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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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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辜言橋是府中嫡子,生母禮氏因難產而歿,繼母馮氏深得辜老爺寵愛,在府內風頭無兩,又為辜府添了一子,名言庾。

自禮氏難產香消玉殞後,馮氏便坐穩了辜府夫人的位置,府中下人雖按禮喚一聲二夫人,可他們心中都知道,馮氏在辜老爺心中的位置,誰也不敢冒犯了馮氏。

馮氏對嫡公子可謂是噓寒問暖,樣樣都顧得周到,在外人來看,她是將嫡公子當親生的孩子來養。

這不,馮氏為其操碎了心,說是為嫡公子物色了一個通房丫鬟,硬是要塞到嫡公子屋裏頭。

馮氏攜著一水靈靈的小丫頭,不待阿瑞通傳,便笑盈盈來到辜言橋的屋裏頭:“言橋啊,你瞧二娘給你挑的這丫頭……”

一入屋,她便眼尖地瞧見了換上辜府婢女衫裙的應南枝,臉上的笑瞬間一凝,忍不住仔細打量:“言橋,這婢女瞧著眼生哪?”

辜言橋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跟在馮氏身後的丫鬟,揖禮:“二娘,她叫應南枝,以後會留在我屋裏。”

馮氏臉上堆著笑,不經意地剜了一眼不作聲的應南枝。

“都怪言橋太過心急,沒有告知二娘一聲。”辜言橋揚袖輕咳一聲,佯裝虛弱病態,“負了二娘的好意。”

馮氏抿了抿唇,瞧了瞧應南枝,又望了望身後她精心挑選的通房丫鬟,她真是白折騰了,不過心思倒沒白費。

本想著給他塞一通房丫鬟,讓他無心學業,沈迷女色。現下他自個兒找了一個婢女,只要能達到最初目的,通房丫鬟誰都可以,只是一點不好,不是她的人,不受她管控,她還怎麽讓她聽話呢?

瞧著馮氏臉上的情緒起伏,辜言橋揚了揚眉,更加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肩膀都在抖。

馮氏回了神,瞧著他這般,嘴上雖說著關切的話,可步子卻未挪。倒是應南枝忙端起沏好的熱茶,卻因慌亂打翻了杯子。

熱茶濺到了馮氏的衫裙上,馮氏差點破口大罵,要不是看在辜言橋的分上,她才不會這麽算了,她定要好好責罰這丫頭!

“向二娘賠罪。”辜言橋語調倏地一冷。

應南枝正要開口,卻聽到馮氏不計較地開口:“沒事兒,下人難免有毛手毛腳的時候,不過,她現在既是你屋裏的丫頭了,規矩可要好好學學了。”

她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應南枝,話裏帶了幾分威脅:“好生伺候嫡公子,要是再出現今日的事兒,就算是嫡公子寵你,也保不了你。”

說完,她忽地換上一張笑臉:“行了,那我也不打擾了,祠堂那邊還有事要做。”

辜言橋撐桌站起身,行禮:“二娘慢走。”

一出母子情深的戲,任誰瞧,都逼真得很,只有兩人心知肚明,不過不說穿罷了。

馮氏帶著她精心為辜言橋選的小丫鬟悻悻離開。

不識好歹,真是晦氣!

瞧著二夫人灰溜溜地離開,阿瑞眉毛飛舞,外人瞧不出這做戲,可他阿瑞自小跟在公子身邊,二夫人的演技出神入化,眾人皆被她的伎倆蒙騙了。

應南枝低頭瞧著摔碎一地的杯子,心中一急想要收拾,卻被辜言橋眼疾手快地攔下,雖是關心的話,語氣卻疏離冷漠:“你還生著病,處理這些雜事不急於一時。”

阿瑞吸了吸鼻子,有眼力見上前:“我來收拾。”說著便瞧了應南枝一眼,宣告主權似的,“我是公子的貼身侍童,這些我做便好了。”

待馮氏徹底走遠,辜言橋松了松眉頭,生怕被她瞧出破綻。

“阿瑞,備馬車。”

阿瑞收拾到一半,經公子一開口,才想起正事,公子的奶娘還被扣在相府呢。

“是是是,阿瑞這就去備馬車。”阿瑞飛快地收拾完,便利落出屋,聽公子令去備車。

見辜言橋起身要走,應南枝驀地緊跟上,辜言橋皺了皺眉,不解她的舉動。

應南枝稍斂了灼熱的視線:“我……”

