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衍昏倒，上音卻正好趕過來將淩衍接在了懷中，更是對著白衣的蘇彥拍出了一掌。

可惜，

上音重生，顧寧杭的身體並不像是當初的上音——習武十年，成名江湖，得第一殺手之位。如今，上音只能逼退蘇彥，卻到底不能救下淩衍。

淩衍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上音卻看得真切——蘇彥此人看上去不過是白衣、眉目冷冽的一個公子哥，可是他在江湖上有毒公子之稱，淩衍莽撞地湊上去，自然已經著了蘇彥的道兒。因此，上音一掌之後，也絕不戀戰，將淩衍背著反身就走。

上音走後，

蕭子昭意猶未盡地看著自己府上地面上的那道裂痕，慨嘆道“沒想到他竟然會武功”，蘇彥卻什麽都沒有說，後退一步，對著蕭子昭拜下了：

“蕭順之我已經幫殿下殺了，殿下是不是可以兌現允諾我的東西了。”

“這個自然，”蕭子昭收了那一臉玩味的笑容，轉頭吩咐道，“來人，將新雨樓的房契、地契盡數交給蘇公子。”

待東西拿來了，蘇彥依舊是文質彬彬地對著蕭子昭還禮。

“合作愉快，”蕭子昭笑得意味深長，“蘇公子。”

蘇彥沒有說什麽，轉頭，撐起自己白色帶有墨梅的傘，直接走進了夜色之中。

上音帶著淩衍從建鄴城中出去，再回到蕭順之家中定然不妥，若是太子和蘇彥計較起來，在陸上總是會留下痕跡，上音幹脆還是去了煙波江上，搶了一條小舟，在江面上行走。

當年，

上音在琴川之上泛舟，當然不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因為只有在船上、水路之中，才能夠讓人無處尋蹤。上音看著直接昏過去的淩衍，探了探淩衍的脈象，只覺得一片混亂，時粗時細，有時甚至細不可覺。

深知蘇彥用毒的狠毒，上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準給淩衍逼毒。淩衍卻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一睜開眼睛，看見了上音，淩衍傻笑——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麽，淩衍跳起來：“臥槽！他媽的那個混蛋在哪裏？！我要殺了他為我爹報仇！”

“……”上音沈默了一會兒，才皺眉對淩衍說，“就憑你現在，能嗎？”

淩衍一楞，然後冷靜了下來：“我……我……”

“你中毒了，”上音皺眉冷冷的訓斥，“而且算是很厲害的毒，有沒有解藥都不知道。淩衍你、如此莽撞行事，如何能夠當得起爹對你的重任？”

淩衍沈默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他是蘇彥，江湖上號‘毒公子’，你算什麽？！上去和他硬拼能夠討什麽好處？何況，他不過是個殺手，真正想要對你父親不利的人是梁國太子蕭子昭，你要報仇，也要一個個來。”上音繼續說完，看著臉色慘白的淩衍。

“我……”淩衍懊惱地開口，想了想，終歸還是什麽都沒說，一時間氣血激蕩，終歸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嚇得上音立刻連連點了淩衍身上幾處大穴。

淩衍虛弱地喘了一口氣，看著上音竟然還笑得出來：“嘿嘿……沒想到我淩衍還沒有開始我們的征程，就要被人簡簡單單毒死了，想想真是不值得……”

“胡說八道。”上音怒斥，卻不想去看淩衍的臉——看著淩衍平日裏如此的囂張，現在卻只能夠氣息奄奄地躺在那裏，讓上音心裏沒由來一陣一陣的難過。

重生前，

師傅說過，殺手無情無心，動情的一天也就是殺手的死期。

上音從來沒有覺得師傅說的話有什麽錯，可是如今重生之後，遇見了淩衍，一日日走到今天，他好不容易確定自己有點喜歡和淩衍在一起，可是立刻就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皺著眉頭，上音想了一會兒，似乎想通了什麽事情，臉上帶著一臉的視死如歸的表情，上音起身說道：“淩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不定有人可以救你。”

“去哪裏？”淩衍好奇，雖然身上沒有一分一毫的力氣，頭也暈暈沈沈的不痛快，可是淩衍察覺出來了，上音在關心他，而且是很關心他，淩衍心裏樂開了花，竟然還有心思開始調笑起來，“寧杭啊，我和你說，在我家的時候，我早就看見過有人說你們的武功這回事。好像無論是中毒還是受了重傷，只要用內力療傷就會好了，對不對？哈哈哈哈——咳咳咳……”

“……”上音看著淩衍，想要罵幾句，可是卻終歸沒有開口，只是嘆氣，“蘇彥的毒，不是你想的那樣，曾經，他接了任務去殺一個武林上德高望重的前輩，他給對方下了劇毒，說是七天之後必死，可是那個武林前輩第二日就死了。”

