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王府在皇宮的一場鬧劇就這樣歇幕了。

沈子瑜眼看著沈王爺一家人退場心裏也湧起了酸澀，像打翻的五味瓶，有開心有快樂有得意，但同時也有擔心和一點淡淡的難受，這是對老太君的。

不管如何，自己既然被皇上留下了，那就要好好表現，當然不是為了給沈王府掙回面子，他只需要給自己鋪好路。

楚心玥因為放心不下老太君，加上今天沈子瑜身邊有伺候的人也不需要她再留下，所以便跟著沈王爺一起回了沈王府。

剛回到府裏楚心玥就聽到天邊傳來轟轟響雷，春雷像悶聲悶氣的大鼓，從天而降聽得心裏發怵。她擡頭看了一眼那風雨欲來的昏暗天空，看來有一場春雨要下了，宮宴估計也要移到屋裏去了吧。

不過眼下她顧不得那麽多，一心只撲在伺候老太君身上，一回來便急著讓下面的人去煎藥了。

沈王府正院大廳的天井裏植著兩株低矮的桃樹，正是桃花爛漫的季節，粉紅色一簇簇的花束迎著颯颯的春風開得格外鮮艷漂亮。從沈王爺回到府裏那一刻陽光就躲進了雲層裏，之前還藍天白雲的好天氣一下子就變得暗沈起來。

像是天空遮上了一層灰布，還漸漸得在往下重壓，這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烏雲中第一聲響雷傳來的時候把坐在廳上的大夫人嚇得混身一顫，她看見外面分植兩面的兩株桃花迎著陰風花瓣被吹得滿天都是，而沈宏才就跪在正中間，低著頭一言不敢發的承受著天外春雷。

從知道東窗事發到帶著兒子回到府中，大夫人都有一種還沒夢醒的感覺，她一直覺得肯定是哪裏查錯了，沈宏才身邊那兩個姑娘她不是沒見過，那樣柔媚的女子怎麽可能是太監化身？

對大夫人來說沈宏才已經變了，不再喜歡男子了，不可能再把男子帶在身邊還帶進宮去，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他不會做的，絕不會。

所以回來第一件事她便又查了查那兩個女子，而結果是讓她失望又絕望的。讓沈宏才跪在正廳天井裏是她的意思，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沈宏才會做出過過分又荒唐的事來。

她的臉今天算是在權貴中丟盡了，直到沈王爺踏著沈重而陰郁的腳步歸來時，大夫人仍是蒼白著一張臉，她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沈王府丟的臉面總要找回來，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這一回只怕也非懲不可。

‘啪——’

大夫人隨著這一記耳光在空中冰冷的響起，她混身都顫抖了一下，天空嘩啦啦的下起綿綿春雨來，桃花在雨露的滋潤下卻是更顯得嬌艷欲滴，但是沈宏才被沈王爺一記耳光打翻在地上，卻完全暈了頭找不著方向了。

緊接著沈王爺又摔了一套茶具，他發了雷霆大怒，第一是因為沈宏才的所作所為；第二卻是因為沈子瑜大出風頭。

“瞧瞧你做的好事。”沈王爺怒目橫眉的瞪著他，“還以為你轉了性兒終於懂事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是爛泥扶不上墻。”

“你知不知道為了今天的宮宴你能出人頭地，能大出風采我暗中在權貴之間做了多少工作，可你呢，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那兩個人妖呢，給我拉出去斬了。”沈王爺一聲聲的大喝著。

額頭間暴起的青筋，漲紅的臉色和憤怒的聲音無不在彰示著此刻他心中的熊熊烈火。

“爹，這跟他們兩個沒關系，是我要帶他們去......的......”話還沒完沈宏才就看到了大夫人瞪過來的眼神，這一回大夫人沒有開口求情而只是瞪著他不要他再繼續說下去，足見大夫人也是怒了的。

沈宏才也知道眼下為那兩人求情不是妙事，可是他還是舍不得啊，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孽子，你還敢說？”沈王爺暴喝一聲，“你們是吃屎的嗎，還不快去。”

隨著沈王爺的暴怒，小廝們也不敢不再耽擱了，沈宏才眼看著小廝們穿梭在雨裏去處置如花如玉二人了，他卻只能喘著氣淋著林跪在當下，什麽也做不了，臉龐上沈王爺剛才留下那一掌還在火辣辣的痛，他知道這一回自己難逃責罰了。

“娘，娘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眼下除了抱緊自己母親的大腿，他也是別無他法了。

“老爺，才兒一定是被那兩個人妖給迷惑了才會如此的，你千萬不要把所有怒氣都撒到他一個人身上啊，處置了那兩人就行了，才兒知道錯了，你就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大夫人拉著沈王爺的手腕一個勁兒的求情，沒有辦法啊，沈宏才再怎麽不出息也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兒子，是她一生的指望。即便今天因此丟盡了臉面在權貴中怕是一時擡不起頭來，但那又如何，沈宏才她一定要保的。

