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裏，老太君又再三叮囑了大夫人一回，無論如何這一次都要將戒勞食素的事情進行到底。

大夫人知道老太君為何看重這一點，她滿口答應只說一定會將此事做得很好讓老太君滿意，老太君這才拖著略顯沈重的身體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大夫人回來後也忙碌不停，私下裏跟沈宏才見一面，兩母子暗自商量一回便又都散去了，她深知沈宏才這段時間在府裏也是造作得很，本來就已不得寵的他最好還是少露面少讓老太君聽到些他的事情為好，是以也沒有讓他太過招搖。

沈子瑜自然是在第二天便趕去給老太君請了一回安，祖孫兩個倒是坐在屋裏聊了很久的天，沈子瑜還是那麽的會討好老太君，親手抄謄的經書捧到老太君面前的時候老太君整張臉都笑爛了，直誇整個府裏也就沈子瑜最懂事最有孝。

不過，全府上下要齋戒三日的事情廚房早已經收到，可是卻獨獨瞞下了沈子瑜院子裏的所有人，老太君因已吩咐了大夫人兩回也沒有再在沈子瑜面前提及，畢竟一來老太君上了年紀也是乏了多少事提點一二便也不想再提及；二來老太君深知沈子瑜素日孝心最濃，若是在他面前再重覆提齋戒三日的事只怕沈子瑜要刨根問底兒了。

老太君想到那寺廟住持的話眉眼裏閃過一抹難受的糾結，很多事雖有些迷信之說，難免落了刻意和捕風捉影，但老太君還是不想讓沈子瑜憑白擔心。

而大夫人自以為這次暗中計算得不錯，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握之中。傍晚的時候卻還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今天難得陽光大好，溫度有所提升，落日的餘暉像一條被人扯斷成幾塊零碎的絲綢，就這麽隨意的拋灑在天邊，黃得溫熱如火；紅得如星斑點點；紫得明媚妖嬈；姹紫嫣紅總之是一片熱鬧，好看得緊。

大夫人推開面西的那面圓形朱漆鏤花的窗戶，習慣性的左右望了望，嗯，沒有人。小庭院顯得靜悄悄的雅無一人，唯一有面窗的那株碩大的芭蕉樹，即便是在這深秋季節也彰顯一片綠意盎然，那大片的葉子上綠湛湛的倒映著天邊那塊燦爛的晚霞，七彩紛呈，卻又綠意突現，有著一份別樣的美。

“你倒是有段時間沒來了。”大夫人坐在窗下小幾前捧著手中的熱騰騰的茶水淡聲道。

齊明哲與她對而坐，按說大夫人從輩份上論是他的長輩，但是齊明哲向來只把她當棋子看，卻也從來沒多給過幾分面子。

“我還只以為我這次來的目的大夫人自是曉得的。”齊明哲的眉眼裏透露著的是一片不滿和微怒。

大夫人自然知道，她做事情總是瞞不過齊明哲去，但是她就是搞不懂了為什麽對付沈子瑜和楚心玥的時候他總是要跳出來阻攔，她冷眉橫眼：“齊明哲，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該不會真對那丫鬟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了吧。”

“我來與你說正經事，你卻是想把事情扯到哪裏去？”齊明哲挑眉，手指輕輕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在桌面，他道，“我記得很早這前我便告誡過你，不要因一味只想報你自己的私仇而誤了大局，如今是什麽形勢你應該最清楚，之前沈王爺的一些行動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說，我們誰都不想扯出十八前的事來惹人懷疑，這樣只會誤我們將來的大計，你明白嗎？”

“我只是想教訓一下府裏那起子不聽我話的晚輩和奴婢罷了，真是不知道這樣做於大計有害到哪一點了？”大夫人撩了撩自己明錦繡花的衣袍，口氣裏卻仍是滿滿的不屑，繼續道，“更何況，你的探子於這沈王府應該是遍布眼線才對，卻沒有查到你最維護的那個丫鬟最近的行動很是可疑嗎？”

發現楚心玥在查左家之事，所以大夫人才又一度動了殺機，這也是大夫企劃這一計計謀的最主要原因。

齊明哲楞了一下，聰明如他自然知道大夫人這話裏的意思，但倒是不知道大夫人竟然也有如此明鏡一般的時候，她居然能查到楚心玥暗中的那些行動，呵，倒不枉在沈王府做了這麽多年的棋子。

齊明哲冷哼：“你既然知道他們在查左家的事就應該更回小心行事才對，更加不應該輕舉枉動惹人懷疑。”

大夫人楞了一下，看齊明哲冰冷的臉，一副早就知道內情的樣子看來他果然是早就調查到了一切，可他竟然也能沈得住氣？

“他們？”

