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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鬼買賣第二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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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茶樓的第二樁人鬼買賣,這次的客戶同樣是個女人,她一身縞素綰了一個婦人的發髻,雖如大病一場的面色卻也難掩精致的五官,她朝我微微頷首,徑直的走向白玉屏風,伸出手去,她的手腕處即刻顯現出如我印章一般的圖騰,金色的卷軸隨即在穹頂上出現,燕小二突然指責道:“這不合規矩,你還未將故事說與我們便早早立了契約,燕家茶樓可不是什麽故事都要的。”

聽到這我真的是想送一個大耳刮給燕小二,茶樓都破敗成那樣了還好意思在這裏傲嬌,生意冷清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還死撐個什麽勁啊,只見那女的朝他伸出手腕,回道:“圖騰既已印在我的手上便說明我的故事對於茶樓還是有價值的,我來此地本就是想把這段故事全然忘記,你若再讓我回憶一遍,豈不是有些強人所難。”

我一把推開正準備強詞奪理的燕小二,以燕家茶樓正主的身份說道:“你的故事我們收了,你要用它換一個怎樣的故事?”

她如一池清泉,在傳統封建禮教的熏陶下仍是清澈見底的幹凈,她看著我說道:“我知這座茶樓的規矩,你們可以改變過程,卻無法更改結局,我既然出現在這裏便也能知道我的結局並不好,可如果結局已然註定,我想要一個不用背負家族重擔的故事,一個兩情相悅、生死不離的故事。”

“好。”我鄭重其事的向她宣布,“我以燕家茶樓主人的身份正式接受你的故事委托,當你走出燕家茶樓的那一刻,之前的故事便不覆存在,我會盡我所能按照你的意願讓你重新再活一次。”

她點頭與我達成一致,正欲跨出門檻時突然停了下,“我希望你可以讓曾經的那個我更加自私一些,即便是成為家族的罪人也不能將他放開。”

在她走後,燕小二將穹頂上的卷軸取了下來,卷軸剛剛接近白玉的屏風就被吸了進去,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鐵器,在進入屏風後卷軸便被鋪展開來,然後這個即將被改寫的故事便映入眼簾了。

梨木少白——藏了幾世的隱秘,終是抵不過情字。

最初前事

元秋二百三十八年二月,北朝京內突降暴雪,巫峽山發生雪崩,山路被封,因巫峽乃入京必經之路,眾多入京車隊被困巫峽,無人得出,也無人敢冒險進入,據說京內顯赫世族的莊家小姐因外出游學,此時正經巫峽山回京,怕是也被阻於巫峽山了,消息一經傳出便流於京內,引得京內百姓一陣唏噓嘆惋,仿若命已懸於九泉,再無生路,莊氏三朝元老,皇家對其的倚重不亞於皇室宗親蒙家,那冷面嚴酷的莊老對這個不足八歲的小孫女尤為寵愛,若真出了事,怕是整個京內都要跟著哀鳴了。

蒙家大院內,蒙夫人正細心為愛子挑選配搭黑羔裘的玉帶,管家急急地從外殿走了進來,夾著雪片的皮襖子都未及脫下,對著蒙夫人作了一揖,沈聲道:“夫人,巫峽山雪崩,封路啦。”

蒙夫人拿眼不悅的看了看管家,“封路就封路唄,哪年入冬不是這樣過來的,你急個什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規矩都忘了,帶著一身的寒霜就往這內閣裏闖,若把這寒氣過給了小少爺,看我怎麽治你。”

管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稟明道:“夫人,不是老奴忘了規矩,而是這回雪崩把那莊家的小小姐堵在了巫峽山,這一封路,怕是兇多吉少,老奴擔心……”

還沒等這管家說完,蒙夫人已是慌得扔了手中還未細細過目的玉帶,急聲對著一眾家奴吼道:“快快……快給本夫人去守住小少爺,莊玉被堵巫峽山的事一個字都不準提——”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少年仆役抖著身子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剛跨過了門檻,見蒙夫人急得橫眉冷臉的模樣,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夫……夫人,小……小少爺他奪了馬……朝著……朝著巫峽山的方向去了。”

蒙夫人後退數步,身子一軟倒在了婢女懷中,“出動府中所有人,給我去追,誓要把人給我追回來,我這傻孩子,他不知莊蒙兩家世代……誒……”

韶華十年

元秋二百四十八年七月,新帝初登大寶便禦駕親征漠北,大勝而歸,京內鮮花擁簇,迎路而鋪,百姓沿街下跪相迎,齊聲高呼:“萬民迎君,四海皆平。”

騎馬行於禦駕旁的是享譽北朝驚才絕絕的少年將軍,他一身銀甲淡定自若的立於馬上,目光看著遠處的拐角的地方,似在搜尋著什麽,一陣清風拂起,似有淡淡的梨花香在這萬千艷麗的花色中獨獨闖入,少年將軍嘴角突然上揚,一抹淺淺的笑容溢於清冷的容顏之上,激起沿路的女子尖叫連連,禦駕而行,本是封了路不予任何馬車、行人流竄的,卻見拐角處突然行來一輛白玉馬車,見到前方的禦駕,不但未拉馬停下,反而抽鞭急行而來,禁衛軍正欲上前將馬攔下,卻聽禦駕中傳來不溫不火的聲音,“誰人若驚了那馬,朕便要他抵命。”

