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久久沒有扭頭, 站姿也不覆一直以來的挺拔。現在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蒼老的男人, 逃避著現實。

“我必須承認, 我的計劃失敗了……”在凝固般的幾秒鐘後，鄧布利多才緩緩說道, “因為她選擇犧牲自己，去保護你。”他依然沒有轉身。

“所以，你想說這是我的錯？”達米安已經連火都發不出來了, 他只是有些恍惚, 木然地捏著哈莉的側腰——總覺得她會有所反應, 芭芭拉和她玩鬧的時候, 她說過那裏最癢。

可她不會再動一下了，更不可能撇著嘴, 皺著眉，把他的手拍開。

“我沒有這麽說, 而且你永遠聽不到我說這樣的話。”鄧布利多終於敢面對他了。

“你有沒有想過剛剛那個索命咒, 為什麽被彈了回去？”老校長的藍眼睛裏也滿溢著痛苦，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在這裏——比如麥格教授——就會告訴你, 他們從來沒有在最偉大巫師的臉上看到這樣令人揪心的表情。

“她本來能夠活下去, 但她選擇了為你而死。這種愛, 會在你身上留下印記……這和她媽媽當年在她身上留下的魔法是一樣的……我承認我在制定計劃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一點……沒有想到你們之間的關系已經超過了兄妹……”

“不要給我灌心靈雞湯, 你說的話, 沒有一句有用。”達米安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感到從未有過的寒冷，他驚訝於自己為何還未爆發、為何還依然坐在地上——他感到無力, 靈魂像已經脫離了軀體，從上方遠遠看著這個傻兮兮的少年，無助地抱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兒。

心理學上說，人的悲傷有五個階段——否認 Denial；憤怒 Anger；討價還價 Bargaining；絕望壓抑 Depression；接受 eptance。

自己大概還處在“否認”的階段，不願意相信哈莉已經不在了——怎麽相信呢？比賽前她剛剛答應了自己的約會……

達米安依然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的恍惚。下午的陽光照在哈莉的臉上，在她長長的睫毛下打下一片陰影，她就像睡著了一樣——就像她受傷那晚，兩人在同一個房間。她在睡，而他在椅子上看著她。

她看起來太平靜了，他總覺得這雙比自己更清澈的綠眼睛能夠再次睜開，

哈莉在合上眼睛前，是想說什麽的，但她最後放棄了，用僅剩的力氣閉上了眼睛。

她刺得太準了，都怪他給了她那麽多“一招制敵”的書，讓她熟練掌握了只用一刀就刺到心臟的技巧。

“我們就不應該讓哈莉進入你們的世界，”他呆呆地說著，“你們巫師，只會想利用她，把沈重的責任加到她的身上——利用結束，你們還要消滅她。最惡劣的是，你們指望她能自我了斷——今天這一切，是你安排的對嗎？我能看出來，你的魔法水平，在伏地魔之上，你明明能夠消滅他！”

“可你卻讓哈莉為了什麽愛和大義……去犧牲！你是不是也利用了我？安排我在這裏？這樣，你不僅能夠得到你想要的結果，而且雙手還不用沾血，你就可以自欺自人，認為你自己還是一個偉大的巫師！”

達米安明白自己大概已經進入了“憤怒”的階段，但他認為在這件事上，自己的憤怒是絕對有理由的！

“我向你保證，哈莉的死，絕對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鄧布利多蹲下了，直直看向達米安的眼神誠懇而悲傷，“我之所以不殺伏地魔，是因為他還有魂器在，我現在殺了他，只會讓他的行蹤更隱秘難尋；而且，想要最終消滅他，我們依然需要他的主魂擁有肉體，也就是說，他必須覆活，我們才能夠真正殺死他。”

“最後，最重要的是，伏地魔用這種方法覆活……因為他身體內流淌著哈莉的血，他和哈莉之間會形成一種獨特的紐帶，她在最後會有生還的希望……”

“你能肯定嗎？生還幾率是多少？有數字嗎？”達米安冷漠地問道。

鄧布利多更悲傷了，“魔法不是科學，不可能那麽精確。她和伏地魔之間的聯系，是歷史上任何巫師之間都沒有過的，我們只能猜測個中的原理。”

“這個計劃，只有你自己知道，對嗎？”鄧布利多罕見的坦誠，不能感動達米安分毫。而且，這個所謂計劃中的漏洞太多了，“你對你自己就這麽自信嗎？在沒有人協助你的情況下，你能肯定每一步都按照你想的來？

“你太自負了，鄧布利多，你有嚴重的信任問題——比我父親還嚴重——至少我父親還懂得合作的重要，在極個別的情況下，他還會把信任賦予某幾個精挑細選的人。而你只會用你的神神叨叨、對所有人賣關子。”*

“若我問你，伏地魔的剩下幾個魂器在哪兒、分別都是什麽，你會告訴我嗎？”

鄧布利多痛苦的神色中，多了一份慚愧，“我暫時……還不知道。”

“我不相信你，”達米安嘆息一聲，不想再和這個“偉大”的巫師糾纏下去了，“我認為你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但你選擇不告訴我。”