“你與我同去吧。”辜言橋發了話轉頭便走了,沒有瞧見她眸底的那絲覆燃的光亮。

他留下她,不過是為了有一個由頭可以推拒馮氏硬塞過來的人,得一時安寧,既然將她拉下了水,那就將她留下吧,瞧她這模樣,也無地可去。

-02-

一出府,差點迎面撞上風風火火闖來的一個人。

辜言橋出手拽了應南枝一把,才讓應南枝及時避開了這一難。

來人艱難地剎停了腳步,裁剪得當的錦繡衣衫襯得她英姿颯爽,很有精神頭。

“辜言橋,你不攔下我就算了,還躲開?是想看我摔倒狼狽的樣子是嗎?”

辜言橋嘆了一口氣,拿她沒辦法:“珞裳,你怎麽沒點閨秀的樣子?”

一語被噎住,蘇珞裳拍拍衣裳不應聲,她雖為女子身,卻有一顆男兒心,她不愛琴棋書畫與女紅,偏愛箭術、騎馬……真真是恨不能生為男兒身。

辜言橋上下打量她,一身男兒裝扮,皺了皺眉:“你又扮作男子去書堂了?”

見被看穿,生怕再被辜言橋念叨,蘇珞裳佯裝服軟。

一眼瞧見了跟在辜言橋身側的應南枝,她露出狡黠目光,話鋒一轉:“辜言橋,幾日不見,你長本事了?”

辜言橋皺眉,太慣著她,越發沒大沒小了。

平日不近女色,屋裏頭除了阿瑞一個下人伺候,其他下人皆不可隨意進出,她每回來,都像一個誤闖了和尚廟的,知情的人明白辜府嫡公子是因為身子虛,怕人多鬧得心煩,不知情的人嘛,都在暗暗猜測辜府嫡公子與獨受其寵愛的貼身侍童有何見不得光的事兒……

如今,屋裏頭突然多了一位不算傾國傾城,但長得還算清秀的婢女,讓人很難不猜度。

蘇珞裳友好地伸出手:“我是蘇珞裳,辜言橋的……”語氣特意一頓,“好妹妹。”

雖說兩家有意撮合他們,可他們兩人只有兄妹之誼,他對她無愛,她亦對他無意,相敬如賓地過日子,她也是不願意的,她要嫁自然要嫁她所愛之人。

應南枝瞧了辜言橋一眼,得體地向蘇珞裳行禮:“我是公子的貼身婢女,應南枝。”

“南枝,”蘇珞裳自來熟地握住應南枝的手,“以後我便叫你南枝吧。”

瞧著面上劃過一絲異樣的辜言橋,蘇珞裳心裏偷笑,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這般不自然的神色呢。

“你臉色瞧著不好,是不是辜言橋薄待了你?”蘇珞裳昂起下巴,“以後,我罩著你。”

辜言橋輕揚了揚衣袖:“我現在有事要出府,你自便。”

蘇珞裳擰著細眉,她這一來,他就將她晾著呀!整個辜府,她就與他能說得上幾句話,與旁人無話可說。

“你去哪兒?不會……是要去向我阿爹告狀吧?”阿爹雖寵她,可若真生起氣來,也是要狠狠責罰她的。

“我去相府。”辜言橋示意阿瑞讓車夫將馬車趕至府門前。

“相府?”蘇珞裳眼睛忽地冒光,“我陪你去吧。”

眾人都說相府獨子才貌雙絕、溫文爾雅,她想去瞧瞧,是不是眾人吹捧出來的。

“辜言橋,你帶我一同去唄。”

辜言橋不應,他不是去拜訪相府那麽簡單,要不是相府借為相國公做壽,排面頗大,人手恐不夠,遂仗著祖上太奶奶一輩關系好,厚著臉皮來辜府借個得力之人——自小陪在祖母身邊的常嬤嬤。

借人是假,綁在府裏做人質倒是真,近來朝廷風雲有變,父親與相國公各站一方,兩人不和早已盡人皆知,表面雖風平浪靜,可暗地裏早已暗流湧動。

他今日去,就是去接回常嬤嬤。

“你待在府裏。”辜言橋毫不留情地回拒了她。

蘇珞裳叉著腰,佯裝蠻不講理的樣子:“今日你必須得帶我去,”伸手拉過一旁沈默的應南枝,“不然,她也不許去。”

