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正陽門門口停下來。

換乘了轎子，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在養心殿門口停了下來。

楚雲霆早就等在那裏了。

見了清虛子和顧瑾瑜，眼前一亮，上前溫聲道：“神醫，顧姑娘，你們不用緊張，現在皇上還在睡著，我先帶你們進去，等皇上醒了，自會召見。”

“有勞世子。”顧瑾瑜微微福身，她知道他這麽做，都是為了她……

“我們緊張個屁，該緊張的應該是太醫院那些庸醫！”清虛子白了楚雲霆一眼，擡腳就往裏走，楚雲霆笑著搖搖頭，悄然走到顧瑾瑜面前，耳語道，“一會兒程庭領著太醫院的人也會來，我先帶你進去，讓神醫在外面等著。”

“好，我聽世子的。”顧瑾瑜欣然應道，一擡頭，觸到他含笑的眉眼，粉臉微紅，幾日不見，他看上去有些疲憊，大概是連日侍疾沒有睡好的緣故吧！

待會兒送他兩粒榮養丸，養養精神，提提神也好。

楚雲霆引著兩人進了偏殿，安頓清虛子坐下喝茶，便帶著顧瑾瑜從側門走了出去，穿過一道回廊，進了養心殿正殿寢室，一個面容清俊的老太監迎出來，低聲道：“皇上還沒有醒，你們得抓緊時間，待會兒程院使就來了。”

楚雲霆微微頷首，牽著顧瑾瑜的手，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蘇公公瞥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挑挑眉，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觸到躺在龍床上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顧瑾瑜眼裏騰地有了濕意。

前世她也曾見過孝慶帝數面，但那個時候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每每相見，她都不敢直視天顏，她其實連孝慶帝長得什麽樣子，都記不真切了。

如今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父皇，心裏自是激動萬分，這輩子雖然不能跟雙親相見，但她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守護他們。

顧瑾瑜盈盈上前跪在地上，伸手給孝慶帝把脈，他的手看上去修長有力，卻觸手冰涼，脈搏時急時緩，很明顯是被人做了手腳，沈吟片刻，她鼓起勇氣起身去翻孝慶帝的床頭，這樣的脈象實際上是因為內服和外用的藥相生相克的緣故，也就是說，內服和外用的藥分開檢驗根本沒問題，但若是放在一起，則成了一副慢性毒藥，快則兩三個月，慢則一年，孝慶帝便會慢慢中毒而亡，卻查不出任何的端倪。

楚雲霆一把拉住她，低聲問道：“你找什麽？”

“程庭給皇上用了外用藥，我得把它找出來。”顧瑾瑜迅速說道，“這種藥跟內服的藥相克，所以皇上才會時而昏睡時而清醒，日子久了，必定會藥入骨髓，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的。”

“枕頭！”楚雲霆猛然想起太醫院初一那天派人送過來的藥枕，說是給孝慶帝安神用的，為此，初五那天孝慶帝還特別褒獎了程庭以及太醫院的人，說是那枕頭不錯，那幾日他睡得很好，當時程庭還誠惶誠恐地說不敢領賞，說保證皇上龍體安康，是太醫院用盡的責任。

孝慶帝聽了，甚是感動，還特意加倍封賞了太醫院。

顧瑾瑜忙蹲下身，眼疾手快地打開枕頭上暗扣，從裏面掏了一小把藥材出來，用手帕抱住放進了袖子裏，楚雲霆也上前幫忙，把枕頭上的暗扣扣好，連灑落在地上的幾根藥材也一一撿起，兩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蘇公公突然出現在門口，不疾不徐道：“世子，程院使他們來了。”

兩人忙出了寢室，原路返回，剛站穩身子，就見程庭帶著數名太醫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彼此見禮之後，程庭揶揄道：“吾等無能，還得勞煩神醫大駕，實在是慚愧至極。”

這些日子，孝慶帝的病情時好時壞，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楚王世子極力推薦客居在長公主府的清虛子神醫，並且還求到了容皇後那裏，容皇後鄭重考慮了一番，還是答應讓清虛子進宮給孝慶帝瞧病，畢竟皇上龍體安康是天下之本，她比誰都盼著皇上早點好起來。