“你和你所謂的希望可以去死了，”達米安攢夠了力氣，繼續在這裏呆著，沒有任何意義，他要帶哈莉回家……

“我現在沒有對你做什麽，是因為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和武器裝備，我打不過你。”他擦了擦哈莉臉上的臟汙，頭也不擡地對鄧布利多說道——

“總有一天，我會毀了你。把你加諸於哈莉身上的，全部還給你。”

“我相信你。”鄧布利多也認真地回答。

達米安剛把哈莉抱起來，正木然轉身，打算向飛機走去時，布魯斯和提姆終於趕到了。一同前來的，還有幻影移形到此地的斯內普。

因為斯內普的出現，鄧布利多露出了略微驚訝的表情，卻馬上掩蓋了。

達米安抱著軟綿綿的哈莉，從三人身旁直接走過，面無表情，語氣僵硬，不想多說，“已經來晚了，哈莉死了……我們回家吧，到家之後我再做行動簡報。”

斯內普睜大了眼睛，他攔住了達米安，看了看靠在他懷裏，閉著眼睛的哈莉——他當然不相信，不顧達米安吃人的視線，伸手檢查著哈莉的脈搏……

斯內普簡直要瘋了，他沖過去，揪住鄧布利多的領子，用魔杖指著他——十年前，這種動作他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你保證過的！你向我保證過！”

“這麽多年……你要求我做的，我都答應了！我只求一件事交換……保住那個小丫頭的命，作為‘最偉大的巫師’，你卻連這個都做不到！”

“你讓我失望了兩次！兩次！”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沒有反抗，任斯內普用魔杖狠狠戳著脖子，“我很抱歉。”

兩個巫師如何交鋒，此時的布魯斯完全不在意，他剛下飛機沖過來，就聽到了這個噩耗……腦子裏轟的一下……他要怎麽跟阿福交代……

“真的嗎，達米安？”

達米安想苦笑，連父親也不能免俗地陷入悲傷的第一個階段了——“否認”。

“回家吧，我不想在這裏再呆下去了。”他輕輕地說道，把哈莉又抱得高了一些，剛才斯內普弄亂了她的頭發，這讓他很生氣，“等回哥譚，阿福自然能告訴你這是不是真的——他可是醫生。”這句話，他知道自己是賭氣說的。

那個哈莉用過的蝙蝠鏢，已經被他悄悄收起來了。

達米安推開了德雷克想接過哈莉的手——他怎麽敢，以為他是誰？

“達米安……你確定你要載著哈莉嗎？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飛機，你和布魯斯一架，我開著你的回去。”提姆小心翼翼地說道。

達米安當然不可能聽得進去，“閉嘴，德雷克！管好你自己就夠了！”

布魯斯看了兒子一眼，雖然提姆說得有道理，但他最終還是隨達米安去了。

兩架飛機沒多久就起飛了，毫不留戀。

墓地上此時只剩下顫抖著的斯內普，和極度愧疚的鄧布利多。

斯內普的顫抖不止因為劇烈的悲傷——

此時他已經送開了鄧布利多，捂著前臂，大汗淋漓——

“是黑魔標記嗎？已經開始了？”鄧布利多嚴肅地問道，“他在召喚自己曾經的手下？”

“不關你事。”斯內普閉了閉眼，忍受著灼燒般的劇痛，“我不會再為你當間諜了。黑魔王可以隨時來殺我。你找別人來進行你偉大的計劃吧——希望你還能找到像我一樣的傻的人。只有傻瓜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

“我讓你失望了……西弗勒斯。”

“閉嘴吧，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斯內普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有了新的想法。

“刺殺計劃行不通的，放棄吧。”鄧布利多總是能看透他……

“即使你一命換一命，伏地魔依然殺不死。”

“魂器是嗎？”斯內普冷冷地說道，鄧布利多的呼吸頻率，因為他的這句話改變了一瞬，這讓斯內普更生氣了，“沒想過我會知道魂器的事？”

“你到現在都不肯告訴我……還指望我繼續給你賣命？”他瞇起眼睛，質問道。

“你從一開始就不是在為我賣命，你知道的，西弗勒斯。”

“有道理——我是為了莉莉和她的女兒——那我現在就更沒有理由需要任你差遣了。”他轉身，極度失望和悲痛，胳膊上的標記即使已經鼓了起來，都不能讓他再皺一下眉了。

黑魔標記再疼——也比不上刺骨的絕望……

“……但你可以和我一起，找到伏地魔最後的幾枚魂器，為莉莉和哈莉報仇。”鄧布利多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斯內普的腳步停住了。

“你總是對我保密，認為自己的計劃完美無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信任了，鄧布利多，我無法與你合作。”

“如果我說我已經知道最後三個都是什麽了呢？”

這句話……終於讓斯內普轉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指責鄧校的，都只代表悲痛中的達米安，不代表作者。鄧校也很痛苦。

*抱歉這章還沒把哈莉拉回來……因為怎麽寫都不滿意，等我今晚醞釀醞釀，下一章絕對回來！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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