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綺羅和宋老板商量了看鋪面的具體事宜，就和源銘一同告辭了。

臨行時宋老板關懷了一下研制新布的進展，姜綺羅覺得萬裏長征才踏出第一步，實在沒什麽值得稱道的，於是便說還沒有頭緒。宋老板聽了很憂心，叮囑她要多把心思放在新布上，“至於鋪子的事，放心，有我呢。”他拍著胸脯說道。

姜綺羅再三道謝，總算是走掉了。

等姜綺羅買完紗線之後，已經日上三竿，到了吃飯的時候。於是他們就在鎮上最出名的店落座了。

雖然不是什麽豪華之地，不過也算幹凈亮堂，掛了滿墻的菜牌，可見後廚師傅頗有手藝。只不過現在舉國哀悼太孫，店裏顧客寥寥，小二哥看到客人入內都無精打采。

源公子連點菜都和別人不同，他不問店裏有什麽菜色，反而問小二：“你們今早進了什麽菜？”小二楞了，源銘一瞪：“你們從菜農那兒買了什麽都不知道？”

小二這才反應過來，報上了一堆蔬菜瓜果的名字。“客觀，實在抱歉，朝廷有律令，這段日子不得聚眾宴會，所以小店也沒啥酒肉……”

源銘揮揮手，要他閉嘴，然後從袖中拿出一枚銀錠拋給他，回頭對自家一個隨從說道：“你去他們廚房做一桌菜來。”

姜綺羅和店小二都楞住了，沒見過下館子自帶廚師的。姜綺羅越來越質疑源銘去山裏找冰蠶是否是個謊言，他這樣嬌貴的公子哥，能在山裏住一天都是奇跡。

店小二苦笑著：“客官，這不合適吧……”

源銘把銀錠拍在桌上：“錢又不少給，借你們的地方做個菜又怎麽了？”

小二被他遇神殺神的氣勢嚇彎了腰：“是是是……”遇上這麽橫的主，還是順他的心意，默默地把錢掙了為好。

雖然菜不用後廚準備了，但是茶還是要備上的，店小二賠著十二萬分的小心送上了一壺新茶。源銘掀開壺蓋看看，就沒再說話，更沒有要喝的意思。姜綺羅沒那麽多窮講究，正好渴了，就倒一杯來飲。

“對了，姜小姐，”源銘看準了她正在喝茶的當口，說道：“那宋老板是要坑你。”

姜綺羅一口茶卡在喉嚨間，差點噴一桌子。她捶著胸口咽下去那口水，問道：“什麽意思？”

源銘看她被嗆的難受，仿佛十分欣慰，於是不吝賜教：“他給你的地址都是繁華熱鬧的大街，對嗎？”

姜綺羅皺緊眉頭，“是啊，難道這有不妥？”

源銘展開折扇，擺出一副尊長的模樣：“當然不妥。以你現在的實力，根本就無法在鬧市上生存，但是每月好幾兩的租金，就夠把你壓垮了。何況那些街道上一定還有瑞錦莊的分店，他們降幾分利無關痛癢，不過很快就能讓你沒有活路。”

“可是做買賣需要在人流熱鬧的地方，這話不錯啊，源公子不也是想找這種地方嗎？”

源銘白了姜綺羅一眼，目光中寫滿了“爛泥扶不上墻”。

“廢話！你那小染坊和我家如何能比？而且就算是我，也怕和瑞錦莊同街競爭呢！”

姜綺羅頓時也有點火大：“那源公子為何還讓我同意宋老板的建議？”

源銘一笑：“誰讓你去看鋪子了，我是讓你去看那些店鋪的主人。”

“什麽意思？”

源銘搖搖頭，露出一臉疲樣：“大街上的鋪面大多是租出去的，鋪面的房東手裏握著的往往不止一間鋪子。”

姜綺羅總算還不笨：“所以我應當結交這些房東，看看他們手中其他的店鋪！”

源銘“嗯”了一聲：“正是！其實你之所以要請宋老板牽線搭橋，不就是因為只認識他一個有點門路的嗎？只要結交了別的朋友，繞過他又何妨？”

姜綺羅目光黯淡下來：“唉，真這麽做的話，我總覺得像是背叛了宋老板。”

源銘“啪”地收起了折扇，目光犀利如刀鋒：“姜綺羅，在這商場上，識人永遠比識貨重要。”

姜綺羅被他的目光壓得不敢呼吸，低下頭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水。她大概能明白源銘的意思，宋老板是經商老手，姜綺羅這個量級的小商人能開什麽樣的店，該開什麽樣的店，他心中豈會沒數？他推薦姜綺羅根本承受不來的鋪面會是一時大意嗎？

若不是，他處心積慮地推薦這些昂貴的鋪面，難道是要毀了姜綺羅的生意？

姜綺羅一下子覺得口中的茶水很苦澀。

他們說了許久，終於等到飯菜出鍋，源家隨從送上了四涼四熱外加一湯。雖然全是素菜，不過造型精致，配色考究，不必動筷，就知道一定美味，就連新進來的幾位客人都被吸引，要小二照著姜綺羅這桌上菜。

源銘感受到姜綺羅的驚異，一聲冷笑：“當然了，給我們源家當隨從沒有一技之長是不配的。如何，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沒有作我們源家的兒媳婦？”

姜綺羅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她還不至於為了點好吃的就嫁過去，但如果回答“不後悔”，這顯然不是源銘想聽的答案。

但其實源公子是自問自答，他一拍桌：“你後悔也晚了！我們源家好馬不吃回頭草。”

姜綺羅連連點頭，用一種摻雜著追悔和崇敬的語氣讚道：“源公子英明。”

她一邊吃飯一邊悄悄琢磨，如果姜小姐真和源銘定成了親，後面這一切遭遇能否被改寫？她擡眼看了看趾高氣揚的源銘，覺得還是不行。

姜小姐是沈默溫順而內心不屈，源公子凡是都要拔個頭籌，就算他們順順當當地成親了，之後的日子怕也是水裏落入滾油一般炸鍋。對於真正的姜小姐而言，那不過是另一種悲劇吧。

姜綺羅更好奇的是，這樣的源公子，他未來的娘子需要有多厲害？

“你在笑什麽？”源銘察覺了姜綺羅的目光，筷子一放，滿臉不爽地問她。

姜綺羅更加確信源公子和姜小姐不會又好結果，連忙搖頭：“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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