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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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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26)

夜,魏瑾泓突然把頭靠在了賴雲煙的胸前。

一直未睡的賴雲煙輕問,“怎麽了?”

魏瑾泓沒有說話,下一刻,賴雲煙感覺胸前的裏裳被溫熱的水漬染濕了。

她不由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我們做了那麽多造孽的事,兒子不像我們,幹幹凈凈的,多好。”

她懂魏瑾泓的辛酸,但事到如今,也不覺得魏世朝不像他們有多遺憾,反倒覺得這是老天對他們最好的安排。

“他才真像個謙謙君子呢,命又好,不像你命苦,兩輩子都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擔負著推不掉的責任……”賴雲煙輕輕在他耳邊耳語,安慰著懷中這個哭到崩塌的男人,“你就當他在替你享受著你那些得不到的人生,他能專心致志地護著嬌妻愛子,一心只為他們拼博,多好。”

**

賴絕於賴家還有重任,現不能與冬雨跟著賴雲煙一道走,賴三身上傷病頗多,這次賴雲煙求了賴震嚴,讓賴三跟秋虹團聚,冬雨的兩個兒子,大寶要呆在賴家,小寶心不大,也想娘,便跟了冬雨一道,賴雲煙見小寶粘冬雨,心中高興得很,私下還跟魏瑾泓道冬雨以後有了小兒子陪,許是能多給她幾個笑臉,秋虹的兒女現下一個跟了大公子,一個跟了大公子夫人,也只有賴三陪著她了。

見著自己的老丫環都有人陪,賴雲煙也稀奇,前往隱居路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樂得眼睛時常都是在瞇著。

她模樣不年輕了,銀發又多,笑起來又慈愛和善,看在外人眼裏,就是個好脾氣的老夫人,任誰也想不到,她冷起臉來又多可怖。

魏瑾泓那只帶了翠柏走,翠柏下面又帶了兩個下人,算起來,他們這邊的人還少賴雲煙那邊一個。

但更多的,魏瑾泓也不帶了,他身邊有翠柏就夠了,以前的四衛留下三個在魏家,魏家眼下也是少不了他們管事。

他們所居之地離雲谷不遠,但繞了不少路才到所居之地。

不趕路了,頭兩天裏,魏瑾泓與賴雲煙從沒這麽輕閑過,一時閑得慌心便也慌了,便是看書也看不進。

賴雲煙坐得久了,一頁也看不進,扔了書就去看冬雨他們收拾四處,她看著下人幹雜務倒也看出了趣味來,便是看小寶在院裏砍柴,挖蜈蚣,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但看在魏瑾泓眼裏,她這是不成體統,連續幾天見她連書也不握了,這天早膳後見她又要起身,便問她,“去哪?”

“外邊瞧瞧。”

“等等。”魏大人掀袍而起。

“你也要去?”賴雲煙驚奇,“不去書房了?”

魏瑾泓瞧她老往外跑,連棋也不與他下,哪有心思看書,聞言搖了頭,且不語。

“那就一道。”賴雲煙也沒怎想,若是無趣,魏大人自是會走。

下石梯時,魏大人腳有點歪,賴雲煙下意識就扶了他一把。

他們現在所住的地方是魏瑾泓找的,是處好地方,有山有瀑布有湖還有溫泉,但他們現在住的屋子是木屋,是依賴雲煙的意思暫時搭建的,現在四處都有些不平,石階也是不平的,翠柏正帶著人在修。

“路沒修好前,平日走路小心些。”魏瑾泓腿腳不好,賴雲煙便叮囑了一下。

魏瑾泓頷首,下了梯後,反手扶了賴雲煙的腰。

賴雲煙笑著去看他,見魏大人垂首不語,便搖了下頭。

魏大人這一兩年,也是不要老臉了,拿著一張淡定從容的臉學三歲小孩的無賴,賴雲煙無可奈何之餘便也認了。

她強勢了兩輩子,實在沒臉跟魏大人學,學著像他一樣裝傻。

另一方面,賴雲煙也知還是魏瑾泓示了弱,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若是兩人都相同樣的強勢,這日子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僵持。

