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菊面無表情地說：“你都看到了。你原來的班主任王主任也在場，你也知道，他是教導處主任。這下，捂都捂不住了。”

喬青蓮說：“老師，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她。”

李秋菊鼻孔裏“哼”了一聲，說：“我為什麽要救她，羅靜姝自恃自己是吃商品糧的孩子，從來不把老師們放在眼裏。她不在班級，我們班風會更好。這兩個害群之馬必須鏟除。”

喬青蓮央求道：“老師，我求您救救羅靜姝。別人都說老師您厲害，可是，我知道，老師嚴肅的外表下，內裏卻有一個無比柔軟的心。”

李秋菊忍不住一笑：“喬青蓮，你怎麽那麽會說話？”

喬青蓮連忙表白：“老師，我不是會說話，這真的是我的切身感受。我是真的覺得，老師其實就是人們俗話說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嚴格要求我們是對我們好。對於我們農村孩子來說，讀書是唯一跳出農門的出路。沒有之二。”

李秋菊想了想，用手指彈了彈桌子，悠長著聲音說：“可是，羅靜姝並不是農村孩子啊。她的父母單位都很好，她將來找一個好工作是沒有問題的，說不定，比你考學出來的找的工作還要好。所以，她有很強的優越感。她也不在乎、更不會感恩我對她的嚴格。”

喬青蓮說：“羅靜姝只是沒有受到挫折，城裏孩子有優越感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她本質是善良的。”

李秋菊眉毛一揚，說：“哦？羅靜姝是善良的，那麽，罪魁禍首就是杜雲虎了？”

喬青蓮說：“老師，你聽我給你慢慢說起杜雲虎，然後，你來判斷，他是不是善良。還有，我有一個要求，”喬青蓮看著李秋菊，說，“我希望老師不要將我講的事說出去，因為，很多人對此是不知情的。特別是尚清華。”

李秋菊又敲了敲桌子，說：“好，我答應你，你說吧。”

說著，喬青蓮從杜雲虎造她母親曾照翠的謠開始說起。

說到了他被學校處分，說到他將自己推到小河裏差點淹死，說到蒲河公社有人給校長施加壓力才將他留下沒有開除學籍，說到他對尚清華的追求，說到他夾在尚清華書中的紙條被人拿走，尚清華沒有赴約，他被兩個混混擂肥打了一頓，他卻以為是是尚清華派人打了他，於是，他在中考中派人誆騙尚清華出大門，將尚清華的準考證搶走，害得尚清華一科沒有考試。

李秋菊大大地吃了一驚：這事怎麽像是演電影似的？

上次在蒲河招生的時候，她就知道尚清華奇特的中考經歷。

尚清華這麽優秀，王主任經常在辦公室誇獎她。

只是，她不知道，這事是她的學生杜雲虎幹的。

原來，是杜雲虎這個狗東西求愛不成，因愛成恨，想害尚清華。

李秋菊問：“那個偷偷拿走紙條的人是你吧？”

喬青蓮點頭，說：“是我派人拿走的。我不想尚清華被他蠱惑，被他耽誤。因為他那張嘴實在太會哄女孩子了。”

李秋菊擡眼瞟了喬青蓮一眼：你才多大？尚清華應該比你大三歲吧，這裏所有的女生，最小的都比你大兩歲。

你怎麽能看出杜雲虎騙人，你怎麽懂得那麽多？對世事對人性看得那麽透？

李秋菊心裏有些疑惑，不過，她卻沒有問喬青蓮。

今天，算是又認識了喬青蓮一回。

人小鬼大！

“你為什麽會那麽維護尚清華？你偷偷拿走紙條，不怕她惱火你？進而和你絕交？”李秋菊問。

喬青蓮說：“最初不是為了尚清華，我是為了她的母親才想著要保護她。華華姐太單純了，一門心思只學習，不能認清杜雲虎的嘴臉。她的母親是我的姨媽，在尚家營，我們是獨姓，姨媽處處維護我母親。姨媽望女成鳳心切，我要報恩。就算以後尚清華知道會怪我，我也不後悔。”

保護尚清華？你？

李秋菊懷疑地看看喬青蓮，沒有說話。

“你給我一個救羅靜姝的理由。”李秋菊撫了撫耳邊的短發，看著喬青蓮說。

喬青蓮心裏一喜：這是有點松口的意思了。

喬青蓮說：“杜雲虎是渣男，他騙的，恰恰是最單純的女生。尚清華是這樣，羅靜姝也是這樣。羅靜姝性格活潑，沒有什麽多餘的心眼。這樣的人才最容易上當受騙。”

