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漸緊，卷起地上一陣陣砂石飛舞，小酒攤在風中狂肆卻安然不動。好幾壇子酒下了肚，齊明哲顯然已酩酊大醉，整個人趴在桌上身體一動不動，手卻不指著前方，嘴裏咕噥不清地說著：“再，再給我來，來兩壇酒......”

楚心玥立在他面前直翻大白眼，這樣失態的齊明哲還真真是頭一次見到。不過這大抵也是齊明哲第一次忽視她的存在吧。

楚心玥搖了搖頭，管他因為什麽事而煩惱都與她無管，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楚心玥擡腳欲走，這時攤主卻行了過來，賠著笑道：“姑娘您跟這位爺認識？”

楚心玥本能的點了一下頭，但立刻便後悔了，可也知道再搖頭也來不及了。只得攤手道：“只是認識並不熟。”

“您看這位爺都醉成這樣了怕是不能再喝，不如您幫他把賬結了帶他回去吧，不然我這小攤今晚可沒法繼續生意了。”那攤主甚有些為難又有些祈求的看向楚心玥。

楚心玥張了張口，心想自己真是沒事找事。轉身看了一眼那醉成一灘爛泥不醒人事的齊明哲她皺了一下眉，雖然對他頗多懷疑和忌憚，但這寒風凜冽越發的緊急了，青烏的天空指不定什麽時候又得飄起雨來。

算了，今晚就當做一回好人，碰都碰到了便帶他回去好了。

“好吧。”楚心玥答著那攤主，心想她才不是可憐這個醉鬼，她只是同情跟他一樣同是處在最底層社會的勞苦人群。

人家攤主支起一個小夜攤賣酒不容易，可不能被他這麽個富家公子給毀了。

那小攤主這才眉開眼笑著去收拾齊明哲那一桌的酒壇子了，楚心玥走上前去在齊明哲腰間荷包裏四處摸索起來......

雖然楚心玥是同答應帶齊明哲回去，但可不代表她要替他付酒錢，再醉這自己花的銀錢還是得自己出，更何況他們齊家那麽有錢還在乎這點嘛。可是讓楚心玥頭大的是她把齊明哲身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個遍，結果就是他根本沒帶半毛錢。

這一下換楚心玥風中淩亂了。這家夥怎麽出來賣醉都不帶錢的？太奇葩了吧。

而那小攤主卻以一副早已深谙其道的表情看著楚心玥：“哎姑娘啊，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但凡是來喝酒不點菜，一喝就喝到醉的人多半身上都沒帶著錢。”

楚心玥看著那攤主搖著腦袋一副苦思的模樣：“我也是小本經營，實在受不起這麽折騰啊。”

這後面那句話楚心玥算是聽懂了，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這攤主早前那麽刻意殷勤的要留下她了，敢情不是怕生意不好做，而是怕楚心玥一走，這幾壇子酒錢就真沒著落了。

楚心玥只覺得那冰冷的寒風像一個個淒寒的耳光般重重扇在自己臉上，痛得她牙齒打顫。今天這是怎麽了，先是被沈子瑜戲弄，出來又碰到齊明哲這麽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看來這世上的善心當真是不能隨便亂發的，楚心玥眼下是真真後悔之前草率的決定啊。她在自己衣兜裏左摸右摸糾結不舍了很久才把酒錢替齊明哲付了，最後只能望天興嘆，今天果然於她是大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銀錢就被這兩個男人先後給搗弄光了。

不過，錢是付過了，但要帶走齊明哲還真不是件易事。

楚心玥把齊明哲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手緊緊撐著他的腰，哎，即便是這樣爛醉如泥的齊明哲還是很重啊。

“餵，我知道你還有意識，能不能清醒一下自己走啊。”楚心玥拍了拍齊明哲的臉，一路上兩個人艱難的往前移動著。

若不是因為自己腰包真的是吃消了的話楚心玥真想橫心給齊明哲租一馬車直接送到齊府去，哎，可是今天她的腰包已經瘦得不成形了。

一路又拖又拽的出了鬧市，離開熱鬧非凡的夜市進入那一片富豪的住宅區後便顯得夜是那樣深沈，那樣寂靜。

四處都是一片安寧，遠遠近近的萬家燈火時明時滅，微風從沒有半個人影的青石板上掃過帶起一片片砂石，街道兩旁那些或高或低參差不齊的房屋在黑夜裏顯得有些鬼異，路旁影影幢幢的樹木隨風扭擺，像個失寵的皇妃即便是黑燈瞎火也想要努力博得皇帝的眼球一般。

雖是寒冷的夜，楚心玥半拖著齊明哲走卻漸漸有了些熱意，汗水慢慢滲出來，這可真是個累人活啊。

“心玥.....”齊明哲醉眼朦朧間似看著楚心玥，嘴裏低聲嘟噥著，他苦笑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喝醉了，不然怎麽可能看見楚心玥。

