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傑森、達米安和哈莉膽戰心驚地挪到廚房。出乎他們的意料, 阿福已經穿戴整齊、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身姿挺拔地站在咖啡機一旁, 手邊是今日的報紙, 看上去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三個孩子互相看了看，誰都不想當那個第一個說話的倒黴蛋——哈莉捅捅達米安, 達米安捅捅傑森，而傑森狠狠瞪了達米安一眼，又使勁兒捅了回去。

阿福終於緩緩轉身, 雙手像往常一樣背在身後, 身上三件套西裝熨得筆直, 從頭到腳都是一個傳統且合格的英式管家。

傑森和達米安見狀馬上站好。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少爺們，哈莉。”阿福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

面對老管家平淡如常的反應, 一時間沒人有所反應。

“呃……父親呢？”達米安撓撓頭，擠出一個不算話題的話題。

“當然還在睡, 我也不建議你去叫醒他。”

“好的……好的……”達米安點著頭, 三個孩子隨後默默地圍坐在餐桌旁——面面相覷，如坐針氈。

“吃吧……”傑森最後聳了聳肩, 拿起一塊華夫餅, 他可好久沒回大宅吃飯了——實際上是好久沒有一頓像樣的早餐了, 他小聲嘀咕道, “阿福還能毒死我不成？”

但一口下去, 傑森皺起了眉頭。哈莉和達米安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沒什麽……只是, 唔，很普通, ”他看了看背對著他們，在廚房忙碌的阿福，“我猜……阿福沒放他的秘制原料。”

“看來這就是他‘教育’我們的方式了……”達米安無奈地壓低聲音回覆，“現在問題來了，這會持續多久……”

“少爺們，哈莉，有什麽問題？”阿福的聲音忽然從他們身後響起，曾任特工的老管家一直都掌握這項令人矚目的技能——走路沒有聲音！

“沒……沒什麽問題。”傑森和達米安老老實實地啃著味同嚼蠟的華夫餅，有苦說不出。

阿福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把視線轉到哈莉身上，“我很高興，你恢覆得這麽好。”

“我很抱歉，我不夠小心謹慎，讓你們擔心了。”哈莉擡頭，積極承認錯誤。

阿福摸摸女孩兒的頭發，“傑森少爺，達米安少爺，感謝你們昨晚為哈莉的……付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向傑森和達米安。

“這沒什麽，阿福。你這麽客氣，讓我們又一次感到被排除在外了……我們早就把你和哈莉當成了家人。”傑森放下叉子，站了起來，和老管家平視，這種真情流露的時刻，讓他不自在。

達米安在一旁點頭。

阿福捏捏眉心，“好的，我們不會再提這件事。”他對兩個男孩兒慈祥地笑笑，“……之後的華夫餅，都正常了，只有那兩塊兒……”

“謝天謝地！”傑森咧咧嘴，重新坐下，一下子拿了兩塊兒華夫餅放到盤子裏，“我必須說，你的報覆心太重了，阿福！”

**************

之後的兩天，達米安都是在泰坦裏度過的。

其實他們沒什麽任務，但這裏至少能讓他清理清理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而且，九月份快到了，哈莉——不！他妹妹！——馬上就又要去那個破寄宿學校了，一去就至少半年。

他不斷地用哈莉的身份警告著自己——具體在警告什麽？他沒敢細想。

“羅賓？”一個煩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嗡嗡響——話癆野獸小子又來了……

“你這兩天怎麽了？我逮到幾次你在發呆了！”加菲拍著他的肩膀，“羅賓也會發呆我記得你說過你從來不發呆，‘羅賓永遠專註!'你總是這麽強調。”

野獸小子捏著嗓子，誇張地學著達米安說話的樣子。

“我也說過不要碰我……”他已經盡力在壓制自己的煩躁了，然而總是有人要來挑戰他！

達米安捏捏眉心，“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瑪拉……我表妹，怎麽處置了？”

野獸小子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也看著面前的大屏幕，“已經過去三年了啊……想想上次見她的時候，我們還去刺客聯盟的無盡島旅游了一圈兒。老實說，瑪拉現在變得漂亮多了，即使有那道傷疤。”

“說重點……”達米安又捏了捏眉心，頭疼，他也需要一瓶子屎一樣的魔藥。

野獸小子聳聳肩，“渡鴉把她放下來了，還用她的什麽心靈魔法讓你表妹忘了發生的事。”