都這把年紀了,過了那道吵來吵去怨來怨去的坎,現下如和和氣氣地過,心中也是舒坦的。

過往不可更改,惦記著以往不放,不過是與現在的自己過不去。

老實說,賴雲煙也認為魏大人這弱也示得妙,瞧瞧,要是剛重生的那會善悟那老和尚告訴她有朝一日還有與魏瑾泓同度晚年的一天,她肯定得又道他妖言惑眾。

不過,魏大人退隱其中也有那麽一兩分為她著想,他實則尚還不到五旬,她跟兄長所說的活不過五年實則是指她,她虛損太多,再勞神也就離死期不遠了,魏大人除了腿腳不好,身體還是無大礙的。

“挖紅土做甚?”下了石梯,再走一段就是山坡處,往著山坡下挖土的賴三,魏瑾泓出聲問。

“燒青磚。”

“現在就要蓋新屋?”魏瑾泓頓了一下,他本打算等今年過了再說,哪想她早他一步下令。

賴雲煙頷首,“我們人不多,今年怕是燒不好建屋子要的青磚了,這冬天委實會有點難過,不過也不怕,到時在你書房內建處爐火,拿毯蓋於膝處,你便也會好過。”

“為我建?”魏瑾泓微怔了一下。

賴雲煙眼波一轉,笑著頷首。

哪是為他而建,她是要做自己住的,木屋再好也有些透風,海嘯過後的冬天又奇冷,她是頂不住太久的,但誰都愛好聽話,魏大人更是愛聽,她便是對他多說幾句又何妨。

看她眼波轉動,魏瑾泓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卻還是情不自禁翹了起來,眼睛也溫柔了一些。

“再過幾日,風就大了……”他扶著她走,“你便在屋中多陪陪我罷,有些書信,也需你幫我看過才能回。”

有她開了頭,魏瑾泓就覺自己的這些話好開口了,“你若是書寫,我便為你研墨,不必等冬雨她們有空。”

“我哪請得起。”賴雲煙笑了。

“你請得起。”魏瑾泓卻淡淡地頷首點了頭。

這下,反倒是賴雲煙無話可說了。

等兩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湖面處,賴雲煙擡頭看著從石山上流下的瀑布,不由嘆了口氣,“這個冬天會死不少人。”

“你不想他們死?”

“江大人為他們開路,不是為的讓他們過來送死的。”賴雲煙笑了笑,道,“但誰都不是神,誰都能顧得到,我至始至終能護著的,也這自己眼前的這些人,便是哪日要親手送那些流民真上西天,到時我也不會心軟。”

“但你還是會心軟。”哪怕她對著三家子孫說了那些話。

“我再如何也是婦人,偶有點婦人之仁。”

她說得淡然,魏瑾泓也點了頭。

過了一會,他道,“我替子青小厚尋了一塊地方做久居之地,離雲谷之處不遠,子青小厚所帶護衛不多,開僻新地需人手,如有妻兒子女都齊全的一家之人,若是能為他們兩家為奴為婢,倒是可以去。”

這下換賴雲煙怔然,魏瑾泓側首看她,溫和道,“總有些人會活下來。”

前來的流民裏,拖兒帶女的不少,太弱了反兵也看不上,他們都吃不飽怎會養這些跟隨來的人,這些只為著飽腹活命的人,只要給他們條路,總會活下來的。

“也是。”賴雲煙失笑,又淡道,“但總也是有些風險的。”

收人進來,總是會有內奸。

“何事無風險?”風吹得有點大,魏瑾泓拉著她往回走,“只要後方不倒,我們勝算便總要比許多人大上一些的。”

