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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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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駱駝商隊是在開賽的第十五天到達的。

當時整個村落還沈浸在寂靜中, 詹妮弗和納蒂亞擠在同一個火炕上,兩人肩並著肩頭並著頭,說完徹夜的小話, 睡得天昏地暗。

村落的守夜人率先聽到了駝鈴和嘈雜的人聲, 他將掛在井上的水桶撞響,金屬敲擊的聲音登時打碎了沙漠的平和。

駝隊踩著熹微的晨光進入綠洲,另選一處高地駐紮。

商隊首領甩著短鞭子命令領頭的白駱駝在畫了記號的點上跪下,仿佛推到了多米諾骨牌, 它背後的駱駝也在商人的吆喝聲中依次下跪。

等全部安頓好之後,足足有上百頭單峰和雙峰駱駝聚集在綠洲邊。它們早就被訓練過不能發出任何奇怪的響動, 也不能因為生人或一些小動物就受驚亂竄, 這會兒一個兩個都在優哉游哉地嚼著口嚼,等待主人將需要卸下的貨物卸下,將需要補充的資源重新裝好。

可惜安分守己並不代表不會給環境帶來困擾。

駱駝們散發出的臭味難以言喻,本身的動物臊味混合著排洩物的味道,還有貨物裏皮毛和鹽的鹹味, 這讓剛剛起床走出棚屋的詹妮弗臉色大變, 腳下靈光地一個扭轉,又打著呵欠走回棚屋裏去了。

她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圖阿雷格部落的孩子們都躲在籬笆後頭擰著鼻子,活像前來趕趟的不是駱駝而是什麽地獄降臨, 連湖邊的水鳥都被熏得一個倒仰,晃晃悠悠撕心裂肺地朝對岸飛走了。

納蒂亞和詹妮弗帶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敬畏感看著女族長朝商隊迎了上去。

“那是曼努埃爾,他掌控著大沙漠上半數的商隊, 幾乎是黃沙上的哈裏發。”納蒂亞小聲科普道,“他們說曼努埃爾能和大海裏的鯨魚和大草原上的獅子做交易,連天上的星星都會摘下邊角從他這裏換取金幣。”

“聽起來很厲害。”詹妮弗客觀地說。

駱駝商隊在歷史上曾扮演過極其重要的角色, 無論是從亞洲起航的古絲綢之路,還是跨越整個撒哈拉的黃金鹽道,都曾有過盛極一時、讓操持者賺的盆滿缽滿的時候。

這種遍地商隊的盛況一直持續到二十世紀初,隨著現代交通工具的發展和西方國家的不斷殖民,撒哈拉沙漠中的駱駝商隊數量銳減,時至今日已經只有寥寥幾十支隊伍還堅持在沙漠中穿行。

商人們相信,飛機有無法降落的地方,汽車開不到沙漠深處,只有沈默的駱駝才能一年又一年背負著貨物橫跨北非的黃色地獄。

這就是為什麽駱駝被稱為“沙漠之舟”。

但即使沙漠之舟也只是沙漠的客人,並非沙漠的主人。它們無法長期停留在撒哈拉深處,只能載著商人和貨物像公交車似的一站站停靠,不僅將鹽和礦藏運送到終點,還給航道上那些世代居住在綠洲附近的游牧民族帶去生活必須品。

曼努埃爾親自跟隨的這支就是主運鹽的商隊。他們從伊吉勒以北出發,經過舍什沙漠,阿澤利克,乍得湖區,最後前往蘇丹。

納蒂亞只知道詹妮弗需要離開撒哈拉,不知道她是帶著任務來的,因此不理解為什麽在聽到“乍得湖區”時她兩只眼睛都閃閃發亮了起來。

乍得湖區是動物天堂,濕地區是超過150種魚類的家園,稀樹草原上棲息著超過70種哺乳動物,算上成群的飛鳥,不可計數的昆蟲......對詹妮弗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絕渡逢舟,久旱遇甘霖,瞌睡遞枕頭。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心裏小算盤已經打得啪啪響,這會兒臉上就不由自主地帶出來了點向往之色。又瞇著眼睛朝女族長和商隊主人的“會晤”現場觀察了片刻,她清清嗓子問道:“納蒂亞,你知不知道跟著他們走需要支付什麽報酬?”