辜言橋擰著眉,瞧了一眼站著有點飄的應南枝:“她身子受了寒,那你照顧好她。”

阿瑞已在馬車前候著了,一見公子微提衣衫下臺階,忙上前扶。

蘇珞裳跺著腳,孤冷傲慢自作主張,她怎麽……怎麽就和他攀上關系了呢。

辜言橋還未上馬車,便瞧見一輛奢華的馬車從遠處嘚嘚而來,馬車勒停在辜府門前。

小廝搬下一只玉石凳,綢簾輕掀,一抹身著合身刺繡的月白長衫款款而下,面容俊美,卻又不失陽剛之氣,英挺劍眉下是一雙細長且深邃勾人的黑眸,削薄唇形,棱角分明,自帶了一種儒雅溫柔卻又冷傲孤清。

來人正是相國公獨子席延。

相國公乃是皇室忠臣,早年征戰沙場,為保國家安定,自願紮在南漠北疆守一國安寧十二年,待平覆南北戰亂,收回疆土才榮耀歸國,光宗耀祖。

當今天子也敬他、禮讓他三分。

相國公老來得子,自然對席延寵愛有加,也好在席延爭氣,天資聰穎,十三歲便中了舉,才子之名傳開,是相國公的驕傲。

席延步子穩健,舉止有禮。

辜言橋一時不知他在打什麽主意,自上回棋苑一事,辜言橋總覺得,他不似別人瞧見的那麽簡單,待何人都彬彬有禮,卻疏離又有分寸,天資極高,卻又展露得恰到好處。

“不知小相爺親自前來有何事?”辜言橋擡手掩著咳嗽。

席延讓小廝遞上一請帖,也不繞彎子:“過幾日便是家父的壽宴,我特親自來送請帖,望來相府一聚,熱鬧熱鬧。”

辜言橋親自接過,瞧著請帖上遒勁的筆法:“小相爺的筆法張弛有力,上回棋苑我瞧見你親自為棋苑題字,果真是好字!”辜言橋將請帖給阿瑞收著,“上回未好好一敘,這回相國公壽辰,是大喜事,我與家父理當去拜賀。”

席延揖禮:“那說定了。”瞧了辜言橋一眼,忽地開口,“對了,辜府的常嬤嬤還需在府中操持瑣事,雖說相府不缺做事的人手,可像常嬤嬤這麽能幹的人,也是不容易挑的,還請辜府理解,待家父做完壽辰,我定親自送常嬤嬤回來。”

辜言橋彎起嘴角:“我辜府的老人兒能幫上相府,是我們的榮幸。”

“阿瑞,代我送送小相爺,”辜言橋猛地咳嗽幾聲,做足了戲,“我身子自小羸弱,多有不周,還望小相爺莫見怪。”

“怎麽會。”席延的目光一斂,倏地銳利,可只是一瞬。

“今日多有不便,便不請小相爺入府喝茶了。”辜言橋眼光毒辣,“瞧小相爺今日這裝扮,像是有約了。”

席延眸中難得閃過一絲光亮:“的確,我有約了,那我便不多留了。”

蘇珞裳與應南枝就站在辜府門前,眼睜睜地瞧著席延離開。

蘇珞裳忽地反應過來去追,卻已經追不上了。她方才瞧得出神都忘記上前露個臉了!氣人,著實氣人!

應南枝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辜言橋跟前,剛才她見他咳嗽得很厲害,如今又是寒天,他的身子可禁不住這般凍啊。

“公子,天寒地凍的,你可得小心著身子啊。”

阿瑞在一旁瞧著,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她這剛來還沒一天呢,就這麽光明正大和他爭起了公子的註意!他阿瑞可是自小陪在公子身邊的,他怎麽會照顧不周到呢!