他一直都在做萬全之策,哪有那麽好扳倒的。

**

魏瑾泓與賴雲煙雖已不再忌諱談江鎮遠的事,但談及江大人的時候還是尚少,哪怕這些流民尊這位給他們指路的先生為“聖師”,但在他們兩人談及這些流民的言語裏,江大人的名字也只是談及而過。

這一日賴雲煙談及江大人,還是她頭一次透露出對江鎮遠的情誼。

他們雖道不同,但就是魏瑾泓,對江鎮遠的所作所為還是有所欽佩。

那人盡了他全力為逃難之人開了路,自己卻命喪黃泉。

他雖已死,但妻子自從哭過那一道之後,再從書信看到他的消息,看到他的死訊,倒是波瀾不興了,魏瑾泓無從覷知妻子心中真實的想法,但對於她的淡然,心中卻是有著幾分安穩。

她不在他面前為江鎮遠哭,便是對他最好的顧全,別的魏瑾泓也就不多想了,他們日夜朝夕相對,她笑的時候很多,睡容也安逸,偶有興致,還哼兩句小曲,陪他喝一盅,這對他來便已是最好。

魏瑾泓這些日子以來,實則也在另想法子,私下設計調動流民去往西地別的地方謀生,流民來到這片被暴風雨暴虐過的地方,那些不是主要軍力的流民,死去容易,活下來卻是極難,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那些暴軍的鍋中之餐。

魏瑾泓也只挑了楚候爺那邊所能收留的人跟妻子說了說,至於多的他也緘口不語了,怕到時活不下太多人讓她失望。

妻子的權勢一直在以賴任兩家為主,超出這兩家範圍的她便不能用權,流民要到的那幾夜她心煩意亂,真到的那天晚上她靠著床睜了一夜的眼,清晨天亮時她喃喃小聲自道了一句,“我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他耳尖,躺在她身邊一直仔細聽著他呼吸,也就錯過了這句話。

他也是用了好幾日才明白她口中所說之話,她所說的做不到,是她沒有能力救活這些流民,她沒有立場去做,更無權力去做,賴任兩家以她馬首是瞻,因她所做之事是為這兩家好,兩家才聽她調譴,而他們魏家上下的人聽她的話,何嘗不是因她所做之事於他們有益,一旦她超出這個界限,不再是為自家人著想,她便無權可用了。

魏瑾泓也想過,江鎮遠不辭萬裏送來那兩箱子東西,是不是提醒她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到底是個女子,她能做這麽多超出常人的事,也還是有所局限的。

而能替江鎮遠多做一些的,還他一些情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於反叛軍口中是偽君子,但在一些族人和死士眼裏,他是有真君子之名的,這些人唯他所用,派他們私下去給一些流民找些活路,他們還是願意的。

這日寬慰了她兩句,下午陰著的冷天突然放了晴,兩人坐到屋中看書,她擡頭看了陽光一眼,便說要為他洗頭。

魏瑾泓頓時就呆了一下,站起來圍著她的椅子走了兩圈,這才鄭重地點了下頭,且重重地說了一句,“好。”

她便又笑了起來,那彎著的眼睛亮亮的,直照進了他的心底。

也只有在此時,魏瑾泓才知,他活的這一世,在她身上所求的到底是什麽——無非就是能在他的妻子臉上多看幾次,她因他而起的笑臉。

**

“魏大人,你頭發白得比我少。”洞穴內的溫泉裏,賴雲煙把皂角擦到魏瑾泓的頭上,輕揉著他的頭,輕笑著說。

坐於其前的魏瑾泓本閉著雙眼,聞言睜開眼睛看了前方好一會,終張嘴道,“藥方子你好好用,會黑回來的。”

“你可是替我去尋藥了?”賴雲煙猜。

“山中可用之物甚多,不是為你,也要去找一些回來用。”

“翠柏帶的那兩個人是藥奴?”賴雲煙突然一問。

魏瑾泓輕輕頷首。

“我就說了,煎起藥來怎麽比冬雨還老道。”

“嗯,等再過幾年,易高景的徒弟出師了,便讓他過來。”

“也來侍候我啊?”