“我們要走的話也許需要幾只羊,但你要走的話可能是免費。”納蒂亞很自信地說,“媽媽說過曼努埃爾喜歡交朋友,特別是大人物。現在到處都不太平,也只有朋友滿天下的曼努埃爾還敢走商了。”

詹妮弗眨眼:“可我見識過別的暴亂分子,他們看起來可不像是會停下來好好說話的樣子。就算曼努埃爾認識很多人,總也有陰溝翻船被什麽小分隊幹翻的時候吧?”

她說完這句話就有些後悔。

對面的納蒂亞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和年紀輕輕的她談這些槍支暴力和死亡的事幹什麽呢?還不如走出去自己去問女族長或直接和曼努埃爾搭上線。

可就在她想轉移話題時,這個“小姑娘”卻以一種和年齡完全不符的嚴肅神情震住了她。納蒂亞先是左右看了看,確保沒有商隊成員在棚屋附近,然後手指放在膝蓋上隱晦地指了指駝隊角落的一小撮人,壓低聲音說道:“曼努埃爾有他的胡狼。”

“胡狼?”

“那些是......殺手,刺客,雇傭兵,隨便你們怎麽稱呼。媽媽說大型商隊總會雇傭一些人保駕護航,曼努埃爾手下的人就叫胡狼。胡狼是航道上的清道夫,會把所有不穩定因子都抹除掉。”

這個解釋很好很強大,但它甚至讓詹妮弗更疑惑了。

“我沒理解錯的話胡狼就是保鏢,”她問道,“可面對一堆荷槍實彈的游牧民族,對面只要一發子彈擊中目標,一切就都完了。他們拿什麽保證雇主的絕對安全?”

納蒂亞聳了聳肩。

以她們相處數天的彼此了解來看,這個動作就是“我不知道”、“老師沒有教”、”爸爸媽媽也沒有告訴我”的意思。

小姑娘似乎對自己不清楚這件事感到非常丟臉,不過在她能說些什麽之前,女族長已經轉身帶著曼努埃爾朝這個方向走來,齊齊走進了這間小棚屋。

詹妮弗很給面子地站了起來。

女族長開口說道:“這是——”

“不必介紹。”曼努埃爾暧昧地擠了擠眼睛,“我知道她是誰。”前頭這些話是法語,到了這裏忽然變成了強調有些奇怪的英語。“戴維斯小姐,久仰大名,真高興能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大沙漠裏見到你。我猜你是在參加《荒野挑戰》?我兒子非常喜歡看你的節目。”

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但詹妮弗不能否認他的友善讓她微微放松了警惕。她同樣露出笑臉,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我在這裏受到了很好的照料,在朋友們的陪伴下,沙漠也不是那麽可怕了。不過正巧,曼努埃爾先生,我聽說你們要去乍得湖區......”

“我們很樂意帶你一程。”曼努埃爾立刻說。

詹妮弗註意到他和女族長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對這個請求並不意外的樣子。她把疑惑放在心底,旋即再三謝過對方的慷慨,又提出了一個請求——替綠洲部落向商隊購買額外的物資。

“我在這裏做客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禮貌地說,“我不知道能為這個部落做點什麽,但我想你肯定知道他們需要什麽。”

這話不假。

在沒有比商隊首領更明白部落需要什麽物資的人了。

詹妮弗並不喜歡欠債,更不喜歡欠人情債,也從不覺得任何人應該無條件地幫助自己。因此當發現有機會能償還時,她立刻毫不猶豫地同商隊達成了協議。

協議達成後,別說喜不自勝的納蒂亞和同樣面露喜色的女族長,連聽到消息的村民們都對她和善了不少。買賣不成仁義在,現在買賣成了,曼努埃爾更是親自把詹妮弗引到了駝隊附近,又親自給她挑選了一匹據說“走得很穩”的駱駝。

