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非常後悔沒有早些給奶娘安排一個染坊裏的工作。最近幾日她專心於編織，嘮叨姜綺羅的次數驟然下降。

不過兩日，奶娘就拿著一個小小的撐子來找姜綺羅，固定在當中的是巴掌大小的一張網眼布，用染坊剩餘的絲線織成。姜綺羅不禁讚嘆，上面的每個孔洞都是均勻的米粒大小，像是蜂巢一樣排列得井然有序。

姜綺羅捧著撐子的手都小心起來，很怕毀了心血之作。“奶娘，織這麽大一張布一定很累吧？”她看到奶娘的眼睛又像從前那樣紅腫起來，覺得很心痛。

奶娘滿不在乎，皺眉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你只管說，下一步該怎麽做？”

姜綺羅找來一根針，穿了線，像是繡花一樣在那片漁網布上穿了幾針，一些針走得長些，一些針走得短些，長長短短，依稀勾勒出一片花瓣的形狀。

奶娘看了，點頭道：“我總算是知道你要做什麽了。要是做出整副圖案，確實還挺好看，只是這網眼太小，穿針走線得太費事了些。”

姜綺羅不以為意：“那我們就把網眼擴大些。這一次我不想做什麽精致的織品了，我想做點平凡的、便宜的。”

奶娘把那塊漁網布收起來，說道：“那就不必用絲了，我再去找找別的紗線，重新給你織一張。”

姜綺羅伸手挽住她：“奶娘，你這次怎麽如此積極地參與新布？而且，明明我讓你白忙了一遭，你也不怪我？”

奶娘輕嘆一聲：“我跟著去了一趟漁村，那家的妹子人實誠，我挺喜歡。人家幫了咱們一頓，總不能讓這份好心打水漂。我受苦，就算是為了給他家一個交代吧。”

姜綺羅微微一笑：“奶娘，你要是年輕三十歲，再是個男兒，一定是江湖上那種重義輕利的豪俠！”

奶娘心裏頓時升起一股豪氣：“那是自然。想當年我沒去京城的時候也是鄉裏出名的辣妹子，有人打我家田地的主意，都是我給家裏擺平呢。唉，說起來也是許多年沒有拼命做點什麽了。”

姜綺羅嘟著嘴巴道：“什麽嘛，您罵我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像要拼命啊……”

奶娘甩開她的手：“我辛辛苦苦幫你，你倒拿我說嘴。當心我一生氣撂挑子，你自己去應付那個源公子的什麽三月期限吧！”

姜綺羅一下子老實了：“哎呀我不敢啦，奶娘，找紗線的事情交給我，我可不好意思坐享其成。”

綺羅坊除了編織金紗用的絲線別無他物，所以還是要到鎮上去買。姜綺羅再度趕起馬車向鎮上進發，不過這次她帶上的是源公子。

“你叫上我是何目的？”源銘一大早必定喝一杯清茶，必須用新取的，河流上游的、水流正中心的水新煮。姜綺羅來找他時，他正在莊嚴又講究的進行著飲茶的儀式。

“除了要買織布用的紗線，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源銘微微一笑，在香爐氤氳的輕煙後搖頭晃腦：“鎮子上？你認識的也只有那位姓宋的老板了吧？”

姜綺羅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銳：“是啊，織布的事情有了點頭緒，開店的事情也不能放松，我要問問他選地址的事情。”

源銘已知姜綺羅的用意：“你要本軍師去參詳一下他的意見？”

“和源公子說話總是這麽輕松。”姜綺羅說完，忽然又覺得這是個謊言，源銘笑嘻嘻地給姜綺羅增加任務難度時，她還曾覺得這人沒法說話來著。

源銘站起來，伸長手臂，讓飄逸的大袖盡可能地沾染香氣。他目光向姜綺羅一斜：“不去！”

姜綺羅的笑容一僵，不解道：“可是……源公子答應當我的軍師了呀！”

源銘一指門外：“你的馬車太破！”

於是源家的小廝們都忙碌起來，把公子的馬兒餵飽了牽出來，車子打理幹凈了套上，車內車外的裝飾都配齊全了，最後再搬來一把小凳子請公子爺上車。

耽誤了足足半個時辰，姜綺羅才算是能出門了。

一進鎮子，源銘就開始批判宋老板：“這鎮子規模也不小了，能在這兒立足說明宋老板有幾分能耐。不過京城那麽近，他經營多年卻從未想過向城中發展，缺乏野心。”

姜綺羅說道：“並非人人都像源公子這樣胸懷大志，知足常樂也是美事。”

源銘搖頭笑道：“宋老板和你吵架那次我都聽到了，他可不是個知足的人。”

姜綺羅覺得背後說人短長總是不妥，更無意與源銘爭辯，他們沈默著走完了餘下的路，在馬車碾過磚石路的隆隆聲中停在了布店門口。

夥計通報姜綺羅到來，宋老板親自出門相迎，看到後面還跟著源銘，更是作揖不止：“快請進，快請進，今日真是吹起了好風，為我帶來兩位貴客。”

自從上次宋老板登門賠罪之後，姜綺羅就對他逢迎的態度不太習慣，他還是喜歡那個說話粗糙但是毫無保留指點她的宋老板。

姜綺羅陪他客套幾句，直奔正題：“上次我委托宋老板幫忙參謀開店的地址，不知道您可有什麽好建議？”

宋老板撚著小胡子笑道：“有，自然有。我還列了份清單，你瞧。”他說著遞來一張紙，上面列著七八個地址。

姜綺羅掃過一遍，她去京城次數不多，更沒仔細逛過，只知道有兩三個在朱雀大街上，還有一個在離城門很近的市場上。姜綺羅估計清單上的地址都是繁華熱鬧的地界。

果然，宋老板開口道：“開店重在選址，選址又首中一個熱鬧，來往的人越多，越容易賣出去，就算賣不出去，人們來來往往的也能混個眼熟不是？”

這個道理其實不需要講，於是姜綺羅直接問到：“價錢呢？”

“由我的朋友牽線，可以給姜老板算便宜些。”他看了源銘一眼，說到：“源公子想必已經探聽過了，在京城，黃金低價一個月三五兩銀子的店面都有，這裏的幾個地址都是二兩三兩，很劃算了！”

姜綺羅看看源銘的臉色，知道宋老板沒有亂開價。

宋老板催促道：“姜老板可有意去看看？是的話，我便找朋友安排了。”

源銘微微地眨了下眼，代表他點頭了。姜綺羅於是向宋老板一拱手：“那就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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