“嗯。”

“魏大人,”說到此,賴雲煙笑了起來,側頭枕到了魏瑾泓的肩上,笑著問他,“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日我走在你之前,你會如何?”

☆、206

“想過。”

“嗯?”

“你要是沒了,”魏瑾泓側頭,垂下首,臉貼著她就算被溫泉泡著還是感覺微涼臉,淡淡地道,“這世上就無人再知我了。”

無處發洩時不能再藏她懷中求得一方平靜,痛苦時也無人知他心焦,那時世上,他便無人依靠了。

她一直都是他堅強,看著她堅定地為保護著她所護衛一路披荊斬棘,哪怕所謀不同,她也是他勇氣。

“沒了你,到時頭發全白應是我。”有些話是永遠都說不出來,魏瑾泓她嘴角親了一下,淡然道。

“可惜了,那時我看不到了。”魏瑾泓看著她眼眸承載了太多東西,賴雲煙有點慌然地微偏了偏頭,笑著道。

“你會無礙。”無視她閃躲,魏瑾泓伸出手把她頰邊濕發拔到耳後,回過頭語氣不變。

“呵呵。”賴雲煙輕笑起來,繼續揉著他頭,閉嘴不語了。

無礙啊?這是魏大人現下想罷?

想讓她多陪他幾年?

**

過得半月,賴雲煙身體卻也是好了許多。

魏瑾泓說是讓她幫著看信,但給她看都是嬌嬌寫來一些族中瑣事,且許是小輩抱著報喜不報憂想法,說全是大好事,魏家賴家任家,家家不落。

她有時也主動問問外面情況,魏大人也提上兩三句,多也就不說了,賴雲煙也就知道外面現亂翻了天,幾處勢力都打,但魏賴任三家哪個家主都不好惹,都是主動出擊派,所以還是他們占著絕大優勢。

家人無事,賴雲煙也就不多問,她早睡早起,睡得香甜,早膳起來,魏大人與她用完膳,要是天氣好,便陪她出去走走,要是天氣不好,攜書信去她琴房,她一個人下棋,魏大人便寫他書信。

琴房是魏大人擅自令翠柏建,那張擺正中央琴看得出是,琴面面漆與徽都嶄無比,黑漆味道還未散,裏面也不知添什麽東西,有股子清香。

那股清香,賴雲煙有段時日魏型號泓身上聞到過,那時她還以為是易高景調出清神醒腦香藥。

琴很特別,但賴雲煙看過兩眼就沒去看了,也不靠近。

因琴房只擺了一張琴,一處茶桌,一張貴妃榻,比藏了不少書書房視野要空闊許多,這幾日裏閑暇下棋時他們都來此房。

賴雲煙也略知魏大人帶她此房意思,但她多年不彈琴了,不說手生那心也是早早生了,早已沒那閑心逸致,那琴看看也就罷了,再無去彈弄兩下心思。

她喜呆是茶桌處,茶桌布置是按她宣京慣來奢侈方式布置,大半個人身長座位上鋪是柔軟長毛毯,足下也是鋪了兩層厚厚毛毯以便放腳,若是乏了,也可略躺下來歇息。

這日早上刮了大風,膳後賴雲煙也沒出門,魏瑾泓一早起來就吩咐人去琴房放了炭火暖屋,賴雲煙便知他們這一上午便是又要耗琴房了。

剛到琴房不久,翠柏就推門而入,朝兩人一躬身,把一封信放到了桌面上,之後他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放下信就走,而是猶豫地看了女主子一眼,才朝男主子小聲地道,“信差剛送來,是等您過目後,他拿了回信再走。”

這時拿著銀針有一針沒一針繡著賴雲煙擡了頭,笑著問,“重要事?”