在和這頭滿臉寫著和善的白駱駝對視了十分鐘後,詹妮弗終於抽著嘴角移開了視線。

恰巧這時,四號機巴迪結束休眠,整點開啟——【Day 15:幸存者人數77。】

詹妮弗的嘴角甚至抽得更厲害了。

***

曼努埃爾的商隊在第十六天傍晚出發。

他們只在綠洲停留了一天,補充了一些淡水。整個商隊共有二十名商人,部落宰了幾頭羊作為款待,又在第二天將他們送出了綠洲。

詹妮弗的白駱駝在隊伍中間,比起隨時有掉隊風險的後段更加安全。經歷過比賽前幾天的徒步,她對騎駱駝這種腐朽的資本主義享受大為滿足,而且這一次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帶到一些古怪的部落去槍斃。

只是有一件事讓她很在意。

前方駱駝載著的貨物怎麽看都不像是鹽,那幾袋子硬邦邦的物件看著像是什麽東西的盒子,從露出的丁點痕跡來看還是被塞了減震泡沫的盒子。

她聯想到自己在綠洲部落的最後幾分鐘。

那時納蒂亞小朋友哭成了個淚人,但不知怎的還記得要給自己不知曉內情的窘境正名,於是邊打著哭嗝邊附在她耳邊說道:

“媽媽告訴我他們帶了足夠多的東西和足夠厲害的人。媽媽還告訴我曼努埃爾曾經只運鹽,現在大家全靠著他才能保護自己。”

這些話給了詹妮弗三個重要信息。

第一,現在這些商隊在運送的部分東西見不得光。

第二,綠洲部落的武裝大概就是從這些東西裏得來的。

第三,隊伍裏的胡狼們真的很不好惹,是民風剽悍的圖阿雷格人都說不好惹的那種不好惹。

以上三點隨便哪點都能讓國際刑警激動得竄起來,不過詹妮弗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什麽異常都沒看見,什麽內幕都不知曉,大家你好我好天好地好,萬事皆無,麻煩全消。

不過這種得過且過的精神很快就被她敏銳的直覺破除了。

先前曾說過,詹妮弗靠著這種危機感在無數次生死攸關的瞬間救過自己的性命,而此時此刻,在一個龐大的駝隊中,這種汗毛倒豎的感覺再次襲來。

冷氣的源頭在背後。

有三名胡狼在商隊末尾遠遠地吊著,他們都裹得很嚴實,連面容都看不見,一路上也不說什麽話,只在停下來喝水和進食的時候會暴露多一點點皮膚。

在納蒂亞口中,這些人是殺手、刺客、雇傭兵。詹妮弗過去聽說過這樣的人,他們多數都惹過大麻煩的人,最後不是隱姓埋名,就是加入海盜的船隊、加入沙漠的商隊,總之要找一個遠離追捕者的區域,既保護主顧,也保護自己。

撒哈拉沙漠對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來說是生命禁區,可從沒聽說過有哪個警察會追到大漠深處來,因此,亡命之徒聚集在鹽礦附近等活幹也是正常的事。走一趟就是好幾個月,幾個月後誰知道誰是誰?

然而這種情況正常,並不代表符合這個情況的每個人都正常。

憑借世界範圍的名氣、還算熟練的阿拉伯語和精湛的親和力表演,詹妮弗在開賽第十八天終於從一名年輕商人那裏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是有這麽回事。”他神秘兮兮地說道,“看見那兒沒有,那些都是真正刀口舔血的人。阿蔔杜拉跟著我們三年了,他可以在幾分鐘內活剝了一個人......祖內的槍法比你見過的奧運冠軍都準......拉基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兇猛的動物......還有那個,他們叫他烏卡必。”

“烏卡必?”詹妮弗同樣壓低聲音。

“烏卡必。”年輕商人冷笑著說,“在某些族群的語言裏這是‘冷血’的意思,他是半道上來的,大概八九天前吧,我們在塔阿紮碰上了。他可惹了一屁股麻煩,求著曼努埃爾把他帶到沙漠裏去,甚至不要報酬。”

“八九天前。”詹妮弗重覆道,心裏隱隱有個猜想。

她的視線隔著遙遙的距離同那個戴棕色頭巾的男人對上。那些所謂刀口舔血的人也無法對她的美麗無動於衷,可這個“烏卡必”卻自始至終沒有分給過她一個眼神,仿佛有意在忽略什麽——或者說,仿佛刻意地不想引起她的註意。