李秋菊說：“談戀愛，那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說什麽誰騙誰。”

喬青蓮說：“理論是這樣，可是實際上，仍然有主動施騙和被動受騙之說。”

李秋菊問：“還有呢？”

喬青蓮說：“還有，老師，你是女生，你也知道，這個社會對女子不公平。男人談戀愛被開除，或許到時候別人不會過多指責，成人後，還會被當成風流史津津樂道，可是，女子就不一樣。她可能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脊背溝的。你就算幫同類吧。”

哈，幫同類？這個喬青蓮，可真是會說。

連社會對女子的不公平的待遇也想到了。

這個喬青蓮啊，思想過分地成熟。

喬青蓮接著說：“還有第三，老師，您也是一個母親，可憐天下父母心。羅靜姝的父母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父母，他們對自己的孩子期望值也很高。你忍心見到一個母親的心受到傷害嗎？老師，你見見羅父羅母，你真的會喜歡上他們的。還有，我知道，您的丈夫也在政府下轄的部門工作，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

小丫頭，居然懂得這些關系學？真不簡單！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李秋菊不動聲色地問。

喬青蓮低聲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李秋菊疑惑：“試探？你怎麽知道杜雲虎一定會將羅靜姝出賣？”

喬青蓮說：“老師，看一個人的品質不是看他平常的甜言蜜語，要看他關鍵時刻的表現。杜雲虎的品質有問題，關鍵時候，他選擇的絕對是他自己，這一點，我比誰都肯定李秋菊懷疑地看著喬青蓮，說：“既然你那麽想幫助羅靜姝，你怎麽早不提醒她。”

喬青蓮搖搖頭：“沒有用的。童蘭提醒過她，可是，羅靜姝嚴封不動地將話傳給了杜雲虎，還被杜雲虎反誣為是嫉妒。老師，對於羅靜姝這種在順境中長大的孩子，不栽跟頭就不會成長。並且，我建議，就算這次放過了羅靜姝，也要讓她自己想通了，想學習了再讓她到學校裏來。”

李秋菊難得地開懷大笑：“哈哈哈，好！喬青蓮，如果不是親眼聽到，我怎麽也不會相信，這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說的。你的思想和你的年齡太不相符。人才啊！”

喬青蓮臉色黯然，說：“老師，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一個大姓的村子裏，我家是外來戶。我哥是上海知青的私生子，我爹在我八歲的時候去世了，我哥在我九歲的時候又被親生母親接走了，家裏，就只有一個溫柔膽小、年輕漂亮的寡母和我相依為伴。老師，你想想，我母親會遭遇到什麽？我如果不懂事一點，我們就沒有活路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是一個年輕漂亮、溫柔膽小的寡婦？

這孩子，怪不得這麽懂事。

李秋菊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神色溫和：“那好吧。你說服我了。我救救羅靜姝。”

喬青蓮笑道：“老師，還是我剛才說的。其實，老師有一顆柔軟的心。老師也清楚羅靜姝實際上也是很單純的，老師也舍不得這麽一個聰明的學生，老師只是生氣羅靜姝的高傲的性格，想要她服個軟而已。”

李秋菊嗔怪道：“你這個孩子，怎麽像我肚子裏的蛔蟲似的？你呀！”

喬青蓮向李秋菊鞠了一躬，說：“老師，我代羅靜姝感謝你。”

李秋菊說：“還別慌著感謝，羅靜姝的父母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表現呢？”

喬青蓮篤定地說：“老師放心。羅叔叔和龔阿姨的素質非常高，絕對不會無理取鬧。”

李秋菊隨即又嚴肅起來，說：“喬青蓮，我先吧醜話說在前頭。如果羅靜姝的父母無理取鬧，就算校長說情我也不會要她。

他是政府辦副主任，那又怎麽樣？我一個窮教師，只管教好我自己的書，我不會怕任何人。

至於我的丈夫，他上面的領導多得很，我不一定要籠絡他的。更何況，他還不是決定他命運的關鍵的領導。

你是了解我的性格的，我可受不得一點委屈。如果撕破臉了，那麽，她要麽退學，要麽轉學到二中去。這是我最大的底線。”

我知道，老師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本身業務過硬，事業心強，就連校長也求著你給他長臉呢。

所以，這個事情要解決，最關鍵的，還是你的態度，而不是學校。

我什麽都知道，所以，才來求你。

喬青蓮說：“老師，絕對不會的。”

李秋菊看看手表，說：“趕快去上課。都快下課了。”

喬青蓮笑著揮揮手：“老師拜拜。我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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