“老奴不知。”翠柏誠道。

“你看看,是什麽事等著你回話。”賴雲煙這陣過得太輕閑,腦子好幾日都不想事了,見有事來,就算是不想再管事,那嘴就已先張口了,眼睛也往那封了蠟信上瞄。

魏瑾泓“嗯”了一聲,擱下手中毛筆去拿了信。

拆了信展開,餘光看到見妻子往他手中不斷地瞄,他擡眼看她一眼,見她朝他笑,他搖了搖頭,這才看起信來。

“出什麽事了,魏大人?”賴雲煙慢吞吞地縫了一針,笑著問,直覺自己就是個操心命,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要問。

魏瑾泓沒答話,賴雲煙也無心擺弄手中繡框了,擱到一邊就探頭往正位瞅去。

魏瑾泓見她探過頭來,展信手沒動臉色也沒動,“瑾榮來信說,皇上被叛軍中人刺殺成了重傷。”

“刺殺成了重傷?”賴雲煙聽得有點楞,“皇上什麽時候有這麽容易被刺殺了?”

要是這麽容易被刺,她早暗地讓人殺他個好幾遍了。

“說是叛軍首領親自前來談臣服之事,宴席上動手。”魏瑾泓淡淡地道,把看過一頁信張擱了桌面。

賴雲煙拿去一看,信寫得甚是詳細,但大體跟魏瑾泓所說差不多,她不禁感嘆,“這石坤是還沒翻臉就不認人啊,皇上也信他真是來談臣服之事,這麽輕易見他?”

這千險萬難而來叛軍有那麽容易臣服嗎?

“石坤是首領,但應是傀儡。”魏瑾泓把看過另一張擱了桌面,想來叛軍首領出面,投誠之事也是有一半,這事也不容不見。

賴雲煙隨手撿來看,一看連連搖頭,“他們軍師是誰?一早就知布這麽大局,皇上這虧吃得不冤。”

信報中叛軍首領石坤智勇雙全,這名聲早就反民中傳遍了,這次前去刺殺皇帝落了個死無全屍,賴雲煙就不信他是心甘情願去。

“現叛軍接任石坤是誰?”匆匆看過手中一頁,賴雲煙忙問。

“石坤義弟,聖師侄子江裕。”

“這下真是……”賴雲煙微攏了一下眉心。

魏瑾泓把看過信張給她,臉色不變接著看下面。

信很長,一共二十頁有餘,等全看完,魏瑾泓臉色沒什麽變化,倒是早間臉色甚好賴雲煙眉頭有點微皺。

“江裕應不是江鎮遠親侄,”魏瑾泓掀了茶蓋,熱茶頓時便空中彌漫起了一陣白霧,他拿起吹了茶面兩口放至她面前,與她淡道,“江氏一族誰人也查不到,你兄長與我都是查過,無人能知他們行蹤,現下這個江裕,是不是江家人還不一定,之前也沒聽人說過他是江大人侄子,我會信中讓世宇去查查他底細。”

“若是江裕欺世,想來也是作了對策。”喝了兩口熱茶,賴雲煙臉色也緩和了過來,嘴邊也有了點笑,“豈容他人揭穿?”

江大人旗子那麽好扛,他們這招好棋一落下,豈會讓人坡壞。

“把這事告知子伯候罷,想來是真是假,也用不了太久就有個分明。”賴雲煙笑笑道,這件事她倒是不甚意,剛剛看過信心中就有了盤算,讓她意是信件後面那樁事,司笑懷孕了。

“世朝之事,你意欲如何?”賴雲煙坦然說了她意之事,按世朝現魏家身份,很多事他都不好辦。

“你意思?”魏瑾泓看向她,說罷頓了一頓,道,“你意思便是我意思。”

“這對魏家來說是喜事,嬌嬌做人向來穩重周全,應是會照顧她,只是世朝那,你還是讓瑾榮私下多帶帶他,讓他做後方供給草糧之事,為此,你跟瑾榮說,就說我們很喜歡大雙跟小雙這兩兄弟,如他們夫妻太忙,可送他們過來陪我們幾日。”賴雲煙淡淡地說。

