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清楚了？”

“屬下看得一清二楚絕對不會錯，也不會聽錯。”

齊府後院那一派雕樓畫棟中其中一個小院裏，齊明哲一身月白長袍背著手立在窗下，冷肅的屋裏沈香裊裊，老檀木的鏤空架子榻上放著兩本他還沒看完的書，他的神情就好似外面偶爾灌進屋來的冷風一般清冽。

他也是許久沒有看到楚心玥了，但是沈王府的消息他一直都是第一手掌握著，前不久才聽說沈子瑜中毒傷重，這怎麽突然的就又活蹦亂跳了起來，還把楚心玥擄到了自己屋裏做貼身丫鬟，沈子瑜……他的心思到底是什麽，難不成……

齊明哲不願意多想但有時又不得不多想，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在意，但是他真的就是在意了，在意於楚心玥如今正跟沈子瑜同進同出，甚至是連調查十八年那件事這樣危險的事情她也毫不猶豫的幫助沈子瑜。

看來，自己是不是真的消失太久，所以讓楚心玥忘了自己之前在去寺廟跟她說過的話了。

齊明哲微微咬了下牙，對那探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齊少爺。”探子退後幾步出了屋。若是沈子瑜他們在的話肯定總能看出，這個探子正是在茶寮裏匆匆離去的那個人。

不可不說齊明哲的眼睛真是無處不在。

但是齊明哲這一回卻並沒有因為查到了這些消息而開心，反而是有些憂心忡忡起來，楚心玥對他的話向來充耳不聞，甚至避之甚遠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但他就是搞不明白，為什麽沈子瑜說什麽她便都肯信呢？

而自己說的那些明明也是為她好，偏偏她就是置之不理。

看來自己得去親自見她一面才行，十八年前的事並非輕易開得玩笑，這裏面盤根錯節牽扯的人太多太多，他實在不願意看到楚心玥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和勢力的人被拉了進來，這於她而言真的沒有好處。

想來他們這時也不過從左家那小鎮子回京都來吧，他只需堵在他們回來必經的路上，必能見著他們。

齊明哲打定了主意當下也不再多想，便出了門去。

……

楚心玥與沈子瑜在左家的鎮子上也沒有再逗留太久，畢竟那些年事已高者要麽是不記得或者就是已經去世，對於當年的事也沒有誰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是以半下午的時候他們便決定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二人漸走漸停，都是在討論著一些關於左家鎮子上的事情，雖則是知道左家火災肯定是人為的，但兩人思來想去，各種方式都設想了一遍還是未能得出最後的答案。

想不出這幕後之人兩人也只能作罷，這件事終究只能慢慢的來，畢竟這沈澱了十八之久的灰塵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擦得窗明幾凈的。

但是，在路過一個官道上的休息亭時，原本二人是想進去坐一坐再繼續往回走的，但是剛走到近前卻發現裏面有人，於是二人作罷還是決定繼續趕路。

其實八角亭裏有人很正常，這官道來來往往行人也不少，特別是這乃京都近郊，休息亭鮮少也讓人們更有了一見到休息處便想進去一坐的想法，跟別的不認識的人在一個亭子裏休息也沒有什麽不妥當的。

只這唯一讓二人起了要繞道而行不再休息的心思的，倒不是亭中有人，而是亭中那人恰好是兩人都不太想遇到的人，而且看齊明哲長身玉立好整以暇看著二人的模樣，搞不好是早早就等在那裏了。

大抵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楚心玥無意間提及了一回齊明哲的名字，也大抵又是因為最近一段時間調查十八年的事發現牽扯有些深遠，即便是齊家可能也難明哲保身，總之，沈子瑜這一回對上齊明哲竟是滿滿的警惕之心。

和從前不同，以前齊明哲來往沈王府雖然因跟大夫人的關系沈子瑜未能與之太過親近，但終究以前兩人還會偶爾一塊下下棋什麽的，在外人看來是再好不過的兄弟關系，哪怕是後來知道齊明哲可能做了一些於沈王府不好的事，沈子瑜也曾告誡過他，但兩人的關系仍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可這一次，沈子瑜竟莫名的拉緊了一回楚心玥的手，很是警惕地道：“心玥，我們走吧。”

他甚至不太樂意跟齊明哲打招呼了。

心玥？！齊明哲的心裏卻是緊緊的揪了一下，望著那緊拉在一起的二人的手，充耳而入的那‘心玥’兩個字，這一切的一切無不讓齊明哲的心一陣陣的抽痛，他果然還是在意了楚心玥這個丫鬟，齊明哲微微皺眉苦笑，何時開始自己竟然陷在一個丫鬟身上拔不出來了呢。