大夫人一面說著便又一面給外面跪在雨裏的兒子遞著眼色，沈宏才這也才趕緊跟著道：“是啊爹，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保證以後不敢了。”

沈王爺在盛怒之中，這一次不再是之前只在府中小打小鬧那樣簡單，他怎麽可能這樣輕易放過沈宏才。他一把甩開大夫人拉住自己的手，瞪著大夫人道：“你休要再替他求情，他變成今天這樣全是你溺愛的緣故，今天我非要扒下他一層皮不可。”

“老爺。”大夫人跪著爬過去帶著滿滿的哭腔道，“他再怎麽樣也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是我們的指望啊。”

“滾。”沈王爺又是一腳踢過去將大夫人給整個的踢開了去，他吩咐兩個小廝，“把大少爺給我拉到長凳上打二十大板，然後拖下去關禁閉，沒我的允許不許放他出來。”

“爹，不要啊。娘，娘，你救我啊，救我啊......”沈宏才在雨大又哭又喊，他是真的害怕極了，他從來沒被打過，還二十大板他肯定受不了的。

風在叫雨在哭，一板一板帶著雨水劈裏啪啦的板子打在沈宏才身上，他不停的尖廝厲吼著，聽得怪怵人的。

這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大夫人從沒見沈王爺發這樣大的火，沈宏才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得住這個，她也在哭，一刻不停的給沈宏才求著情。

但是沈王爺坐在屋裏冷凝著一張臉，油鹽不進。

最後實在聽得煩了，沈王爺才瞪著大夫人道：“無知婦人，你若再敢替他求情一句，你也陪著他去關禁閉，永遠別想再見到我。”

大夫人被這一句吼得耳朵轟轟鳴響，淚水在臉上縱橫來去，她吞了吞口水怔怔的望著自己的丈夫，他那嚴肅而憤怒的神情告訴大夫人，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她再敢多說一句，他定然毫不客氣將她關起來。

大夫人終於還是洩了氣，跪在地上癱軟了下去無聲的哭著。怎麽會這樣，頭一天還好好的，她以為一切終於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了，可怎麽突然又變成了這樣？

為什麽每次她都會在希望裏感覺到深深的絕望？她咬牙切齒。

......

對於前院裏沈王爺對沈宏才的處置，楚心玥充耳不聞，她一刻不離的守在老太君的床邊。這僅僅是因為沈子瑜的吩咐，更因為楚心玥也確實擔心著老太君的身體。

好在在楚心玥忙前忙後的悉心照顧下，老太君終於悠悠轉醒了。躺在床上看著楚心玥滿頭大汗忙碌的身影，老太君幽幽嘆了口氣：“難為你這孩子了，本來也不再伺候我的。”

“老太君怎麽這樣說，在心玥的心裏你和二少爺都是心玥的主子，能看到老太君沒事，心玥也就開心了。”楚心玥扶老太君坐起身來，“老太君可感覺好些了。”

“嗯，頭還是有點暈，不過好多了。心玥啊，給我倒杯水進來吧。”老太君指著外面道。

楚心玥點頭：“好，老太君等著。”

楚心玥起身去了外屋倒水，卻聽見門外廊下坐著的兩三個丫鬟卻正在議論著她，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她覺得奇怪便站到門邊去聽了一回。

只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道：“真不知道這個楚心玥怎麽這麽積極，這樣奉承老太君難不成是幹什麽？”

“就是，她都不是這院子的丫鬟了還在老太君面前這樣刻意表現，真是讓人倒胃口。”

“哎呀，我聽說這一次宮宴可是二少爺主動要把楚心玥調過來伺候老太君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在我看來楚心玥就是個愛拍主子馬屁的人，慣會左右逢源。”

“可惜我們是沒她那本事，可以像她那般既討得老太君歡心還討得二少爺歡心了。”

楚心玥微咬了一下牙，想分辯什麽卻又覺得好像沒必要，正這時老太君在屋裏喚她了，她便也不再管這些是非端著茶水進去了。

老太君喝了水覺得好多了，拉著楚心玥的手道：“怪不得那樣大的場合子瑜非要讓你伺候著我去，我就說嘛，我身邊又不是沒人伺候不必非得調他的人。”

楚心玥笑了笑：“二少爺就是時時刻刻都想著老太君。”

“他是想得周全，也是因為知道那樣的大場合你伺候我最合適，也伺候得最好。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若不是你忙前忙後，我那些新手丫鬟怕早沒了主張。”

楚心玥微微一嘆沒有說什麽，但她能感覺到老太君對她很是喜歡，比以前更加喜歡。看到老太君看自己那種欣慰的眼神，楚心玥便也跟著笑了，有老太君的肯定她不需要再去在意外面那些小丫鬟的議論，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好。

“那個孽障呢？”老太君突然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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