阿瑞吃醋了,驀地擋在應南枝面前:“你擔心個什麽勁啊,公子身子好著呢……”

話一出口,阿瑞就後悔了,整張臉都皺著,深知自己犯了大錯。

辜言橋狠狠剜了一眼口無遮攔的阿瑞,阿瑞眼珠子一轉,打個圓場:“公子身子能不好著嗎,你怎麽不盼著公子點好啊。”

應南枝面無血色,瞧著讓人不由得心憐。

“阿瑞。”辜言橋忽地出聲喝止,以免他再說出些沒輕重的話。

瞧見朱漆大門後邊的一抹身影,辜言橋脫下自己的毛皮大氅,在阿瑞與蘇珞裳驚詫的目光下,將大氅披在應南枝的身上。

應南枝眸中忽染上一層光亮。

蘇珞裳雙手環胸,津津有味地瞧著這一出,她可從沒見過辜言橋對哪個女子如此體貼。

待躲在朱漆大門後的人影一退,辜言橋驀地斂起笑臉,又恢覆了一股子淡漠,眸中藏著逼人的寒氣。

馮氏對他仍舊很上心,事事都要窺一眼、插一腳。

他留下應南枝,也是為拒馮氏硬塞的丫鬟,明面是為他選了一通房丫鬟,實則是為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此計不成,她定會想別的法子。

要不是他佯裝身子羸弱,她怕是早就按捺不住出手,他們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安無事這麽多年,她精心替他準備的藥,他怎能不喝?他就是要讓她誤以為,他對日日喝的藥從無懷疑,打消她的疑慮,再給她致命一擊。

-03-

被雪籠罩的長屏城有說不出的意境美,穆雙溪一襲白毛大氅站在拱橋上,望著極富煙火氣的八角大街,手中握著一錦盒,臉泛紅暈,等著她的少年郎。

席延站在青瓦磚墻處偷望已有半炷香時辰了,小廝耐不住冷,暗暗搓了搓手:“小相爺,咱們還過去嗎?”

小廝鼻頭凍得通紅,為今日這一約,小相爺早上在府裏焚香沐浴,換上了一襲新衣裳,臨出門前還對自己的儀態不為滿意,可出府前,夫人差人來請小相爺過去,小相爺去了一趟後,便變了個樣子,心事重重。

現下,都到了這兒,硬是遠遠地瞧著,不上前。

相府與穆家可是早定了親,小相爺與穆家小姐乃是佳人才子,相配得很!

席延抿緊唇,手暗暗攥成拳。

他離她不過幾步,卻註定了背道而馳。

“奉舜,走吧。”

奉舜一臉驚詫,可也不敢多問。小相爺行事向來有他的道理,小相爺對穆家小姐有情,可怎麽好端端的……

席延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穆雙溪不經意偏頭,好似瞧見了席延的身影。

“小姐!”單兒身為小姐的貼身婢女,忙攔住失了魂的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穆雙溪緊攥著錦盒,如丟了魂似的:“我好像瞧見他了。”

興許,是她看錯了,他要是來了,怎麽會不來見她?

轉過彎彎繞繞的街,席延徑自上了馬車:“回府。”

奉舜心中存疑,明明都來赴約了,卻突然轉身就走,小相爺心裏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席延端坐在馬車內,閉眼聽著車夫揮鞭駕車的聲音,腦海裏卻是她在拱橋等他赴約的身影。

他驀地睜開眼,無聲地揚手捶著腿,恨自己為何偏偏生在相府,連真心愛一個人護一個人的權利都被剝奪得殘渣不剩。

他自小天資極高,學何事都快,可上回在棋苑比試一事,他遇到了他強勁的對手辜言橋,雖說辜言橋身子羸弱,可才學不在他之下,布棋高超、步步為營,足以見辜言橋高深智謀。

他是相府獨子,絕不能輸給任何人,讓別人看了他的笑話。

只要辜言橋在,就會有人永遠壓他一頭。

辜府與蘇家有意結親,蘇家壟斷了全城的綢緞布料生意,資產雄厚。

原本與辜言橋有婚約的穆家做的是茶葉生意,早先財力著實雄厚,父親為他覓得這一親事,也是看中了穆家的財力,親家的家世是結親的必要條件。

本是一段錦上添花的良緣,奈何穆家內部分歧,導致意見不合,賬目虧空,家族逐漸走下坡路。

母親今日見席延,便是對他說此事。他們乃是朝廷大功臣,是堂堂相國公府,雖不用親家幫襯扶持,可親家的家世總得拿得上臺面呀,不然,整座長屏城的人都會在背後笑話他們。

夜深了,奉舜端了杯熱茶給小相爺,自小相爺回府後,就一直待在書房,隨手翻開的書只字未讀,心事重重。

席延指節攥得發白,他時刻記著他是小相爺,父親威名忠心遠揚,他定不能讓父親丟臉,自小母親對他嚴加管束,便是盼他成大事,如今,他怎能為了兒女私情不顧相府呢?