隨後，他打了一個響指，“對了！有幾個美國巫師躲在倉庫暗處，想攻擊我們來著，被渡鴉和星火打趴啦。然後他們老實承認是想對我們用什麽遺忘咒，星火讓他們死了這條心，也保證了我們不會說出去——我們都有哈莉了，怎麽會不知道呀巫師的存在？他們太——天——真——”

“他們還讓我把這個交給哈莉。”野獸小子在口袋裏掏了掏，“要不是你今天問我，我就把這事兒忘得幹幹凈凈啦。”

達米安皺眉，接下這封被野獸小子的體溫捂得暖乎乎的信，（如果不是哈莉的東西，他才不會接！）

“那幾個巫師說被吹成氣球的瑪拉算哈莉無意之間的魔法爆動，但畢竟傷害了一個‘麻雞’，他們詞典裏的普通人，”加菲掰著指頭，擡眼回憶著，“所以這次他們就暫時不追究，只給一封警告信，但如果哈莉下次再控制不住自己，魔法國會就折斷她的魔杖，讓伊法魔尼開除她。”

然而野獸小子驚訝地發現，在他說話間，達米安已經兩三下把警告信撕得碎碎的。

“呃……你不要交給哈莉嗎？”

“不，因為它不重要。”達米安把碎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拍拍手。

哈莉不去上那個天煞的寄宿學校當然更好了！

這時，通訊器開始閃燈，達米安打發走了野獸小子，帶上通訊器，接通。

“格雷森，”他幹巴巴地說，“你找我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說，我可忙著呢。”

撒謊都不帶打草稿，達米安實際上閑得很，都想再去模擬室殺一波虛擬外星人。

迪克的語氣總是那麽溫和，達米安才不會承認……其實自己暗暗地在希望能跟大哥聊聊，哪怕不聊哈莉，不聊女孩子，只聊最新武器和戰術。

但迪克提起了一個他最不想談的話題……

“我聽說了，關於前幾天晚上夜巡時發生了什麽……很高興哈莉有魔法可以快速恢覆。”

“所以呢？”達米安在這頭煩躁地抓抓頭發，靠向椅背，“謝謝關心？”

“我還聽說，罪魁禍首是你表妹？”

“遠房的！”他們為什麽總是要強調兩人名存實亡的血緣關系？

“她的父親早就被聯盟驅逐了！”

“原來是這樣，我了解了……那麽你想談談嗎？只跟我？”

格雷森總是這樣，讓達米安的火氣總是只能發一半兒就熄了。

“沒興趣……”達米安喃喃地說。

“沒問題，等你想說的時候，我隨時都在。”迪克輕聲回覆。

達米安挫敗地揉著太陽穴，這一定是格雷森的陰謀——這句話，簡直是心理醫生級別的引導語……

“瑪拉問我為什麽對她和對哈莉這麽不同，”達米安破罐子破摔了，“我有那麽一會兒，答不上來。”

迪克只是靜靜地聽著，通訊器裏傳來的是他均勻的呼吸聲。

“我最後說，是因為瑪拉的行為，讓我們早就不算兄妹了，而她給我帶來的只有慘痛的童年回憶。”

“當然，我承認，童年的我，也要承擔一部分過錯。”

“但這並不是全部。”

達米安皺皺眉，捏了捏拳頭。說出這些話，依然讓不喜表達的他感到非常……詭異。

“父親和你都一直強調，不要像他那樣……在悔恨中度過一生，所以，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學會了如何生活，如何接納，如何表達親近關系？”*

“這只是我的猜測。”達米安趕快補上了一句。“以及，哈莉比瑪拉可愛多了。”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迪克的聲音裏都帶上了笑意，達米安仿佛能看到那雙……溫和的藍眼睛，在向他傳達著鼓勵，“比我想得透徹。”

哼，迪克果然什麽忙都沒幫上。

達米安猶豫了一會兒，迪克也不急，通訊器裏依然只有裹挾著風聲的呼吸。

“格雷森……你，呃……”達米安無意識地按著手套上的隱藏按鈕，拳頭處的利刃有規律地打開收起，他的眼神放空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沒什麽，忘了吧。這個問題最不應該問的就是你，你這個濫情的家夥。”

“等會兒！”迪克第一次打破了淡然的態度，“你想問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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