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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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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秘密

“是。”見梅嬪將這個名字說了出來,唐淩索性也不再否認,大方的承認道。她從一個小宮女手中接過托盤,走至梅嬪面前,端起茶盅遞了過去。

梅嬪啟蓋而飲,僅僅是小啜了一口,便擱下了,放至一旁的梨木桌子上。她整理了一番下擺裙衫上的褶皺,方坐直身子,看向隨侍在側的唐淩,忽然沒什麽征兆地開口道:“不管怎麽說,本宮都要謝謝你。”

唐淩自然明白梅嬪所指是宜常在那件事,於是頷首笑了笑,輕聲道:“那件事不值一提,娘娘還是不要放在心上為好。”

二人正說著,忽然有兩個眼生的宮女走了進來,一個奉上一碟茯苓糕點,另一個先是施禮,隨即便站在一旁落落大方的道:“惠妃娘娘今晚在延禧宮有一個系送子符的儀式,希望梅嬪娘娘屆時能前去。”

梅嬪點了下頭,有一縷似有若無的哀愁爬上了她的眉梢,但是卻很快消失不見了。她穩了下情緒,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恢覆到往常那般:“這碟糕點承蒙惠妃娘娘好意。今晚的儀式,本宮必定會去的,盡管放心。”

“是,那奴婢這就回延禧宮覆命。”那兩個宮女施禮而退,身影逐漸消失在殿門口的背光處。

唐淩見她們走了以後,這才看向梅嬪,見其面色上的憂愁又重新回了來,心頭一動,不由得開口問道:“娘娘,這位惠妃……”

“卻說這位惠妃也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好容易得了一胎,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梅嬪揉了揉眉心,面色陰郁,聲音壓得愈發低,“皇上膝下子嗣稀少,目前只有一位皇長子和兩位公主,所以對惠妃的這個已懷有四個月的胎兒寶貝得不行。”

原來如此。因為同惠妃並無瓜葛,所以唐淩只當清風過耳,聽聽就過去了。她見梅嬪依舊有些愁眉不展,心下也知其緣故,於是便勸道:“娘娘也不必憂心,畢竟年紀還輕,孩子以後總會有的。”

梅嬪手腕上的鳳血鐲輕輕地磕了一下座椅扶手,發生了輕微的一聲響動。她抿了抿唇,頓了好久,方幽幽的吐出一句:“但願罷,承你吉言。但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皇上對本宮似乎已經失了興致,已經一個月沒有踏入鹹福宮一步。再這樣下去,本宮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有了孩子,也好有了念想,最起碼也會多了一個人陪著自己度過這漫漫長夜。”

深宮裏的女子,大抵如此。曾以為懷揣著少女夢想進入了皇宮,就是進入了一片盛大流瀉的明耀繁華裏。沒想到,卻是將這身心囚禁在了一個豪華牢籠中。關鍵是,有的人寧願在裏面撞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卻依舊悲哀不自知。

唐淩在一旁默默聽著,不置一詞。待到梅嬪止住了話頭之後,方開口暗示道:“娘娘在這裏自怨自艾是徒勞無用的,皇上一句話也聽不到。”

梅嬪聽了唐淩的話之後,眼前頓時一亮。她頓時也顧不得什麽尊卑有別,只是一把攥住唐淩的手,面露急切之色,連番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好方法?快講!快講給本宮聽聽!”

“當初娘娘是靠什麽承寵的,如今故技重施也就罷了。”唐淩點到為止,並不細說。她第一次見梅嬪有這麽急切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下嘆息。想不到過去老實木訥的冬梅,如今也有這種穩不住的時候,看來,這宮內生活已經完全將她打磨成了另一個人。

梅嬪一聽,神色立即黯淡了些許,不由自主的松開了手,淚凝於睫,聲音斷續喑啞:“我……我……皇上他不過是把我當做一個人的影子罷了,他心裏又何曾真真正正喜歡過我?他在一次微服出巡之時遇見了我,驚訝的喊出了一個名字‘淑容’……再細細打量之後,他又失望的道‘只是身形有些像罷了,終究不是她’……後來他即使將我帶入宮中之後,每次都只是癡癡地瞅著我的背影,我卻知道,他瞅的並不是我……”說到此處,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淚眼婆娑,心頭像是被狠狠重擊過一番似的,灼痛難耐。

唐淩見她連“本宮”的自稱也不說了,知曉她是傷心到了極處。她將梅嬪說過的話回想了一遍,不由得唏噓難言。原來,皇上將梅嬪迎入宮,竟是為了這個緣故!而梅嬪,悲哀的做了另一個人的替身,那個叫做“淑容”的女子,一定是皇上此生摯愛之人。