魏瑾榮後方讓出一個位置給世朝,他們便為他兩個兒子至少謀兩個主事人位置出來。

“你不想讓世朝先立戰功?”魏瑾泓靜靜看向她。

賴雲煙有些無奈,“我們不了,哪有那麽多人去救他?功沒立成人死了,有什麽用。”

“許是以後會好。”再萬般失望,他還是他們孩子。

“是會好,”賴雲煙毫不否認,“但之前,我要保證他有命活著,他步子邁得太慢,手太輕,現世宇當家,沒人容得了他再犯致命錯,也無人會再為我們臉面護他完全無事。”

“我也等著他變得好,”賴雲煙說到這臉色柔了一點,“便是司笑,我也是對她有著厚望,也許現肚中這個孩子能讓她明白多。”

許是離得遠了,賴雲煙這時反而為他們想得多,“我們還是先保住他們安危罷,世朝要是自覺不妥,他自會去做他需做之事。”

“好。”魏瑾泓拿了白紙,提筆沾墨。

賴雲煙見他自始自終都臉色平靜,也是有些稀奇,“這下不那麽擔心了?”

“這些時日他長進頗多,”魏瑾泓淡道,手中書寫急揮之勢不變,“再則,如你所說,到了時候,他自會去做他需做之事,有些事,急不來。”

“你倒是想開了,”賴雲煙笑了起來,“我還道你是被你孫子喜。”

她本是調侃,哪料魏瑾泓搖首,回道,“我許是沒有與子孫親近同心福,家中也已交給了世宇,已存了意你我終老合棺,孫兒多一個,多只是需多費一份心,無憂,亦無喜。”

☆、207

這年冬天確也是冷,一入冬後,也不知魏大人從哪變來了十幾壇藥酒,還有一些奇譚怪志,這可把賴雲煙迷得連外面來的信件也不盼了。

燙一壺小酒,臥在榻上看一會書,有興致了寫兩筆,乏了就地睡一會,這年到了快年底那幾天,那天一大早起來見冬雨他們忙著過年的準備,賴雲煙這才回過神來,用完早膳出來訝異問她的老丫環,“竟是要過年了?”

她走出來準備看冬雨殺雞,冬雨怕血氣沖了她,一直沒抹雞脖子,見她不走要看她殺雞,沖著主屋的門口就喊,“老爺,老爺……”

她喊著魏瑾泓領主子回去,果不其然,沒得她喊三聲,魏瑾泓就從主屋出來了,走出來走到賴雲煙身邊,也不急著走,只是問她,“冷不冷?”

外面寒風陣陣,那確也是冷的,賴雲煙手中還套著暖手籠,黑貂襖子裹了一身,還拖了一地,臉都有半張埋在毛皮裏,頭上戴的毛帽只差一點蓋住眼睛。

她全副武裝,看著赤著手在冷天裏殺雞的丫環確也不妥,賴雲煙眼睛一轉,泰然自若地轉過身,回了主屋。

“也不怕凍著自個兒。”冬雨不滿,但也只敢小聲嘮叨一句,不敢多說。

回了被暖得火熱的主屋,魏瑾泓給她脫帽脫披風,賴雲煙動也不動等著伺候,嘴裏還要雲淡風輕,“我就在外面吹下風而已,屋裏怪悶的。”

“嗯。”魏瑾泓頷首。

他沒脾氣,賴雲煙著實也不能再得寸進尺,就又坐到了桌邊,拿起昨天才看到一小半的怪志談。

魏瑾泓便坐在主位看昨晚送過來的信,信昨天送來得有點晚,魏瑾泓不在臥房裏處理事情,便放到了早上看。

這信賴雲煙也偶爾挑一封看,她翻了幾頁書,見魏大人又拆了一封,她便拿起他看過的一封,見是魏世宇請他們回去過年,她便問,“不回去啊?”

