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的風吹得很急，掠起越九霄和漕幫幫眾的衣服。烏雲在頭頂飛快地掠過，一如漕幫人悲憤的心情。他們身前是一張小小的香案，香案前是湍急的河水。

姜二爺被推搡到河岸邊，不知哪個漕幫的人伸腳一踢，正中他膝蓋窩，他悶哼一聲，摔倒在滿是鵝卵石的河岸上，手腳頓時流出血來。

他回頭，血紅的眼睛盯視著越九霄：“越九霄，我警告你，殺了我你就是自毀前程！”

越九霄無視了他，向老胡示意了一下便走開了。

“越九霄！你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老胡的眼中含著淚花，珍重地從一個鐵盒子裏取出老幫主的骨灰。

漕幫的人面色凝重，把姜二爺推到河邊。

姜二爺被迫低下頭，看著渾濁的河水在面前打旋兒，把他的倒影打成碎片，他不得不把最後的底牌打出來：“越九霄，我和你一樣，是為祁王爺辦事的！控制漕幫、奪去董家的錢財，都是王爺的意思！你若是殺了我，王爺是不會放過你的！”

越九霄回頭望著他，姜二爺的話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祁王爺麾下幾時有二爺這等幹將了，我竟然不知？”

姜二爺松了一口氣，浮腫的臉上艱難的露出笑容，話裏不無幾分得意：“綺羅放棄她那綺羅坊的生意後，王爺便覺得不妥了。畢竟王爺需要的是錢，怎麽會想要綺羅這種隨時把金山扔掉的人？”

所以，祁王爺這是放棄了她？姜綺羅這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看起來儒雅仁義的祁王爺心裏還有這樣一把小算盤。她的綺羅坊是王妃全力幫主建起的，那背後有祁王爺的默許，姜綺羅明白，也一直很感激，但這一對夫妻所要求的，也許不止是報恩這麽簡單。

他們之所以會來江南，就是因為太子發現了姜綺羅與涵兒的存在，越是這種時刻，越是需要祁王爺的庇護。明智的做法當然是順從祁王的意思，但若這樣做，怎麽對得起用命換他們兩人的老幫主呢？

越九霄和姜綺羅悄悄地看著彼此，他們都明白這選擇的艱難。

見越九霄和姜綺羅沈默，姜二爺徹底放心了：“你們明白當中的利害就好！咱們都是要扶著王爺奪天下，說起來可是盟友，你豈能坐視這群粗人傷我性命？欽差大人，還不快點放了我？”

漕幫的人聽得似懂非懂，但總之明白姜二爺背後有個大靠山，連身為欽差的越九霄都要退讓三分。

“幫主，老幫主的仇不可不報啊！”老胡托著老幫主的骨灰在越九霄面前跪下。他視老幫主如神明，但現在的幫主已經是越九霄，對越九霄而言，只怕官途要比區區漕幫幫主更重要。

若越九霄放過了姜二這個罪魁禍首，那便是幫主令，從此漕幫上下誰都不能再對姜二動手，那老幫主的仇豈不是永遠不得昭雪？

“幫主……”老胡殷殷地看著越九霄，他身後的漕幫人與他是一樣擔憂憤怒的臉色。

越九霄的目光慢慢掃過漕幫眾人，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走到姜二爺面前，姜二爺挺直了身子，他相信越九霄已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只等著越九霄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沒想到越九霄一伸手，從他身上扯下了一大塊衣襟。

姜二爺莫名其妙：“你幹什麽？還不放了我？”

他正喊的大聲，忽然覺得嘴裏被塞入了東西，仔細一瞧，原來是越九霄從他身上撕下的衣襟。他嘴裏說不清話，含含糊糊地問：“你在做什麽？”

越九霄把他的嘴塞上，吩咐老胡：“按漕幫的規矩來，該怎樣辦，就怎樣辦。”

老胡大喜過望：“幫主英明！”

漕幫的人附和著歡呼起來，讚頌越九霄的聲音遠遠的飄過了江面，江心的幾艘船上探出人頭，有一艘四根桅桿的大船還特意派人上甲班觀看。

越九霄拍拍姜二爺的臉，壓低聲音說道：“二爺誤會了，我不是賣命的人，更不是給祁王殿下賣命，所以我從來也不是盟友。”他拍拍姜二爺的肩：“不過我說這些二爺應該不懂，還是讓初幫主慢慢教導你吧。”

負責押解著姜二爺的人忍不住又喜又怒，用刀柄狠狠敲在姜二爺頭頂上。如果不是要用他的腦袋祭祀老幫主，招呼在他身上的可就是刀刃了。“你以為搬出個狗屁王爺我們就怕你了？我們可不是你這樣的軟骨頭！”

姜二爺的心沈到了谷底，越九霄和姜綺羅不護著他，漕幫這些大老粗是絕不會對他手軟的。

這種時候已經顧不上什麽體面，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姜二爺忍著羞恥向越九霄磕頭，兩行渾濁的眼淚順著面頰上的腫塊流下。

他的哭泣淹沒在漕幫人的怒吼中。漕幫沒有什麽規矩，所謂祭祀就是就活剮。一群人按下了姜二爺的頭，高呼著為初陣風報仇，就要在他身上落下幾百幾千把兵器。

姜二爺掙紮著擡起眼睛，忽然看到了什麽，昏暗的眼睛忽然燃起亮光，口中哼著什麽，雖然含糊，但急切得像是見了救星。

越九霄和漕幫的人一起望向江面，只見水面上最大的那艘船乘著江風飛速駛來，船頭一個人昂然站著，頭上的金冠在烈日下燦燦發亮，刺得岸上人瞇起眼睛。

姜二爺奮力扭著身子，掙紮中竟然吐掉了嘴裏的布：“王爺！這群豬玀要殺我！您老人家不能不管啊！”

老胡喊道：“別理他的話！誰來也不能阻止給老幫主報仇！”

然而越九霄卻攔住了他：“都不要動！讓他們把刀放下！”

老胡愕然，但是越九霄卻不容動搖地因為他看到船頭上的人的確是他熟知的六王爺。

祁王殿下親自駕臨江南？他怎麽會來？

且不說那些，如果姜二爺真的拉攏了祁王殿下撐腰，當著他的面手刃姜二爺很有可能給漕幫帶來麻煩。現在要殺姜二爺，非得要得到殿下的首肯了。

大船在水邊停下，船上的水手跳下來搭起架子，不消一會兒就豎起了一架梯子。

穿著紫袍的祁王殿下優雅地走下，溫潤的笑容讓清冷的江風都和暖許多：“九霄，姜小姐，別來無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