還有，又是何時開始，這楚心玥跟沈子瑜的關系好到了這種地步，一同前往調查十八年前的事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連當著外人的面都直呼其名，那麽的親熱。

楚心玥也一直不太樂意跟齊明哲走得太久，一開始是因為大夫人的那層關系擋著，齊明哲又老愛開她玩笑讓她承受不來；但漸漸到這後來，特別是上一次二姨太父親出事的事情爆發之後楚心玥就一直知道齊明哲是個不好惹的人物，楚心玥一早就將他劃成了危險分子，自然也是千萬般的不樂意跟他接近。

是以沈子瑜說走，楚心玥便也樂得順水推舟直接選擇漠視了齊明哲，跟隨沈子瑜的腳步道：“是，二少爺。”

“二少爺！”齊明哲的聲音洪亮清澈，帶著一向的喜悅也沒有半點雜質情緒在裏面，他一面叫住二人一面行出亭內走到二人面前，他笑道，“怎的？我又不是老虎，何以二少爺見了我竟跟見了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扭頭就走呢？”

沈子瑜知道有些事面子上還是得敷衍著，他轉頭輕笑：“齊少爺說笑了，剛才猛的一瞥並未能看得分明亭中休息之人竟是齊少爺，而我也只是急著想趕回府去，是以沒有多留意罷了。”

齊明哲對他的搪塞之言並未置可否，只將目光移向楚心玥，輕笑道：“嘖嘖，聽聞你又易主了，可真是個讓人不太省心的小丫鬟哦。”

雖則是笑嘻嘻的調戲之言，楚心玥卻還是認真以待：“齊少爺說笑了，婢子不過因老太君推薦才調去伺候的二少爺。”

“哎呀。”齊明哲微挑了下眉作出一副驚訝狀，“這一回竟不是因為犯了什麽錯？”

楚心玥：“……”

沈子瑜：“……”

雖則從前楚心玥兩易其主似乎確實是因為這樣那樣的錯誤，但楚心玥也不得不在心裏無辜的吶喊一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真的是跟她沒有半點關系啊好不好。

“齊少爺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們……”沈子瑜正欲脫身離開。

誰知齊明哲卻打斷他的話，笑道：“哪裏沒有事呢，我還真想讓二少爺行一個方便讓我跟你這小丫鬟說兩句體己話呢。”

沈子瑜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甚至還隱隱有一點怒氣難消的模樣。一個外府的少爺跑來跟自己說要跟自己的貼身伺候的丫鬟說……體己話……

齊明哲到底明不明白體己話這三個字不是對任何人都可以用的，那意味著二人的關系好到了非一般的程度才可以的。更何況他們兩個孤男寡女的有什麽好談，這是擺明說：你讓開，我有話要跟她說的節奏啊。

而且還就是不想讓沈子瑜在場。

用這樣的口吻和語氣讓他退避三舍？呵，沈子瑜心中冷笑。

“婢子跟齊少爺沒什麽話好說吧。”楚心玥自然也看出了沈子瑜的不悅，她也不願意跟齊明哲說什麽話，於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拒絕再說。

“楚心玥，你還記得上一次在寺廟我說過的話嗎？”齊明哲挑眉，但眼中顯然飽含了威脅。

楚心玥楞了一下，上次在寺廟這家夥也是不由分說要跟她單獨聊，而且還說什麽若是自己不同意就要大喊大叫，那麽多人自己的面子可掛不住。但是這荒郊野嶺的即便是他大叫大喊故意要對自己做什麽也做不了吧。

一來這兒沒其他人，二來還有沈子瑜在呢。

但是楚心玥想錯了。

沈子瑜質疑地看著她問：“你們在寺廟裏見過？”

這是滿滿的懷疑和不信任啊，楚心玥看著沈子瑜這模樣才終於反應過來，這才是齊明哲想要的結果。

果然，沈子瑜一這麽說齊明哲立刻順桿而上：“是啊，二少爺不知道嗎？呵呵，那一次我與心玥……”

“夠了。”楚心玥喝斷他，“我們去那邊說。”

她不得不答應，眼見著齊明哲一副沈醉在美好回憶裏笑語宴宴的說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話，她知道這樣下去只會讓沈子瑜越發的懷疑那次的見面，且不說他們沒有什麽，但他們那次真實是見過面這一點卻是否認不了的，所以很多事情一經先入為主之後就很難再洗白了。

所以楚心玥只能將齊明哲拉到另一邊，反正聽他講完他要講的話她便離開，至於沈子瑜那裏，再慢慢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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