“奉舜。”

奉舜驀地回了神,雙手交握:“小相爺。”

“明日,幫我送封帖去穆府。”

奉舜也不多言,直接應下,很有眼力見地先退下。

-04-

阿瑞鬼鬼祟祟躲在門後正想瞧個真切,被突然湊近的公子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去見閻王了。

幸而辜言橋眼疾手快捂住阿瑞的嘴,才沒讓他大聲嚷嚷。

辜言橋食指輕抵在唇上,示意阿瑞噤聲,並讓他無聲退下。

阿瑞心中頓覺委屈,憤憤一跺腳,走了。

留下辜言橋一臉震驚,看來是他平時太慣著他了,所以他才這般沒大沒小的。

辜言橋甩了甩袖子,偏頭瞧著站在院裏的應南枝。

她對她從哪裏來閉口不言,她既然不想說,他也不逼她。

“咳——”他佯裝咳了一聲,她這警覺性也太差了,他都走到她身旁了,還毫無察覺。

應南枝斂回視線:“公子。”

辜言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仔細地打量院裏的這盞燈:“這燈有什麽好瞧的?”

應南枝抿了抿唇,不知該從何說起。

又是這副默不作聲的樣子,辜言橋嘆了口氣,他這是撿回了一個裝啞巴的小乞丐?

見公子轉身要回屋,應南枝急了:“公子,我……南枝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辜言橋頓下步子,不知為何,他自第一眼見到她,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似在他心裏生了根。他本不是一個善心的人,卻將她帶了回來,陰錯陽差地將她作為擋馮氏的擋箭牌。

“院裏……這盞燈……”話還沒成句,應南枝便紅了眼眶。

雖然她說得斷斷續續,可辜言橋聽明白了,她是想問院裏這盞燈。

辜言橋擡眸瞧著孤零落在院裏的這盞燈,心裏頭悶著一口氣,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吩咐阿瑞夜夜在院裏留盞燈,可這燈亮著,他心裏頭便舒坦。

“許是……一只小狐貍托夢吧。”辜言橋嘴角一彎,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隨口編了這麽一出,“小狐貍”三個字他脫口而出,自己也驚到了。

應南枝身軀一震,紅了眼眶,別過身,不讓他瞧見。

辜言橋斂回目光:“今晚你暫先睡下,待明日阿瑞收拾出偏屋,你就搬進去。”

應南枝喉頭哽了哽,點頭輕應。

應南枝點著燭火坐在桌前,出了神。

辜言橋便是居澤木,他的樣子絲毫未變,可性子卻大有不同,更加沈著與冷靜,心思也更為縝密,讓人猜不透。

她稀裏糊塗地被他領進了府,成了他屋裏頭的婢女。馮氏與麗二娘更是一個模子,做派也分毫不差,今日帶著一水靈靈的小丫鬟入府,被辜言橋三兩語一噎,便悻悻離開,其中定與她有關。

只要她能為他所用,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她怎麽樣都沒關系。

夢裏,耳畔是狐族聲討之鳴,她雖是狐族唾棄之人,也被狐族長老所放棄,可她骨子裏,流著一半的狐貍血。

應南枝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腦海裏始終回蕩著狐族長老對她所說的話。

應南枝從懷中掏出長命鎖,借著窗欞前的微弱月光,緊緊盯著它。

她的阿爹是凡人,她的阿娘與凡人相戀並懷有凡人的骨肉,違了狐族之禁,才遭狐族之人厭惡。

狐族長老對她的警告,字字誅心,若她再一意孤行,欲與凡人再續前緣,那阿阮與她阿娘便是她的結局。

狐族長老一直堅信,狐族之人要與凡人扯上關系,輕則傷身傷心,重則丟了性命。

她狐貍本心珠已毀,七竅玲瓏心也已給了阿阮,她沒有一張能魅惑人的皮囊,更沒有永葆芳華的資本,上一世,她懵懵懂懂的愛剛開始便結束,這一世,她只想做個平凡之人陪在他的身邊,直至地老天荒。

哪兒見過她

他好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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