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水分特別多，烘烤起來比別的蔬菜要慢一些，不過在炭火的慢慢烘烤之下，還是慢慢皺縮，最後縮成一小塊。

夏露濃換了一次炭火，換的時候特地掀開鍋蓋，用長筷子夾了一塊，吹涼後慢慢品嘗。

空峙坐在竈邊燒火，見他皺著眉頭，臉上表情有些怪異，開口問：“怎麽，不好吃？”

夏露濃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幹脆夾了一塊遞到他嘴邊，“你嘗嘗。”

空峙看番茄一眼，張口咬著番茄的邊緣，咬進嘴裏品嘗片刻，給出結論：“味道還行。”

“是不難吃。”夏露濃又嘗了一塊，皺著眉道：“就是還差了點什麽。”

番茄酸酸甜甜，甜味比酸味稍微多一點，烤成番茄幹之後，大體也是這個味道。

外面裹上了肉醬和油脂，酸甜的番茄多了肉香味，回味更加悠長。

這個的確還可以，但對於夏露濃來說，它太寡淡了些，不是不好吃，只是缺乏記憶點，沒有那種讓人一口一塊，停不下來的感覺。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這款小零食還差了點什麽。

空峙道：“這個版本你不滿意，那些曬出來的番茄幹還沒肉香味和油脂，估計會更寡淡。”

“說得也是。”夏露濃愁道，“我再想想。”

空峙道：“要是心有疑惑，等這鍋番茄幹做出來了，請人嘗嘗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夏露濃道，“那剩下的番茄暫時不切？我們等會去問了再說。我總覺得烤這樣的番茄幹不會太受歡迎，得問一問別人。”

夏露濃這種感覺完全來源於一種直覺，他直覺一般比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還準。

聽他說要暫停，空峙“嗯”了一聲繼續坐在竈邊燒火。

夏露濃夾了一碗半幹的烤番茄出來，自己咬一塊，給空峙也塞一塊，越吃越覺得這番茄幹還可以，不由皺眉小聲自言自語道：“奇怪，到底哪裏不對勁？”

很快第一鍋番茄幹便烤了出來，夏露濃拿個小笸籮裝了，拉著空峙出去拿給路上的行人試吃。

基地中無論熟悉還是不熟的人，接到他們的試吃請求後，都很樂意幫忙。

大家都表示這番茄幹很好吃。

當夏露濃問是否願意用五斤米換一斤番茄幹的時候，大家也都直接表示出了不願意。

夏露濃一路降價，最後兩斤米換一斤番茄幹時，十個人中才會有一兩個人同意。

夏露濃抱著笸籮和空峙回去，郁悶道：“我猜對了，大家果然不願意換，兩斤米換一斤番茄幹雖然能掙點，但柴火人工擺在這裏，掙那麽一點，我們還不如直接去搜集物資。”

空峙問：“那地裏那麽多番茄怎麽辦？”

“我想想。”

“要麽養點什麽？食堂那邊不是養了豬？”

“養豬太麻煩，還臭。”夏露濃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況且拿番茄去餵豬也太浪費了。”

兩人回去，夏露濃看見切了一盆的番茄，心裏感覺抓住了什麽，又感覺好像什麽都沒抓住。

夏霍渠和燕昔年回來的時候，見他愁雲慘淡，問：“怎麽了？”

“這款番茄幹好像不太受歡迎。”夏露濃將番茄幹遞給他哥，“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夏霍渠去廚房舀水洗了手，拈起一塊番茄幹嘗了嘗，“味道還行。”

“的確還行，就是拿給路人試吃的時候，大家都不太樂意拿別米來換。”

燕昔年也嘗了一塊，問：“一定要拿米換？”

“米面都行，我們現在不就缺米嘛。”

夏露濃說著去櫥櫃裏端出今天的晚餐——今天晚上吃番茄羊骨面，配菜還是臘肉炒筍和炒茄子，不過豆角換成了涼拌青瓜。

燕昔年捏起番茄幹又往嘴裏丟了一塊，跟在他身後道：“換米恐怕不容易，現在糧食那麽珍貴，一般人舍不得。”

“那非一般的人呢？”

燕昔年道：“非一般的人主要指那群經常外出采集的單身漢，他們手裏有糧，出手也大方，就是零食吃得比較少。”

零食？

夏露濃一個激靈，猛地擡頭看空峙，終於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了。

為什麽這款番茄幹不那麽受歡迎——他定位錯了！

這款番茄幹是一款相對健康的零食，卻不是能受歡迎的那類零食。

它太寡淡了！

基地裏其實有零食賣。

大災難前信息實在太過發達，一般的辣條、方便面、泡椒雞爪等，有心人多琢磨琢磨就會做了，現在基地裏都能換到。

只不過這些零食太貴，一般人根本舍不得去換。

番茄很難做出辣條方便面那種滋味濃郁的效果，定位錯了之後，它得和辣條、方便面、泡椒雞爪等零食同臺競技，打動不了大家實屬正常。

夏露濃長長籲口氣，“我總算明白了。”

他腦子轉得飛快，想明白這件事也就在一瞬間。

空峙看他。

夏霍渠也問：“明白什麽了？”