“為何？”

“因為蘇彥下的那種毒，若是用內力療傷，反而會發作的更快。”上音回答，生前，就算他玉面鬼剎號稱江湖的殺手第一，最終還不是栽在了蘇彥的手上，為蘇彥所殺，重生成了顧寧杭。

淩衍聽了這些話，反而是不鬧了，而是將自己的手從被子裏面拿出來伸向了上音。上音下意識將握住了淩衍的手。淩衍將上音拉到床邊坐下，然後淩衍擡眼認真地盯著上音的眼看：“寧杭，你老實告訴我，你方才說你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是不是——你預備要去找蘇彥？”

上音一顫，

下意識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卻被淩衍緊緊地握住了，上音別過頭去：“你胡說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裏知道，”淩衍卻不知道為何嚴肅了起來，“寧杭，你——為何讓我找蘇彥？”

“……”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認識蘇彥的？”淩衍繼續追問，握著上音的手卻越來越收緊了，在上音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來了淺淺的紅痕。

上音沈默了半晌，然後才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覆蓋在了淩衍的手上，不動聲色的說：“淩衍，我只你一句話。”

“什麽？”

“你說你愛我、喜歡我，是因為我這個人，還是因為我是河東顧家的七公子顧寧杭？”上音似乎有點迷茫，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淩衍能夠感覺到上音手指的顫抖。

雖然不知道為何上音要如此問，

淩衍還是很篤定地點頭：“寧杭啊，我告訴你，我們家鄉有一句話，不對，應該說是國外有一段結婚……呃，也就是你們成親的時候才會說的誓詞。以往，我太性急，沒有能夠好好告訴你，寧杭，我既然認定了你，就是想要和你過一輩子。我淩衍願與你締結一生的婚約，無論是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理由，我都會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上音聽著淩衍如此重諾，也只是笑了笑：“這些話你變著法兒說了多次，淩衍，我知道你是真心，爹臨終之前也如此囑咐我。所以，我覺得有件事情我也不想要瞞著你。”

“什麽事？”淩衍自己從床上坐起來，笑著看著上音，“放心，我們那個年代獵奇的事情多得很，哪怕你現在就告訴我你也是穿越來的，或者你原本是個妹子，我能夠接受！”

“……”上音皺眉，心想淩衍怎麽總是沒個正經。

“我說笑的……”淩衍看著上音要生氣，終於停下了開玩笑。

“淩衍，我並不是顧寧杭。我生前，有另一個名字，而且是蘇彥唯一的同門師兄，也是一個殺手。”上音眉目不動地說著。

淩衍卻目瞪口呆，不知道是第幾次懵逼了。

“你說你不是六國中人，想必你也不是江湖中人，可是……”上音兀自苦笑，“若是有心打聽，想必‘玉面鬼剎’也不是一個難知道的名號。”

淩衍呆呆的看著上音。

“我本名就叫上音，無姓。八歲那年父母家人盡數為仇家所殺，”上音淡淡一笑，轉身，看著艙外煙波江的水道，“之後我們兄弟姊妹都被賣入青樓之中，備嘗人世苦楚，瘋的瘋、傻的傻，夭折的夭折，活著的，也是生不如死。八歲那年，青樓老鴇要龜奴來教我房中事，龜奴被我用琴弦活生生絞死——那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淩衍聽著，

不禁擡頭看了一眼臨風窗下的上音，八歲的時候淩衍還在小學裏面和小夥伴玩bb彈和玩具槍呢，上音就要遭人威脅然後承受父母雙亡的痛苦。

“然後那年，我遇見了我師父，”上音淡淡一笑，“他救下我，教我武功，後來十年之後，我終於殺了我的仇人，給父母報仇。在江湖上得了玉面鬼剎的稱號，成為了第一的殺手、殺人無數。卻也留下了玉面鬼剎，弒父母、叛兄弟的傳言。”

“傳言不足信。”淩衍一笑置之。

“對、也不對，”上音皺眉，“父母是為仇敵所殺，確實不是我動的手，但是，我的兄弟姊妹都是我殺的不假。”

“臥槽？！為啥啊？！”淩衍一顫，有點心裏發毛的看著上音，心想：哎呀我的媽，原來我的心上人這麽流弊，不僅僅是殺手，還是天下第一的殺手。心狠手辣，簡直就是故事裏面的超級大反派。

“既然生不如死，那麽還不如殺了，也算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上音面無表情的說。

“呃……”淩衍不知道要說什麽，可是，想起來，拍了拍腦袋，“所以，你就殺了顧寧杭，然後變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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