心念及此,她便勸道:“娘娘還是不要傷心了,若是哭腫了眼睛,晚上去惠妃那裏也不好看。只怕有心之人見了之後,還以為娘娘是對惠妃懷孕不滿,又要散布些對娘娘不利的傳言。”

梅嬪想了一想,覺得唐淩說的有理,於是便掏出隨身攜帶的絹帕拭了淚,勉強點頭道:“你說的是,倒是本宮疏忽了。”語畢,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麽,開口吩咐道:“傳膳。”

唐淩應了一聲“是”,便同幾個小宮女一道,布菜添水,忙活起來。

很快便到了晚上,梅嬪收拾了一番,帶了兩個宮女去了惠妃的延禧宮。唐淩並未隨行,她閑來無事,便熄了香,在梅嬪的鹹福宮隨意逛了逛。估摸著這梅嬪最近的確是不怎麽承寵,這宮內的下人心內便也懶了,隨處都不怎麽收拾,看上去顯得有些突兀的蕭索。尤其是同恪嬪華美的長春宮一比,更是相形見絀。

唐淩逛了一圈,實在是覺得無聊,於是覆又返回主殿。她將這裏面仔仔細細的收拾了一遍,使得四處煥然一新,惹得另外幾個宮女不時掩口笑道:“若淩還真是勤快啊。”唐淩只是笑著謙虛了幾句,擺了擺手,收拾到櫥櫃頂上之時,目光像釘子一般,忽然頓住了。

夜色漸沈,這晚沒有月光,天壓得極低,黑雲翻湧。偶爾有肆虐的寒風乍起,吹在人身上寒噤噤的,甚是毛骨悚然。

唐淩見狀,暗道不好,便去喊了幾個宮女和內侍前來,將每一處殿內的窗戶都關上。正好關上最後一扇窗之時,那雨水便已經劈裏啪啦的下來了,仿佛在天地間蒙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雨簾,將此籠在其中。朵朵水花濺在地上,晃動起一圈兒又一圈兒的漣漪。

“這雨越下越大了,只怕娘娘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了。”一個宮女道。

“說的是呢,”唐淩伸出手接了雨,命幾個內侍速速前去送傘,隨即便轉身走進內殿,“我們趕緊去燒點熱水,準備好一些換洗衣衫,以備娘娘回來的時候要沐浴。”

“嗯,還是若淩慮的是。”那幾位宮女紛紛走回殿,便各司其職,忙活開了。

雨漸漸下小了些,那淅淅瀝瀝的聲音也逐漸減弱了些許。偶爾有細細的的雨絲撲打在窗扉之上,發出極低的響動,雖是悅耳,到底還是平添了一絲淒清之感。

不久,梅嬪就回來了。唐淩一見就迎了上去,一邊幫忙她解下披風,一邊開口道:“娘娘還是早些沐浴,換件幹凈衣衫,好生歇息為是。”

梅嬪任由唐淩服侍,道:“走到半途中,忽然下了雨。雖然去了離得最近的殿內躲雨,但是到底還是淋濕了。”語畢,她便行至內殿,拉下重簾,寬衣沐浴。自有幾個小宮女連忙跟了過去,不久便將梅嬪淋濕了的衣衫拿了出來。

唐淩伸手接過,正準備交由專門盥洗的宮女去洗,結果手一觸到內裏,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心頭一跳,左右瞅了一番,見無人註意到這邊,這才大膽將這硬物拿出來一觀。仔細一看,是一把黃橙橙的小鑰匙。

手指在那個小鑰匙打了個圈兒,唐淩神情一凜,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櫥櫃之上看到的那個小盒子。那個盒子……正是今早梅嬪一直撫摸的那個!

“若淩,你還在幹嘛呢?”身後走來個宮女,開口好奇的道。

“沒事兒,”唐淩立即恢覆了淡定如初,開口笑道,“正要去將衣衫拿出去給人洗。”

給了之後,唐淩裝作若無其事,走了進來。見到梅嬪沐浴完畢,正要施禮告退,不料梅嬪忽然撫了撫額角,鼻音有些濃重的道:“如今這身子愈發嬌貴了,怎麽才出去淋了這麽一下,就感到額頭隱隱有些發熱。”

還好宮裏有常備的藥物。有一個宮女迅速的取了來,唐淩去端了杯熱水,梅嬪接了服下藥。她將杯子遞回給唐淩,順勢搭上了她的手腕:“今晚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邊沒個人照顧也不好。依本宮看,若淩你就今晚跟本宮一道睡罷。”

唐淩一怔,立即道:“娘娘厚愛,這如何使得?”