這其中一定有鬼。

詹妮弗瞇了瞇眼睛,將心中的猜想權且壓下,預備找個機會好好試探一番。

***

她沒有想到,機會竟來得如此之快。

《荒野挑戰》規定除非選手連夜活動,否則攝像機組在晚上都會停擺。開賽第十九天晚上,駝隊難得在夜晚休整,詹妮弗躺在帳篷裏睡不著。

營地裏此起彼伏都是男人們的呼嚕聲,除了放哨的守夜人,其他人早已陷入沈眠。

詹妮弗想了想,閑著也是無事,於是起身擺弄照相機。

斯塔克出品都是精品,這臺相機在夜景模式下仍然秒殺全場,不僅能看清遠處沙丘的輪廓,甚至還能捕捉到半夜出來捕獵的耳廓狐和沙貓。

朝四面八方看了約莫半小時,沒什麽新鮮事,她便準備收起相機去休息。

異常正是發生在這一瞬間。

遠遠地,從某個沙丘遮擋住一半的地方,突然跳起了一抹火光!

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聲響,也沒有任何預示著危險的東西,只有那一抹轉瞬即逝的火光。它太迅速了,不可能是點起的火堆;又太猛烈了,不可能是猛獸眼睛的倒影;它是如此獨特,如此熟悉,簡直好像——好像某個人在沙丘背後開了槍。

詹妮弗猛地站起,心臟狂跳。

她摸黑等在帳篷門口,拿起照相機繼續朝那個方向觀望。這個開槍的人不知道還有沒睡的人看到了火光,更不知道節目組發的相機能看得那麽清楚。

數分鐘之後,相機屏幕裏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男人從沙丘背後緩步朝營地折返,身上不見任何不便之處。他試圖殺死的動物——或者人,無論是什麽,都沒給他帶來任何麻煩,造成任何傷害。

沒人想對著槍手做出突如其來的舉動。詹妮弗在他走過這面帳篷時稍稍用力制造出一些噪音,這才放下相機,拉開簾布。

“烏卡必。”她極小聲卻也極清楚地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看著對方僵硬在原地,黑暗中只餘一個黑漆漆的影子,除了頭巾和袍子的輪廓什麽都看不清晰。“你去哪了?”

男人猶豫片刻,走近了些。

“待在你的帳篷裏。”他說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他的強調十分古怪,詹妮弗從未在任何非洲人口中聽過這種口音,事實上,她從未在任何人口中聽過這種口音。

該死的探究欲開始在心底翻滾。

“我看到你開槍了。”她謹慎地說,“有什麽威脅在外頭嗎?”

“你應該去睡覺。”烏卡必答非所問。他走得更近了些,在這個距離,詹妮弗仍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看到他不斷顫抖的左手,聞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她判斷錯了!

無論烏卡必想殺的東西是什麽,那東西都給他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損傷。

“你在追殺誰?”她立刻決定單刀直入,“或者說,誰派你來的?有人告訴我你加入這個隊伍是在十天之前,你不覺得這個節點聽起來很耳熟嗎?”

一個選手在沙漠裏失蹤,一個雇傭兵恰好被安排進附近的商隊裏,哪個蠢貨會相信有這麽巧合的事?到底是盧瑟的手筆,斯塔克的手筆,還是......某些人的手筆?

詹妮弗陷入沈思。

烏卡必不安地在原地挪動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道:“你現在最好回去睡覺,三周之後我們就會到達乍得湖,到那時你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這句話基本就是側面證實了她的猜測。

詹妮弗的態度順勢友善了下來。“進來吧。別誤會,我只是想和你談談。”雖然帳篷之間都隔著一段距離,但難保風會把說話的內容傳到旁人耳中。“雇傭你的大概不是盧瑟吧。”等兩人都坐在帳篷裏後,她開口說道。

“不是。”烏卡必幹脆地承認了。

“我想也是。”詹妮弗從鼻子裏出了口氣,“如果現在是盧瑟,在確定我毫發無傷還跟著曼努埃爾之後,你根本就沒必要出現,也根本不會提及我的任務。”

節目組只需要保證不出現什麽國際性政治事件就可以了,綠洲部落是好的,後續還有曼努埃爾商隊的保障,對雇傭兵來說就算完成任務了,何必長長久久地跟到乍得湖。

她是這麽猜想的,沒料到對方卻先是一楞,旋即搖了搖頭。

“不全對。”烏卡必幽幽地說,“今晚出現的那個應該就是萊克斯·盧瑟雇傭的人。他在你失蹤那天當晚就到達綠洲了,如果不是被......阻止,他可能會把整個部落都屠戮一空。”

詹妮弗臉色一變:“這是什麽意思?他是誰?”

