身影默默走出,不久停在一棵樹下,仿佛仍帶有不舍眷戀般,又是回首望向那燈火輝煌的碧雲樓,似將能今夜無星天穹都照個透亮,不時有悠揚琴聲伴著樂姬唱音,遙遙傳入耳中,久而久之,心都有幾分醉意了。

回想這幾年來它的發展壯大,那人所付心血,聶玉凡雙唇浮起淡淡笑紋,不經意流露的融暖已能淹沒眼前一切浮華景象,那份美好而純摯的情感,將永遠長存於天地之間。

望向迷眩燈火,他雙眼呈現亮澈動魄的光輝,堪比星辰,然當視線轉移,又陷入一片黯淡頹涼,亦如周身萬物悲化,偌大世界間,不過只剩他一人,倚站樹邊,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不知不覺握緊左手腕,卻是空空涼涼,若碰上傷口般,聶玉凡眼中瞬湧哀傷,心底裏正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一個人——

小嫻她,近來好不好?

已經連續幾日沒去靳府,盡管很想見她,可又發覺自己不知該怎樣面對,護腕的事,下次還是跟她好好解釋一下吧。

聶玉凡落睫想完,才轉身離去。

冥暗近藍的夜色,沈雲浮卷,好像匹錦層層疊高,隱隱蘊有山雨欲來之勢,逼仄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街道寂靜清冷,偶有幾個零星人影閃過,遠方刮來的殘風拂過眼角,泛起陣陣磨癢生疼。

聶玉凡擦墻而行,修長高挑的身影投映在墻壁上,遺落出一股隆冬寂雪般的單調與蕭索。

忽然,周圍彌漫起一團陰森森殺氣,就見墻壁上不知何時多出數條長影,行如魍魎鬼魅由後快速撲前而來。

聶玉凡驚覺色變間,幾道森冷刃氣已帶有無可抵擋的強勁殺速,穿破夜幕朝他後背刺去。

聶玉凡躲閃不及,右手按上腰間,劍未出鞘勉強擋下直奪性命的幾擊。

“你們是什麽人?!”

十幾名蒙面人手執刺刃閃現眼前,將聶玉凡圍逼墻角,根本不會理會他問話,目標一致地沖前縮近範圍,亦如饑餓數日的兇猛野獸,欲把他分屍成段。

聶玉凡尚來不及回擊,身體縱躍,若輕雪浮雲來到墻壁之上,見他們人多且殺氣濃烈,便身形一轉,順窄窄墻沿飛掠而去,那些殺手們見狀,立即從後如蜂追至。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師兄又該悲劇性地出場了……

最後祝大家五一節快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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