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就這樣走了？”顛簸的馬車讓阿金的生意高了一個調門，她坐在馬車上時還不相信，但是馬車確實在向著京城行進。

姜綺羅沈下疲憊的肩膀，歪歪斜斜地靠在馬車壁上，一點大家閨秀或者姜家家主的風範也沒有。她瞥了阿金一眼：“不回去怎麽辦？你很擅長吵架嗎？”

阿金沈默了一下，再一次懷念春草，但是她心裏還是憤憤不平：“可是你自己怎麽也不說話？明明上午對著董家那爺倆還伶牙俐齒的……”

姜綺羅扶著座子支起身子，重重一嘆，說道：“因為董承說我的那些話是他憑空構陷，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柳枝告訴紅綢鎮工人的那些話，他們可是很想相信。如果我再聲嘶力竭地抗辯，是不是更像越描越黑？”

要他們去翻山越嶺、多方求證地探究姜綺羅和柳枝的是非是不可能的。何況，一個無權無勢的婢女在幕後默默無聞奉獻，最後終於驅趕了搶占她功績的大小姐，還搶回了一直以來愛錯人的情郎……

“這個故事我都覺得跟動人啊！”姜綺羅是真的心悅誠服。她把綺羅坊交到柳枝手裏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月，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她能構造出如此完整而跌宕起伏的故事難道不該佩服？

阿金瞪了她一眼：“你有毛病！”但是她們已經離開了紅綢鎮，總不能再折回去把人糾集起來，逼他們聽自己的辯解。她抱著胳膊問：“所以我們要怎麽辦？”

姜綺羅托著腮幫子想了一會兒：“暫時還真沒什麽辦法？打死我也說不過這些工人，而他們又不可能平白無故對我有信心。我又能怎樣？”她攤開手，然後又把手枕在腦後，就這麽打起盹來。

阿金越發地生氣，覺得今天是全年最倒黴的日子，黃歷上寫著大兇，諸事不宜，絕不要出門那種。

她們回了家，不待姜綺羅吩咐，阿金就自請去姜二爺那裏匯報。姜綺羅本想攔著她，因為暗中跟隨她們的漕幫人一定早就把情況詳細匯報了。不過讓阿金去一趟可以表示她很在意這位堂叔，所以終於沒有攔著。

姜綺羅又想著以這位堂叔的脾氣肯定不會容忍，果然，第二天一早，她就聽到了拍門聲。

姜二爺先是對姜綺羅居住的環境表示了一番不滿，然後便說起紅綢鎮的事情。

“看來堂兄治下不嚴啊，這些兔崽子竟敢輕視你，當真不知馬王爺幾只眼了！侄女，你告訴我昨天帶頭的那人長什麽樣，我讓漕幫這邊出幾個人，讓他知道厲害！”

姜綺羅苦笑一聲，說道：“堂叔息怒，這件事不到那種地步，我還有救兵。”

姜二爺和阿金都很好奇：“誰？”

姜綺羅欲言又止：“還是等等再說。我現在只有七成把握，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我再公布他的大名。”

阿金撅起嘴巴：“什麽嘛？還不是沒有辦法？”

姜二爺問道：“你想等到什麽時候？”

姜綺羅手指頭動了動，算清日期：“我想也就這兩天了吧？最多不會超過五日了。”

姜二爺卻沈吟了一陣沒說話，他打量了姜綺羅兩眼，說道：“好，那我就等五日。到時候你的救兵來不了，我就讓紅綢鎮變成血海鎮，反正景色都差不多。”

阿金被嚇得一哆嗦，望著姜二爺離去的背影，告訴自己說：“不要怕，英雄好漢都是這樣的……”

姜綺羅拍拍她的背：“別怕，不至於發展到那個地步。我不是說了嗎？有七成把握呢。”

姜綺羅的心態很放松，接下來幾日她沒有去總店，瑞錦莊也沒有開店。想反，她只是有把一些冗餘的店鋪脫了手。

有一次她經過了曾經的瑞錦莊分鋪，今日的雀屏樓新店，見到一群工匠在裝潢。她發現雀屏樓把牌匾換了，卻沒有扔掉瑞錦莊的舊匾額，而是掛在雀屏樓的匾額之下，門口還豎了一塊牌子，寫著“瑞錦莊舊址”。這一番布置不過是要京城人都知道曾經屬於瑞錦莊的，如今到了雀屏樓手上。鋪子如此，財勢也如此。

路人對此議論紛紛，但姜綺羅只覺無聊，看了一眼就罷了。

其餘時間她都回家，她在書房這頭看書，涵兒在那邊練字，倒也十分愜意。

知道三日之後，她等的那件事發生了，阿金跑著進了書房，大聲道：“皇宮放榜了！”

放的不是進士登科的金榜，是新選拔的皇商的名單，也就是上一次皇後娘娘召開品鑒會的結果。

皇家辦事，總是要以持重審慎為先，所以原本不怎麽繁瑣的一件事，反而因為諸多程序而耽誤了，何況中間還有個姜綺羅抗婚的插曲。

但無論如何，皇商的名單總算是出爐了。

姜綺羅最關心，也最擔心的，也是決定她能否搬到救兵的一個問題：“綺羅坊？”

阿金抿著嘴安靜地看了姜綺羅一會兒。

書房裏寂靜無聲，姜涵都停下筆來。他雖然不懂皇商是什麽，為何如此重要，但是他讀得懂娘親的臉色。

阿金終於繃不住，露出燦爛的笑，輕快如鈴鐺的笑聲從心底裏飛出：“當然上榜了！”

姜綺羅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對於綺羅坊能不能入選皇商，她心裏一直有些打鼓。只說蠟染作品的優秀程度，她不懷疑，但是因為有抗婚那件事，她還是很怕皇後公報私仇的。

好在皇後是公正的，而越九霄讓趙舍人另娶的計劃也給足了皇後娘娘面子。

當然，這背後一定也有祁王府的游說，說不定還有黃公公。

總之，綺羅坊正是成了皇商，綺羅坊的布可以打上禦用的標志了。

阿金望著姜綺羅的笑臉，有些感傷地說：“姜小姐，你還是很牽掛綺羅坊，對吧？”

看她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了。自己親手栽培起來的孩子有了出息，當娘親的當然高興。只是這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屬於了別人，而那個人更是要讓孩子忘了親娘的存在。

阿金覺得這真是個辛酸的故事，但是姜綺羅卻沒有悲傷，她麻利地合上書本，喊上阿金：“走！”

“去哪？”

“見咱們的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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