“不回。”她也是不想回的,魏瑾泓沒打算回。

天氣不好,外面不太平,他們出去要是被人知道了,招了風頭,更是不得安寧。

“外面還打得兇?”

“兇。”

賴雲煙搖了下頭,這冬天她過得太安逸,腦子沒幾天也是鈍了,不太願意想外面的局勢,她問了句,“族裏還好?”

“挺好。”魏瑾泓溫柔道。

“唉,”賴雲煙擱下信,嘆了氣,“也不知兄長什麽時候才來與我們一起住。”

魏瑾泓聽得心口一停,不過神色平常,眼睛視線也未離信張,作勢輕頷了一下頭,以示有聽到。

“這裏安安靜靜的,也沒有煩心事,他煩悶了我還可陪他下棋呢,等到春天,我們還可湖中去垂釣。”賴雲煙越說越覺得她這裏好,應該要叫她哥哥來,而不是還要在為外頭操勞。

“嗯。”魏瑾泓應了一聲。

“我寫信再與他說說。”賴雲煙過了適應新地方的焦慮期,現下已把她這個地方當成神仙天堂了,說罷就起了勢,吩咐魏大人,“把白紙拿過來,筆也給我。”

魏大人拿過紙放她面前,筆也沾了墨遞給了她。

賴雲煙寫到一半,停下了,嘆道,“他心比我還重,煦陽煦暉身子都不好,怎會安心來陪我。”

魏瑾泓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他的信,似是沒聽到一般。

賴雲煙還是寫完了信,寫完交給魏大人幫她封口子。

“說還是要說的,要是他一時心動了呢?”她喃喃自語,聽得她身邊的魏大人耳朵不自禁動了一下。

兩人才稍稍過了幾天像樣的日子,大舅子要是一來,魏瑾泓覺得那他一夜間就得白了頭。

**

冬日下午近酉時那會天兒比上午還要冷,書房裏又來了不少書,木屋小,書多就顯得書房擠,暖屋又怕炭火薰了那些孤本,一到需天天暖屋子的天氣,夫妻倆就挪來了琴房。

這次出來魏家給的毛皮便有十來張,整個魏家尚存的毛皮皆大半給了他們,賴震嚴也把家中所餘的那最好的兩張給了親妹妹,任家更是把所存的全部拿出來給了姑奶奶,魏瑾泓那兒也是自己存了幾張給她,都是極好的毛皮加起來五十張有餘,每兩張要裝一個大箱子,這花了翠柏不少功夫才給運到此處,因毛皮多,冬雨也舍得花了二十來張同色的毛皮縫了五張雙面毛毯,兩張放在了臥房,三張放在了琴房。

快近酉時這會賴雲煙便喜臥在榻上看怪志,這幾日魏大人也上了榻隨她一道看,不過有個人在背後摟著太溫暖,賴雲煙看不得幾頁就睡過去了,反是拿著書的魏大人要看得多一些,往往乏了眼這才與她一道睡過去。

往往也是魏大人先醒過來。

比之妻子,魏大人的身體還是要好得太多。

這日魏瑾泓先行醒來,見已到他們用晚膳的戌時,睡在他胸前的妻子還未醒,他便輕拍了拍她的背,喚她,“雲煙,醒醒。”

叫了兩三聲,她才醒過來,迷瞪了好一會,才揚頭去看沙漏,看完時辰便又窩到魏大人胸口不動了。

應她需在戌時末用藥,那藥不能空腹喝,用藥的半時辰前需先用一次膳,魏大人不得不勸她,“再瞇一會就下去?”

