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尹肅容說道：“本府接到通報，說這裏有人沖撞王府的馬車，車上是王府家眷，要我速來救援。”

這個罪名實在太重了，姜綺羅伸手攔住趙府尹：“大人稍等，我再去勸勸源公子。”她跑到源銘的馬車邊，低聲對他說了一陣子。

源銘手中的念珠一刻也不停，口中把佛偈念了又念，終於緩緩睜開眼。他戲謔地看著對面的姑娘，說道：“靠官府後臺贏了算本事嗎？”

小姑娘抿緊了嘴唇，對趙府尹說道：“你們都給我退下！我非要和他分個高下。”

趙府尹走上去一拱手：“我無意幫助你們任意一方，只是你們堵塞了道路，妨礙通行，身為順天府衙，我有責任清理路障。”

小姑娘氣得眼睛溜圓，像兩只小銅鈴：“路障？你說我是路障？”

源銘說道：“當官的，我們這邊一時半會是動不了了，你應該派人去巷子兩邊把守，命令經過的人繞行。”他揮揮手，示意趙府尹可以行動了。他家在河內權勢極大，當地人寧可得罪官府也不敢開罪源家，所以源銘並不覺得給官員指派任務有什麽不對。

姜綺羅拍著額頭，連連對趙懷遠賠不是：“源公子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府尹大人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奶奶的，不是說源銘是她的監督嗎？姜綺羅怎麽覺得自己才是到處說張望，到處補鍋的那個？

趙懷遠不會那麽容易被使喚，他一揮手，衙差就奔向了源銘的車子。源家的小廝從來沒怕過官府，頓時放下了手中的人，圍住了車子護主。

小姑娘看到自己的人都得了自由，忽然也下令道：“把這給我圍住了，不許官差打擾！”她的侍從面面相覷，不明白怎麽忽然就和源家化敵為友了。“快啊！楞什麽？再磨蹭我誅你們九族！”小姑娘的話一出口，侍從們不敢怠慢，把兩家的車子圍個水洩不通。

於是巷子裏便出現了一副奇景，衙差圍在外面，裏面是小姑娘的侍從與之對峙，再往裏還有拉開架勢要打架的源家人，最當中兩輛馬車上的主人倒都很悠閑，唱歌的唱歌，念經的念經。

趙府尹從來沒辦過這麽棘手的案子，不過他從不像強權低頭，非要把這兩個人拆開。他終究不能對王府家眷下手，於是喊道：“把源家的車推出巷子外！”

源銘震怒：“你這是徇私舞弊！你聽著，這樣可不算我輸！”這最後一句是對小姑娘說的。

她見狀吩咐手下動手，一群侍從就和衙差對抗起來。源家的人不甘示弱，紛紛也加入當中。這一下子簡直比剛才還要亂。

“住手！你們都鬧夠了吧！”巷口那裏終於又來人了。

姜綺羅“咦”了一聲，轉頭望那裏看，先見到了小姑娘派出去的車夫，看來後面跟的就是她搬來的救兵了。只不過聽起來……

越九霄出現在車夫身後，他早換下了在村子裏穿的破衣，換回了高冠博帶，廣袖長衣，只是在外面披了件白色紗衣，文質彬彬，飄飄然若神仙。他身後背著一個長形的袋子，袋子上繡著古樸的雲紋，可以想象當中存放的是一件珍貴的古物。

小姑娘坐直了身子，興高采烈地揮舞手臂：“九霄！你怎麽才來呀！”

越九霄看到兩輛對峙的馬車，還有車上的小姑娘，露出微笑：“小曦，你又胡鬧了。”

原來小姑娘叫小曦，她的臉一下子拉長了：“誰胡鬧？是這些人合夥欺負我！”

越九霄走入巷子深處，這才看到對面馬車上是源銘，他正一頭霧水，轉頭一看，姜綺羅竟然也在，而且臉色還不怎麽好。

這個小曦吩咐車夫去“她住的地方”取琴，結果不僅取來了琴，還取來了越九霄。莫非這段時日越九霄都和這個漂亮姑娘住在一塊？

越九霄莫名地感到一陣冷，往旁邊看看，順天府趙府尹和綺羅站在一起，他又覺得有點怨氣。“究竟是怎麽回事？”

姜綺羅嘆口氣，不得不第二次把事情講述一遍。越九霄聽完，倒是比府尹更快地接受了事實，畢竟兩個當事人他都認得。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哭喪著臉道：“小曦，你要伏羲琴，就為了這事？你真是……唉，我一眼沒看著你，你就生事！”

小曦毫無悔意：“那怪誰？我要你陪我回家了嘛，你偏偏躲懶。活該！”她雖然是在挖苦越九霄，不過臉上笑意盈盈，輕嗔薄怒，十足地嬌俏可愛，顯然和越九霄關系很親近。

越九霄看看源銘，暗罵蒼天無眼，怎麽偏偏讓這兩個碰到了一起，只要當中有一個軟和點，事情就不至於這麽僵。“小曦，你給我個面子，讓這公子一馬，他是我朋友。”

源銘停下誦經，說道：“越九霄，你是我的朋友就不要阻礙我。”

小曦十分同意：“對，我一定要和他決出勝負。再說了，你天天惹我生氣，在我這裏早就沒面子可言了。”她看到了越九霄背後的布袋，伸手道：“把琴給我。”

越九霄遲疑再三，還是不得已解下布袋，交給小曦時很猶豫。小曦說道：“放心，我知道這是你珍愛的琴，一定謹慎對待。曲譜呢？”

越九霄不甘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卷絲絹卷軸，卷軸色澤已經發黃，可見年代久遠。

小曦笑道：“越伯父的心頭肉我一定不敢弄臟弄破，給我吧！”

越九霄把東西交給她時看了看她的臉，對她的話一萬個不信。

小曦揭開蒙琴的布，五指在弦上輕撥，流瀉出一串輕響，有如叮咚山泉。“果然是好琴。行了，等著我勝利的消息吧！古有諸葛孔明彈琴退司馬懿，今有我梁曦仙音退莽夫！”

“你開心就好……”越九霄臉上一片愁雲慘霧，只是不敢讓小曦姑娘看到，於是把腰壓低了退下。

姜綺羅看他對梁曦的奴才樣就來氣，扭開頭不去看他。這一轉眼卻看到趙懷遠蒼白的臉：“梁曦……莫非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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