禁衛軍不敢再上前阻攔,只見那馬已然要與禦駕相撞,少年將軍自馬上騰起,輕身一躍便至對方馬座上,牽起韁繩狠狠一拉,駿馬前蹄騰空飛起,止在了禦駕之前不過一拳之距的地方,馬車的簾帳被侍女掀起,一女子未作任何發飾,只用一根銀色的緞帶輕綰住了如瀑的長發,一身淺黃色的衣裙像是晨曦的第一抹亮彩,溫柔而祥和的灑在眾人眼前,少年將軍呆楞了半晌後才漸漸回過神來下馬準備來扶她,女子將頭一偏,也不理那方伸來的白皙的手掌,徑自跳下了馬車,見伸手那人仍是淡淡的笑顏,女子突然伸手往那人胸口上一推,神情不悅地說道:“蒙少白,你擋我路了,站遠點——”

蒙少白一聲悶哼,臉上卻未見半點怒氣,靜靜地讓了讓身,女子高仰著頭自他身邊走過,還未近禦駕,皇帝便已從禦駕中探出身來,明黃的朝服更似烈日驕陽,百姓自覺垂首,難以直視天顏,俊朗容顏中的華貴之氣讓人如沐暖陽的同時又自覺如履薄冰,他的一聲冷哼當即令人靜若寒蟬,雖面有不悅,語氣中卻是藏不住的寵溺,“玉兒可知少白是受了刀傷的,一路奔波,朕雖命人悉心照料,但被你這麽一堆,傷口怕是又裂開了。”

果不其然,蒙少白胸口的銀甲漸漸滲出了些血漬,蒙少白擺了擺手,不在意的笑道:“她有多大的力氣皇上還不清楚麽,不過如蚊蟲叮咬一般,不礙事。”

莊玉可不領情,賭氣的說道:“就算是蚊蟲叮咬也是我莊玉害你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可不想欠你什麽,我莊家的玉華丹是療傷的聖藥,我既推了你,便用玉華丹賠你好了,別說我不大方,我給你十粒,日後你若再有什麽病痛,可別再往我身上賴了。”

眾人一陣唏噓,莊家的玉華丹珍貴無比,雖為莊家的秘藥,卻是存放於皇宮太醫院內的,所剩不過三十粒,這莊家千金一給就給了十粒還真是出手大方啊。

蒙少白推卻道:“玉華丹一粒可抵萬金,莊小姐相贈十粒,少白愧不敢收。”

皇帝也覺莊玉所贈似乎有些過了,一雙深眸含有疑色的看向莊玉,不想莊玉一副認真的語氣說道:“只要能與你蒙家兩不相欠,再無糾纏,便是全都給你也是值得的。”

自北朝建國以來,莊、蒙兩家便世代備受皇恩,榮寵不衰,可奇怪的是不知兩家從何時結下的梁子,在朝堂上便是爭鋒相對的,私下裏更是形同陌路,互看生厭的,結了兩百多年的梁子,到如今更是愈演愈烈,可就在三年前,莊家小姐和蒙家少爺還是很親近的,適逢莊家小姐及笄之年,蒙家少爺耗時三月在整個護城河放滿白梨水燈,為其送福,一時間星河璀璨,竟比那夜空繁星還要奪目,就在百姓揣測怕是這莊蒙兩家要打破世代積怨聯姻之時,莊老突然夜會蒙家少爺,誰也不知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一夜之後,莊老以頭撞柱,死在了蒙家少爺的面前,這一幕莊家小姐時親眼得見的,也正因如此,兩人才至此斷了牽連,這莊家小姐對其更是恨意難平,反倒是皇帝赫連城對此事並無深究,只道莊老之死,不過意外一場,無一人為此再受牽連。

十裏長樂迎妃路,一入宮門不得出,雖是坊間的諺語,卻也不無道理,女子一生的榮辱便起始於長樂門前這靜謐無聲的狹長甬道,偶有絲竹管弦之音從門縫裏透出來,或激揚喜樂,或萬分悲涼,兩百多年來,這條甬道上走過了無數的妙齡女子,她們顧盼生姿,煢煢孑立,眼眸間盡是藏不住的喜悅,如今的莊玉也同她們一樣,雀躍欣喜之情自她輕盈的步伐中便可搜尋一二,唯一不同的是雖承妃位,著的卻是皇後才有的正紅之色,如今後位空懸,於她而言近在咫尺,眉眼間的明艷光彩似乎早已照亮了她身前那條榮寵不衰之路,只是天空不作美,本是大好的艷陽天,卻大雨突至,身邊侍女無一人帶傘而來,又忌淋著這位新封的寵妃,只得齊齊用手為她遮擋,只是雨勢太大,這般遮擋仍是濕了羅裙,就在侍女們萬分著急之時,一柄紙傘如雪中木炭一般的罩在莊玉的頭頂,她擡首,簪花搖曳,流蘇垂晃,眼前之人素喜墨綠長衫,今日卻著一身瑩白的長衣,眉骨染霜比這大雨還多了幾分涼意,兩人靜默不言的走著,紙傘將兩人的表情遮擋的嚴嚴實實,唯有兩人默契而緩慢地步伐,似乎每落一步,都是徹夜的沈思,直到高墻之上漸漸有了人影的流動,橫於兩人之間的紙傘突然被打落,雨水濕了她的發,就連她眸中的怒氣也漸漸沾染潮濕,她對著那白衣漠然的人吼道:“蒙少白,今日乃本宮封妃的大喜之日,你未請安問禮也就罷了,居然還身著素服,一臉悲涼,你是哭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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