賴雲煙直點頭,瞇得一會,魏瑾泓又問了一句,直問得她煩了,她這才下了地。

身邊的丫環不老跟著她了,現在煩人的就成魏大人了。

琴房雖也在主屋內,但出了暖屋,走至用膳的堂屋還有十來步路,一道小走廊,走廊兩邊這時都燃了燈籠。

他們在此過日子後,所住之地雖已不是以前在宣京的華屋瓊樓,但入夜的燈火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就一直沒有歇過,就跟過去一樣,入黑點燈,天明熄燈。

賴雲煙沒有吩咐過下人這些事,前時日子夜間回堂屋用膳,看到寒冷的空氣中那搖曳的燈火,她恍然有一種這就是家的感覺,夜裏總有燈火在亮著。

她想了幾日,這便才私下問起丫環,是誰的主意。

問起來,聽到家中皆多瑣事都是魏大人囑咐過的,賴雲煙便有點感覺魏大人真在屢行以往說過的話的意味起來了。

臨了,還真是有這麽一出。

賴雲煙沒有感動,但在那之後,多少便也不再什麽事都往心裏藏著擔著,她放棄知道太多外面的事,許多事也去依賴魏瑾泓,讓他來照顧她。

她覺得她可以再放松點,這對他們都好。

“等會去書房拿幾本書回屋看罷。”翠柏他們天天有事要幹,沒空陪他說幾句話,能與他說話的便只有她了,賴雲煙便時不時挑幾句話來說,免得魏大人除了看書寫信,一天到晚也說不了幾個字。

“好,要看哪一本?”魏瑾泓垂首看她,嘴角柔和,“等會我去拿。”

賴雲煙微昂了首,昏黃偏暗的油燈中,魏瑾泓這時滄桑了不少的臉竟比當年的清逸還要更勾人心魄七分……

“挑本農書罷,來年看看我們能不能挖塊菜地出來種種地。”撇過臉,賴雲煙想起來明年開春還挺展望的。

“好。”

秋虹在堂屋門口候著,見到他們來,淺淺一福,打開了門讓他們進屋。

“你們用了?”賴雲煙問。

“用了。”秋虹答道,“主子您等會,我就去廚房和冬雨把膳食端來。”

“去罷。”賴雲煙扶了椅子坐下,等到魏瑾泓也在身側坐下,她過去拉拉他的手,摸了摸他剛被她枕在身下的手臂,“可還麻?”

魏瑾泓笑了,油燈的火苗在映在他眼中跳個不停,他出聲也是倍是柔和,“尚還有一些。”

“那我給你揉揉。”賴雲煙也笑了起來,還真是雙掌搓揉了好一會,熱了自己的手掌,伸到臉上感覺不冷,這才伸進他的袖內替他揉起了手。

“下次記著收回手,現下你驚不著我了。”以前睡不深,心中也總是有道防線,他動動她就能驚醒過來,可現在都一道相擁這麽久了,她心中無事睡得又重,他便是有點動作,也是弄不醒她了。

“嗯,好。”她笑得溫柔,魏瑾泓嘴角翹了翹,再道,“我無事。”

她能睡得好就成,他能給她的不多,也就剩下的這些年裏,試著去把她捧在手心。

魏瑾泓的話讓賴雲煙笑出聲來,冬雨她們進來上菜,輕巧地推開門,見到主子們相笑,兩人手指已五指交纏,兩個丫環站在門邊看了幾眼,這才輕輕踏進門來。

等到上好菜,她們見老爺夾了一口到主子碗裏,等她用了才動筷,知道又不用她們伺候了,便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外面寒風陣陣,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煞是可怖。

冬雨回頭,看到紙窗裏透出來的燈,回過頭跟秋虹道,“不知怎地,我覺得這光景甚是熟悉,好像曾出現在眼前無數遍,現在乍一眼,感覺像是等了一輩子,終於等到親眼見著了。”

秋虹笑了起來,笑容讓她眼邊皺紋盡現,但眼眸仍如那一年得了主子賞識,一腳進主院時那般的欣喜明亮,“嗯,終於等到親眼見著了。”

☆、208

賴雲煙以為自己已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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