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姜綺羅和越九霄站在順天府衙外陰影中的巷子裏，姜綺羅站在巷子當中，越九霄袖手，懶散地靠著灰磚砌成的墻。巷子很深，街道上的喧囂傳不進來。

“你難道不解釋一下？”姜綺羅的聲音回蕩子啊窄窄的巷道間，她真的動怒了。

九霄怎麽會這樣做呢？世上誰都會做這種事，可是他不會，因為他是越九霄啊，是一個寧願離家出走都不服命運安排的人，他怎麽會去肆意玩弄別人的命運？

越九霄只是聳聳肩：“解釋？就是為了救你而已啊。為了讓你脫離皇後娘娘的軟禁，什麽樣的臟事我都幹得出來。僅僅是給趙懷遠安排一場婚事，已經算是我下手輕了。”

姜綺羅沖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衣領，大喊道：“可是趙府尹不想娶柳枝啊！”

越九霄任由她抓著自己的領子，目光黯然：“那麽你來告訴我，綺羅，我該怎麽救你出來？”

姜綺羅望著越九霄盡在支持的臉，無言以對，她沒有越九霄的智謀，越九霄只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她卻什麽對策也沒有。

在皇宮裏，她很不安，但是堅信著能活著走出皇宮，甚至能睡得很 ，因為她相信越九霄會有辦法。而越九霄真的有辦法了，她憑什麽去指責呢？

的確啊，她的抗爭明顯是無法令皇後動容的，唯一的破局之法是趙懷遠的另娶。皇後要的是面子，越九霄方法給了她面子，真是皆大歡喜。

只是犧牲了府尹的自由，而且並非趙府尹自願。

比起陪著姜綺羅入宮的阿金，趙府尹才是最為無辜的那條池魚。

越九霄又說道：“我不能否認，我也想斷了他對你的想頭。以趙懷遠的心性，他是不會輕易改變心意的，除非他擔起為人夫的責任，良心會禁止他再想你。”

越九霄說得不對嗎？姜綺羅回想起趙府尹接旨前最後的目光，那種溫柔是對她的寬慰，也是告別的決絕。

“綺羅，你覺得我所作不對，只管恨我罵我，你要和我恩斷義絕我也沒有辦法。但我只是要你平安，若再有選擇的機會，我依然如此行事！”

姜綺羅慢慢地放開了手，滿心的不忿竟然不知道該向何處發洩。恩斷義絕？她不想再聽這個詞了，也不想再做一回這樣的事。

越九霄知道，她終於平靜下來了，似乎也接受了越九霄的處置，他問道：“你要聽我安排布置的細節嗎？”

“不用了。我怕我忍不住打你。”姜綺羅的身子軟了下來，她靠在與越九霄相對的那面墻上，十分疲憊地合上了眼睛，問道：“為什麽是柳枝呢？”

越九霄望著她：“因為柳枝畢竟是真心喜歡趙懷遠的。讓梁曦公主下嫁的方法我都能想到，但你信不信，趙懷遠會更痛苦？”他頓了一頓，又沈聲道：“我也不能否認，這是刻意把柳枝從你身邊移走。”

姜綺羅慢慢睜開眼，她現在已經不會顧念什麽柳枝與姜小姐的舊情了，她顧念的是趙府尹。

她沒有說話，越九霄卻能看穿她的心思，說道：“柳枝對誰都可能下手，甚至說不定對你起過歹心，不過她絕不會傷害趙府尹。”

姜綺羅面如死灰，她不愛趙府尹，但是為他心痛。她用雙手捂住臉，擦去眼角滲出的淚：“那我現在能為府尹做的，就是祈禱他將來的幸福。”

他們從巷子裏走回街道上，姜綺羅想要重進順天府，但是師爺滿臉對不住地擋駕，說大人這幾日不私下會客，誰也不見。

姜綺羅只能走，臨去前看到身著宮中制服的太監牽著車馬走來，車上的大箱子沈甸甸的，用紅布綁著，貼著金燦燦的喜字。

皇後要親自為府尹主辦婚禮呢，就算當初他順順利利地和姜小姐完成婚約，也不會比現在風光。若是府尹的娘親還在，現在一定為兒子高興，而且要讚嘆當初那婚退的英明。

可是，多大的風光，就是多大的悲哀。

姜綺羅回了家，一整日沒有與人說話，涵兒親自奉茶來給她，她也只是笑笑，抿了一口，不知其味。

到了晚上，收工的時間，阿金和柳枝各自從鋪子裏回來，柳枝先回來，抱著一摞賬簿，和姜綺羅互相點了個頭。

她們已經生疏至此，留與不留真的並不要緊，但是姜綺羅心中卻盤算著另一件事，她想了一整天的事情。

阿金回來後先打了水，經過院子時，站在樹下的姜綺羅忽然問道：“阿金，你喜歡綺羅坊的什麽呢？”

阿金被問得莫名其妙，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喜歡染布織布，喜歡姜小姐，喜歡涵兒，我也還算喜歡春草啦，還有就是有錢拿。”最後一點，她說得不太好意思，但是說得非常認真。

“你想當綺羅坊的掌櫃嗎？我只是要問問你將來的志向罷了。”姜綺羅笑著說道。

阿金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行，我不行的！我根本不認得幾個字，綺羅坊這三個字裏有兩個寫不出來呢，而且我一看賬本就頭大，像柳枝那樣每天對著賬冊，我一定會瘋！姜小姐，我命裏就是對著染缸的！”

姜綺羅低頭嘆道：“這話不假……”她的話裏並沒有什麽不開心，只是很惋惜。

姜綺羅又問道：“阿金，我去哪裏，你都會跟著嗎？”

阿金興沖沖的反問：“綺羅坊要在京城之外開店嗎？”

“呵呵，暫時沒有想那麽多，不過誰知道呢？”姜綺羅拿起蒲扇慢慢地搖晃著。已經入秋，可是她覺得燥熱，從心裏燥。

她此刻心中有個想法，而且知道這是個蠢念頭，不過這不會讓她煩躁，她煩躁是因為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說服自己。

她把扇子越搖越快，最後幹脆脫手飛出。

阿金擦幹凈臉，正好看見，撿起來遞給姜綺羅：“天這麽涼，還用得到嗎？”

姜綺羅沒有接，一揮手回了屋子：“晚飯不必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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