“明白我們的番茄幹為什麽換不出去！”夏露濃將其他零食搬出來對比了一番，說了自己的結論，最後總結道，“好不容易下決心換點好吃的，要是我，我也不換番茄幹！”

燕昔年沒想到他很快想到了這一茬，饒有興致地問：“既然定位錯了，那要怎麽改？”

“很簡單，把它改為能當主食的食品就行。”夏露濃問，“昔年哥，你聽過辣椒粑嗎？”

“有點印象。”

“這是一種地方小食，加米粉和蔬菜一起制作而成，辣椒、南瓜、茄子等都可以制成辣椒粑，番茄應該也可以。”

燕昔年問：“制作出來了好像當飯吃也行？”

“差不多，飽腹感肯定比單純的番茄幹要強！”

夏露濃有了新想法，第二天幹脆直接將所有番茄切好放到太陽底下曬，盡量將它曬得幹一些。

在曬番茄的同時，他取了大米去食堂那裏磨米粉。

水電站還沒建好，食堂這邊也沒機械，大家要磨什麽東西，都靠人力推著石磨磨。

夏露濃一個人肯定不行，好在身邊有個空峙，能幫他一起推磨，給他提供切實可行的改進建議。

在空峙的幫助下，夏露濃琢磨了好幾個版本，很快做出了一款帶肉沫的番茄辣椒粑。

這款番茄辣椒粑裏加了米粉，吃起來挺有韌勁，

米粉主體是澱粉，嚼著便越嚼越香，餘韻悠長。

夏露濃嘗過之後，自己都覺得實在自己實在天才。

他擡頭挺胸，將整盤番茄辣椒粑放到他哥面前，故作淡定地說道：“哥，你們嘗嘗這次的味道怎麽樣？”

夏霍渠拿起一塊，看看他，又看看他身邊的空峙。

空峙一如既往地沈默，就是嘴唇微微有點腫，應該是辣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或者試吃了多少。

夏霍渠輕輕咬了一口，很快便能嘗到裹在米粉中的番茄丁，接著是點綴著肉粒和辣椒碎，吃起來又香又辣，還帶著微微的酸甜，越嚼越香。

這次的番茄辣椒粑味道實在太驚艷了，夏霍渠沒想到他弟將裏面的食材把握得那麽好。

裏面的番茄再不顯得寡淡，酸甜味反而增加了一絲鮮味，也解去米粉和肉粒的沈悶感。

夏霍渠很久沒有嘗到這麽合心意的小食。

夏霍渠擡頭，對上他弟期待的目光，想了想，道：“這塊番茄辣椒粑鮮、香、鹹、辣，再帶著微酸與微甜，非常好吃，口感也很豐富，要是我在別人那裏嘗到了，三四斤米換一斤的話，我肯定會換點解解饞。”

燕昔年多拿了一塊，等他們兄弟說完話才說道：“小濃你這番茄辣椒粑多給我點，明天我和你哥帶去水電站那邊，幫你宣傳宣傳。”

“那成，我多做一點。”

夏露濃哼了兩句歌，又道，“其實它不僅味道好，還很適合做幹糧。你們看，裏面有菜有肉有碳水，營養素齊全，味道挺好，還方便攜帶和進食，哪怕趕路時，往嘴裏塞一塊邊吃邊走也完全沒關系。”

燕昔年忍不住笑，“行，明天我就用這個廣告詞。”

夏露濃大眼睛看著他，“我可沒虛假宣傳。”

“這是誇你說得好。”燕昔年問，“你還沒去過水電站那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親自宣傳一下？”

“不了。”夏露濃直接拒絕，“我多做一點番茄辣椒粑，過兩天我們去芽城，就算基地裏沒人要，芽城地方那麽大，我們肯定能換出去一些。”

夏露濃心中非常有底氣，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次的番茄辣椒粑會很受歡迎。

事實也是如此。

第二天燕昔年回來時從內袋裏掏出筆記本遞給他，“你做的番茄辣椒粑大受歡迎，我以一斤番茄辣椒粑換五斤大米的價格給你訂出去了三十七斤，你看看。”

“這麽快？”夏露濃詫異，“他們不考慮一下嗎？”

“今天都給他們試過成品了，還用考慮什麽？”燕昔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怕家裏番茄不夠，我沒讓他們多訂，每人限購五斤，要是材料不夠做不出來，就下次再補給他們。”

夏露濃翻開本子一看，上面訂的人基本都是訂五斤，只有一個訂了兩斤。

夏露濃摸摸下巴，“三十七斤應該做得過來，我明天就能做完。”

“行，我明天讓他們下了工之後提著大米來找你。”

夏露濃將上面的數字記下來後，將筆記本還給燕昔年，“昔年哥你排一下順序，先交貨十五斤吧，我明天再抽空做點茄子辣椒粑，到時候作為樣品附贈給他們，看有沒有人喜歡。”

燕昔年笑道：“都隨你。也不要太辛苦，家裏不缺糧，用完地裏的番茄和茄子就算了。”

“還好，比出去外面采集輕松許多，還不用擔驚受怕。”夏露濃眼睛亮晶晶，“你們也別太辛苦，等這一批大米進賬，家裏就不緊張了。”

夏霍渠看著夏露濃，心裏頭一次體會到老父親的欣慰，輕輕點頭，“好。”

夏露濃握著拳，臉上滿是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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