而且還是離自己這麽近的楚心玥，要知道楚心玥是打死不會靠他那麽近的。齊明哲想，這場夢真好，不醒就更好了。

“心玥......你要小心啊。”齊明哲伸手輕輕撫向她的臉。

楚心玥一手打開不耐煩地道：“你差不多得了啊，你要是站直了走路我自然會小心，像現在這樣保不齊我真會突然摔倒的。”

齊明哲眉心難舒若有糾結的看著楚心玥，這樣近的她真好，如果不是夢就更好了，他嘴裏仍是呢喃著：“心，心玥......”

楚心玥只當他是喝醉了不省人事，也並未將他斷斷續續的胡說作多想，這一刻楚心玥只想趕緊把他扔回齊府去。

而正這時，燈影拖長一個人影躍入楚心玥的眼簾，楚心玥擡首望去只見沈子瑜不知何時立在了自己面前，那一張冰寒如雪的臉讓人望而生畏。

“二少爺，你來得太是時候......”楚心玥像見到救星一般朝他行去。

而沈子瑜卻不理會她，徑直伸手將軟搭在她身上的齊明哲整個的推到了地上，齊明哲只是悶哼一聲一身的醉意絲毫沒有發出半點反對，也就將就著青石板地繼續囫圇的睡著。

“他喝醉了。”楚心玥忙道，“而且你不知道......”

楚心玥本想跟沈子瑜好好吐槽一下齊明哲這廝喝酒居然不帶錢，害得她居然大出血的，但是沈子瑜冷不丁一個莫名冷肅的眼神看過來她的話哢在喉嚨裏一半便說不出來了。

沈子瑜眼神有些別樣的深沈，看向楚心玥說不清是什麽情緒，但沈子瑜自己清楚，當他看見楚心玥扶著齊明哲一路走過來的時候，自己內心那打翻的五味瓶真真是不好受。

“你，你幹嘛這副眼神啊？”楚心玥不解，顯然還有一點點嚇倒了。

沈子瑜卻仍是那般冷冷的盯著她：“讓你買個玉而已，你倒是好本事給我拖了個男人回來？”

虧得他還巴巴的怕她一個弱女子大晚上的上街有危險，這樣急的趕來接她，她倒好居然跟齊明哲跑去喝酒了，還這麽親密的扶著他一路走回來，要是他不出來是不是楚心玥進了齊府都不出來了？

想到這些沈子瑜腹內的積火蹭蹭的往上漲，臉上的怒意便也越發的收不住了。

“你說什麽啊，我都說了我是半道上遇著他的，哪知道他喝成這樣，那店家看我認識他就賴上我了，說什麽都要我替這家夥付酒錢還讓我帶他走。”

“你就這麽聽話？”沈子瑜挑了挑眉，這種爛借口他堅決不信，即便是真的他也不能原諒。

這回換楚心玥跳毛了，她瞪眼道：“我騙你做什麽？再說了見死不救也不好吧，更何況我早就到下工時間了，要做什麽都是我的自由，你至於這麽異常的緊張嗎？”

“緊張，你說我緊張？”沈子瑜也皺了眉，“我哪裏緊張了。”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便已是緊張到無處安放了。楚心玥只是好奇的看著他行動與語言極不相協的模樣，她吐了吐舌頭不有說話。

沈子瑜大抵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他有些煩躁的朝自己身後的小廝招了招手，道：“想辦法把他弄回齊家去。”

“是，二少爺。”小廝走過去徑直扛起齊明哲便離開了。

楚心玥甚是佩服的看著那小廝扛著一人大步流星的消失於夜幕中，她吞了吞口水由心讚了一句厲害。而這時身旁一道冰冷的目光又射了過來，楚心玥甚是無奈的轉頭看向沈子瑜，她真是搞不懂了，她不就是順手救了一個齊明哲嘛，沈子瑜至於這麽介意嗎？

“以後不要再離他那麽近。”沈子瑜的語氣近乎警告，帶著層層凜冽的寒霜氣息。

好似這話語從他嘴中一脫口便能化作風雪襲向楚心玥，無聲無息的就能將楚心玥整個的包圍，然後再將她變得霜凍起來，一動也不能動。

事實上楚心玥確實有那麽一瞬是這樣的感覺，她還想解釋什麽的但沈子瑜卻沈著臉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了。好吧，估計現下她說什麽他都是聽不進去的，那還是別說了吧。

只是楚心玥真的有些搞不懂，為什麽沈子瑜突然氣成這樣，他好像沒理由吧，果然主子的心思最難猜，簡直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啊。

楚心玥，自己今後的日子會不會不好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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