“我不確定。”烏卡必坦誠,“在被阻止後他就被惹毛了。我大概知道四五個可以做成這事的人,但要雇傭他們出手可是大價錢,而且放在你一個人身上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意思是這個雇傭兵到沙漠裏來不僅僅是為了救她,還有別的任務。

詹妮弗在地上敲了敲手指。

萊克斯·盧瑟想幹什麽?

這個雇傭兵有沒有可能和爬蟲藥劑有關?

亂七八糟的思緒從她腦海中飛過,各種猜想一個個飄起,又一個個被否決。詹妮弗和烏卡必沈默著對坐,最終還是發問道:“如果他也是來保護我的,你也是來保護我的,為什麽你們要打起來?”

烏卡必沒有說話。

詹妮弗輕笑一聲:“看來你認識這個被雇傭的人。我暫且不問十天前你人在塔阿紮是怎麽知道他要屠殺綠洲部落的,我也暫且不問你跟在駝隊裏究竟是為了我還是另有意圖,只一點,你和這個男人的糾葛離我越遠越好,這種在營地附近打鬥的事不要再發生。”

烏卡必呼吸一窒,仍然沒有說話。

詹妮弗知道自己必須下點猛料了。

“我無意插入警匪之爭,”她用自己最客觀也最冷淡的語氣沖對方拋出一記直球,“別這樣看我——我知道你在看我,也能猜到你現在是什麽眼神。我不是在說你是個菜鳥,但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個雇傭兵,你懂我意思吧?小子,你看起來就像個秘密警察。”

這話讓對方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來。

“不管盧瑟雇傭了什麽人,而你在看到這人之後又有多想立功,你最好不要幹擾到我的比賽。”詹妮弗趁勝追擊道,“我不在乎你是誰,除了人造的槍支,在沙漠中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這不是我們做事的方法。”烏卡必艱難地反駁道,“你男人雇傭了我,我必須看顧你的安全。私鬥這種事不會再發生,我保證。”

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話,詹妮弗的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如果真是布魯斯雇傭了你,”她說,“我非常確信他不會要求你‘保護’我,也不會讓你幹涉我的任務,你最好仔細想想他到底說的是什麽。”

“原話是‘去處理那些槍’。”烏卡必不情不願地承認道。

“那麽就麻煩你看顧那些槍了,同時也祝你得償所願。”詹妮弗給這段對話蓋棺定論。她起身準備去拉開帳篷的布簾,沒走兩步,卻聽背後幽幽地傳來一聲疑問——“你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她轉過身。“你是撒哈拉原住民嗎?”

烏卡必嘖了一聲:“我是——我不是。”

“那不就結了。”詹妮弗拉起布簾,“你也許是個非洲人,但不是所有非洲人都了解撒哈拉。這是赤裸裸的刻板印象,就像不是所有亞洲人都會拳腳功夫一樣。在本來就應該被節目組搞定的打鬥之外,你幫我就是作弊,我不願意。退一萬步說就算我願意,你也未必能幫到我。”

烏卡必被嗆了一下。“而你覺得自己懂得比我多?”他不服輸地問。

“Hell yes.”詹妮弗不動聲色地抖了抖布簾。

在荒野裏,她通殺全場。

大概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這位可能是秘密警察的“雇傭兵”在離開帳篷時簡直腳步虛浮,大受打擊,活像頭喝醉酒的馬駒。

守夜人被動靜驚動,不由得朝這裏走了兩步,接著又像窺見了什麽流裏流氣的秘密一樣發出個恍然大悟的喉音,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崗位上。

詹妮弗看著他們雙雙離開,又將目光轉向此時空蕩蕩的沙漠。無論烏卡必在追捕的是誰——大概是個聲名狼藉的家夥——現在這片沙漠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他的蹤跡。

她只想好好比賽,衷心希望盧瑟找來的不是什麽大麻煩。

如果是麻煩也最好去麻煩別人。

如果去麻煩別人最好麻煩得遠一些。

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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