“沒什麽使得使不得的,”梅嬪堅持,摒退了眾人之後,忽然低低道出一句,“曾經在唐府的時候,我們不也是經常在一起睡的麽……”

聽聞此言,唐淩的眼眶不由得也是一熱,點頭道:“好。”

放下簾帳,抖開被褥。唐淩和梅嬪並排躺下,呼吸聲略微有些不穩。畢竟中間時隔了這麽久,若是一下子便像從來那般親密無間,實在是有點太過突兀。她們隔得如此之近,但是彼此的心距,卻是那麽遠。

氣氛忽然有些沈重的壓抑。四處萬籟無聲,只有偶爾雨絲敲打窗扉的聲音。

唐淩盯著床頂那簾帳細細密密的紋理,一絲困意也無。身邊的梅嬪也是,輾轉反側,不知該如何打破這令人難耐的沈寂。隔了許久,從梅嬪那裏才傳來低低的一聲嘆息:“對不起……”

唐淩沒料到梅嬪居然會說出這麽一句,一時之間有些百感交集,心頭翻湧起來許多滋味,不知是喜是悲。她將腦袋埋進被褥裏,悶悶的吐出一句:“其實你沒必要對我說這個。當時的場景,一個是你的親生哥哥,一個是你的小姐,你向著你哥哥也是情有可原的。”

梅嬪伸手撫著自己如緞般長發,眼睫微顫,聲音有些飄渺:“但是,我仍舊是背叛了你。這些年來,我的良心一直都過不去。”

唐淩探出腦袋,大大的呼出一口氣,清秀的臉上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來:“都過去了,不提也罷。”話雖如此,然而上輩子陳永對自己施暴的那一幕場景,她永遠不會忘記。她可以原諒冬梅,但是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原諒陳永。這筆賬,有朝一日一定會討回來!

氣氛又重新陷入凝滯。待到唐淩以為梅嬪還會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她的呼吸逐漸平穩,大概是服了藥,早些安歇了。唐淩嘆了口氣,並未多說,只是將錦被仔細給她掖好,隨即閉上了眼,卻仍舊是困意全無。

到了半夜,唐淩起身小解。待到她隨便披了一件衣衫掀開簾帳走下地的時候,腦海裏忽然閃電般的劃過一件事來。未及絲毫猶豫,她瞥了一眼睡得正好的梅嬪,然後輕輕的將簾帳攏上,自己摸出了那個晚上貼身藏著的小鑰匙,端了一個燭臺,走至櫥櫃邊。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情緒放穩,隨即拿下了那個長長的盒子,用鑰匙打開。

劇烈的抽氣聲響起,唐淩險些一個不穩將盒子給摔在了地上,還好她反應迅捷,立即托住,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這,這,這裏頭居然裝的是一套男式褻衣!最為令人詫異的是,這居然是唐淩的堂哥唐冰生前所穿之物!除此之外,旁邊還放了一小袋迷藥,嗅了嗅,像是助興之物!

記憶席卷而來,差點兒將唐淩淹沒在內。她的指尖止不住的發顫,頭頂上像是閃過一道驚雷,震撼得她無以覆加,唯有死命的咬住雙唇,直到品出一縷血腥味兒來。

……

“哥哥,你怎麽自己洗衣服啊?”那日唐淩閑來無事,就繞至唐冰處,見他正笨手笨腳的將衣衫塞入盆子裏,準備拿出去洗,於是便停下腳步笑問道。

“……”唐冰的臉色像是充了血一般,羞得無處躲藏;訥了片刻,方目光躲閃,吞吞吐吐的道,“那個,我……我不想麻煩下人,還是我自己來……就好了……”

唐淩笑嘻嘻的奪過他手中的盆子,不顧他的連番反對,打趣道:“既然不願麻煩下人,那便由我這個堂妹親自給你代勞罷。這洗洗刷刷本是女人該做的,老讓你個大老爺們去做,不僅洗不幹凈,而且被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們唐府虐待你呢。”說完,她身形一轉,便哼著曲調走了。

“嗳……淩兒你……”唐冰極力勸止,卻還是無功而返,只得由了她去了。

次日。唐淩洗完晾幹之後,將衣物還給唐冰,見他臉色又是一紅,自己的臉上不由得也是燙了一下,開口道:“餵,哥哥,你的那套褻衣都破了幾個洞,為何還留著不扔掉啊。我本來想替你仍的,又怕你不願意,所以便沒扔。”

唐冰接過衣物,囁嚅了片刻,解釋道:“這是我娘親曾給我做的,雖然破舊不堪,但是我舍不得扔……留著,哪怕做個念想也好……”

……

回憶驟停,唐淩看了看自己手中托著的那套褻衣,那熟悉的破洞,那熟悉的布料,無一不在提醒著她一件事,一件令她難以置信的事:唐冰之所以吞金而逝,原因就是因為那個給他下藥之人正是冬梅!那個和他發生關系之人正是冬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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