程庭雖然不願意，卻也不敢違背鳳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清虛子大搖大擺地進宮。

“無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等無需慚愧。”清虛子摸了摸胡須，掃視了眾人一眼，又問道，“咱們都是醫者，那就廢話少說，還是趕緊給皇上瞧病的好，是你們先來，還是我先來？”

“吾等先進去請了平安脈，然後再請神醫前往。”程庭率先起身，目光在清虛子身後的顧瑾瑜身上落了落，領著眾人去了孝慶帝的寢室。

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罷了，不足為懼。

他甚至以為楚雲霆之所以讓清虛子帶顧瑾瑜進宮，不過是為了讓她在皇上面前露了臉，日後也好討來做側妃罷了，楚王世子跟齊王殿下在花市上為了這姑娘打架的事情，他早就聽說了，哼哼，果然紅顏是禍水！

小半個時辰後，程庭才讓蘇公公過來請清虛子前去把脈。

楚雲霆也跟著走了進去。

顧瑾瑜則心安理得地坐在偏殿喝茶，憑程庭的醫術和心計，肯定會穩住孝慶帝的脈象，再把枕頭換掉，師伯現在再進去把脈，肯定是什麽也瞧不出來的。

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一陣紛沓地腳步聲傳來，清虛子洪亮的聲音傳來：“諸位放心，既然皇上已經恩準老朽所求，那老朽定當不負重托，諸位放心，今夜子時老朽定會開壇替皇上祈福，肯定會讓皇上康覆的。”

“如此，那就有勞神醫了！”程庭忙領著眾人道謝，心裏卻很是不屑，明明是沒診出什麽端倪來，才故弄玄虛地說是有冤魂作祟，還揚言要立神壇驅鬼祈福，當真是好笑。

他倒要看看，所謂名震江湖的神醫是怎樣給皇上治病的。

到時候，看他怎麽收場！

皇上豈是好糊弄的！

“不謝不謝，哈哈。”清虛子爽朗地笑，不以為然地朝他們揮揮手，扭頭對蘇公公道，“承蒙太醫們相邀，那老朽就在宮裏住上一晚，勞煩蘇公公給我們師徒二人準備個住處吧！”

蘇公公欣然答應。

顧瑾瑜頗感意外，難不成他們今晚要在這皇宮裏住下？

程庭呵呵笑著跟清虛子寒暄幾句，留下兩名在養心殿待命的太醫，才領著眾人告辭離去。

這時，前來侍疾的三王和嬪妃公主們才紛紛進了偏殿，圍住那兩個太醫詢問孝慶帝的病情，蘇公公趁機帶著兩人從側門出了養心殿，去了養心殿後面的永和殿。

永和殿分東殿和西殿兩個院落，東西殿中間隔著正和堂，也是永和殿的正堂。

這裏平日裏沒什麽人住，大都是等候傳召的嬪妃和王公貴族歇腳的所在，故而殿裏雖然幹凈，卻很是冷清，清虛子常年浪跡在外，對住所也沒什麽要求，大大咧咧地進了西殿，嚷嚷著要喝茶。

顧瑾瑜救父心切，當然也不會在意這些，反而覺得這裏離養心殿比較近，做什麽事情也比較方便。

蘇公公笑著招過兩個小太監，讓他們過來前來伺候師徒兩人。

楚雲霆厚賞了這兩個小太監，打發他們去禦膳房置辦桌酒菜過來，兩人歡天喜地地領命而去，顧瑾瑜這才問出心中的疑慮：“師伯，您是看出什麽端倪了嗎？”

師伯做事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這裏是皇宮，她覺得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只是他要半夜開神壇，她還是有些不解。

“什麽端倪？我什麽也沒看出來！”清虛子慢騰騰地喝著茶，翻著白眼道，“那幫庸醫分明是防著咱們，哼，我清虛子豈是這麽好糊弄的，今天我要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神醫，這樣，今晚咱倆分工合作，我在外施法迷惑他們，你進去給皇上好好瞧瞧，先讓他清醒幾天再說。”

“好。”顧瑾瑜欣然應道。

楚雲霆瞧著小姑娘臉上的篤定，心頭微動，她不但關心程貴妃，對孝慶帝也是格外上心，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切，倒像是一個女兒對父母的體貼……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