“哼，怎麽，你就只查到了楚心玥，沒查到沈子瑜嗎？”齊明哲淡淡嘆息，道，“以沈子瑜的精明，只怕不知已暗中查到了幾多線索，而且有一點我很肯定他應該已經懷疑我們齊家跟左家的事有關了。”

“既然如此，此二人更不能留了。”大夫人一聽這話立時暴躁了起來，她滿臉怔怒的神色看向齊明哲，“你也說了十八年的事沒有人再願意牽扯出來，那水有多深，會涉及多少人你我皆心知肚明，沈子瑜自然如此囂張我們為何還要任他施為，正好趁這次這個機會滅了他，以絕後患。”

‘吱呀！’——

正在大夫人氣頭之上，門突然開了，阿碧手裏托盤中端著兩碟時興的糕點走了進來，但甫一進門她便察覺到屋中氣氛不對，壓抑，難受，怒氣……

阿碧楞了一下，齊明哲很不善的盯著她，大夫人看她的眼色也不太好：“哼，什麽時候連進屋要敲門這樣的規矩都不記得了？”

“婢子之錯望大夫人原諒。”阿碧連忙低頭，“婢子，婢子只是想到齊少爺今次難得過來，便去廚房挑了兩碟上好的糕點，希望……”

“出去重新敲門進來。”齊明哲的臉色一直不好看，聲音也泛著冷氣，一副不可拒絕的口吻。

阿碧楞住了，她似乎還沒聽齊明哲對她說過這樣嚴重的話。

大夫人在一旁呵呵樂了，她招手讓阿碧將糕點呈上來，嘴裏掩著笑道：“放這兒就趕緊出去吧，以後主子們談事的時候，沒喚你別隨便闖進來。”

“是，婢子謹記。”阿碧趕忙將糕點放好後便離開了，她一刻不敢再停留，雖然說她很想多看齊明哲一眼，很想多跟他在同一個屋中待一會兒，但她更怕看到他不高興的臉色，怕他會生氣難過，若是那樣她只會更自責。

阿碧退了出去，大夫人心情卻突然好轉了不少的樣子，她冷哼：“我倒是記得這個丫鬟好像是你親自挑出來的臥底吧。”

齊明哲微瞇了下眼冷聲道：“剛才的事情我再說一遍，最好是停止行動，我們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要表現得安穩聽話才可，別去惹沈王爺的不痛快。”

“你到底在怕什麽，這可一點也不像你齊明哲的風格啊。”

“第一，這點小伎倆是不能完全搬倒沈子瑜的，更別說置他於死地了，他在老太君心中的份量想必也不用我來說吧，你自心中清楚；第二，在這種他調查的節骨眼上你好死不死的撞上去不是明擺著告訴他，我們齊家果然就是有問題嗎；第三，上一次沈子瑜中毒的事情你還沒忘記吧，若是沈子瑜一加聯想將那一筆爛賬也算到了你頭上。哼，到時候你沒有弄倒他，小心他反過來弄死你。”

齊明哲嘆息了兩聲：“我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我還要分身過來給你解圍，有些時候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得好，越是不動便越是不會讓敵人發現你真正的目的，懂我說的了嗎？”

大夫人知道齊明哲很會操控大局，向來說什麽都很有幾分道理的樣子，而且每次都叫她無從拒絕。

她不滿的別過頭去，只道：“我也知道這一次的計劃並不能完全置他們於死地，但只要看他們在老太君面前出糗，甚至還有可能失寵，這便很讓我大快人心，你也是知道的自上次才兒暴光了斷袖之癖後，老太君已經……”

“你急什麽？”齊明哲冷哼，“跟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年人爭有意思嗎？只要看好你那好兒子讓他少出些幺蛾子，這沈王府的繼承人便不可能換位，你這樣撲上去不是反惹人嫌嗎？”

“但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大夫人握拳咬牙一副恨恨然的樣子，“你總是讓我按兵不動靜靜等待，但要這樣等到什麽時候呢？你知道的我最討厭什麽都不做只看別人在風中笑得得意。”

“而且……”大夫人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我有預感這一次也許會不一樣，而且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能讓這兩個人失去老太君寵愛信任的機會。”

“怎麽說？”齊明哲見她說得陰沈而肯定便也問道。

大夫人笑了笑，道：“老太君對這次的齋戒三日十分的看重，我知道是因為在寺廟裏的時候住持親口跟她講過，沈王府若是不小心以對的話很可能會有血光之災，你知道的老人家最信的就是這些了。”

“血光之災？”齊明哲楞了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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