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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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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27)

,但這些時日下來,她發現自己有些地方還是沒變的,她就像一個大千世界裏每個普通的人一樣,一旦覺得別人對她是真好,她就萬萬不會去傷人。

活到頭,她以為心被世事磨成了鐵石心腸,但人沈下來活著,她還是會為朝露夕花所觸動,也會因丫環做飯食失手傷了手指而心焦,魏大人這幾天因天太冷,寒腿不便行走,她便也能安下心來守在邊上與他說話。

以為行至暮途,哪料一朝偶逢春溫,就如枯木逢春,又欣欣向榮起來。

“北冥有魚,其名曰鯤……”他們之間,賴雲煙是更擅講話的那一個,靜下來時魏大人只會全神看書,偶爾看看她,但賴雲煙卻是個喜鬧之人,靜得太久就要說說話,挑些魏大人感興趣的東西背背。

她把莊子的逍遙游接自己的意思說了一遍,原文她是背不出來了……

“這世上可有這樣的人?”魏大人聽完看向賴雲煙,等著她的話。

會有人世上的人們都讚譽他,他不會因此越發努力,世上的人們都非難他,他也不會因此而更加沮喪?

“有,有天時地利人和就有,他無牽掛之人,身無一物;他心無名利,不知地位;他能餐風飲露就飽腹,不懂饑餓;他沒有欲望,便能超脫這人界。”賴雲煙說完笑了起來,靠在魏瑾泓肩頭的頭動了動,笑著與他說,“可是人若沒有欲望,哪會是人?他會是佛,是仙,但都不是人。你若是佛,是仙,你的族人便不會活下來,你若是那樣的一個人,便不會有人恨你,也不會有人愛你,你也不會愛人,也不會恨人……”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他有著七情六欲,因悲苦,歡愉更讓人追戀,因磨難,安穩才顯得尤為可貴……”靜了大半天,一開口的賴雲煙滔滔不絕,信口開河,想到哪就說到哪,今兒可算是又找著話說了。

不像昨日,說完一段韓非子的話,下面的卻楞是想不起來了,還是魏大人揣度著接下話去,她“對”“對”“對”地直點頭。

說完,接下來的都是魏大人補的,一點面子也沒有。

她所處的這個時代沒有莊子這些思想家,但大抵凡是像魏瑾泓之類的這種人,總有之與她所知的春秋戰國時那些思想家相符的想法,許是這些古人們思維相同,理解起來比她這種大俗之人要上道太多。

魏瑾泓聽得甚是認真,間或插幾句,等賴雲煙說到口幹,便去取茶來與她喝,爾後,看妻子心滿意足停下嘴,看她笑著跟他說,“你現下這點最好,我說何話都不再說我大逆不道,猖狂得無法無天。”

魏瑾泓搖搖頭,道,“不會說你,是你陪我。”

安靜得太久不叫寧靜,那是寂靜,他哪會不知,她每天開口跟他說話,是想讓他們更和睦一些,也是對他好,若不然,哪會多數說的話都是他想聽的,北冥的魚,得道的真人,有些她說來她也不是太解其意,開了幾句頭就在那瞪著眼,敲著腦袋說自個兒也不記得下面是什麽意思了。

魏瑾泓甚喜這些言論,不自禁要搭著她的話意往下講,講到天黑也不知疲倦,他想為了讓他歡喜,她也是擠破了頭,為他煞費苦心,那些她講不明的事她確也是記不得了,卻能為了他努力地去想。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靜下心來去明了她嬉笑冷酷外表下的柔軟。

“我總算做了對的事,”魏瑾泓拿帕拭了拭她嘴邊的水漬,“和你來此地隱居,哪怕還是從你這裏得的太多,就算卑劣,我還是慶幸。”

“呵呵。”魏大人這麽謙卑,這反倒讓賴雲煙無所適從,她有些慌亂,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笑著說起了另一件事,“我們不回去過年,給小輩的禮還是要備的,你說給什麽好?”

世俗物質的東西總是易讓人心安穩。

“我還有幾柄刀劍,你去挑挑,按你的意思送,至於內眷……”魏瑾泓歉意地看著妻子。

“你那幾柄寶刀寶劍哪是平常過年能送的,”賴雲煙可被他的話給嚇著了,連連搖頭,“今年送了這些,來年你送什麽,可哪找去?”

“那送什麽?”魏瑾泓好奇地看著賴雲煙。

賴雲煙一見他樣,就知他不操心,知道有她呢,她不由好笑,又覺得有點可惡地拍了拍他的臉,但這氣還是生不出來,她想了想便道,“這是世宇當家的第一個年,咱們送給小輩的禮輕比重好,不能奪他的勢。”

魏瑾泓頷首。

“咱們存的野味也夠多的了,不如這樣,瑾榮這些平輩的,都送大份的肉,十來斤就可,小輩如世宇的,就送一兩斤,你看如何?”

魏瑾泓算了算家中所儲的野味,攤下去算夠,便點了點頭,“好,只是這樣一來,家中便也沒多少了。”

“我們占了個好山頭,餓不死。”賴雲煙也知這時外面最缺的是什麽,他們送回族裏去的這些算不了什麽,但大過年的,也能給人打打牙祭,吃點肉,也是個念想。

“女眷的,我那還有一盒子當賞物的釵子留著沒動,這次一人給一支罷……”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苦了她們,都是不易。”

這世道,女人雖說不用像男人那樣在外博殺,但維持一個家所花的心力,不會比打打殺殺輕易多少。

他們閑聊著把要送回族裏給人的東西說好了,他們下午用過膳,便有人來了,冬雨家的賴絕到了,身後還帶了秋虹家的兒子姑娘小釘小鐺。

冬雨秋虹不知這事,賴絕他們到時,秋虹還在屋內的廚房忙和,冬雨正坐在屋下的平地上,用從溫泉那邊引來的水洗兒子從山中剛逮來的野雞。

乍一看到賴絕,冬雨掉了手中的雞,等賴絕站到她面前叫了一聲她的閨名小雨,她才哭著笑了出來,“你們怎來了?”

“大小姐叫我們過來的。”賴絕還像以前那樣叫著他們的主子之一。

“我都不知道。”冬雨擦著臉上越流越多的眼淚,笑著道。

“嗯。”有著一張粗糙硬漢臉的賴絕臉一直是暖的,自從知道要來陪妻兒過年後,一路上無論是他的腳步,還是心都是輕快的,“我回來了,這次家裏人都一起。”

一直躲在父親背後的大寶怯怯地探出頭來,眼眶裏有著淚花,“娘,我來了,你莫怪我。”

他不是不想跟她來侍候姑奶奶的,可族裏要用人,他走不開。

“我怪你什麽?”冬雨越哭越兇,眼淚都已擦不幹。

等到稍稍平靜一點,冬雨帶了突然出現的夫君大兒和這時見了面,已哭成一團的秋虹一家去給兩位主子請安。

看到她們來,賴雲煙笑得眼睛彎彎。

看到他們主子戲謔地看著他們,剛止了淚的冬雨沒像平時那樣鎮定自若,反倒大哭了起來,與哭得比平時大得許多的秋虹的哭聲匯成了一道,現下被人稱為婆婆,姑姑的兩個老丫環全然失態。

這把猜錯了她們反應的賴雲煙哭得手都不知往哪放。

“好好的啊,都要過年了,哭不好,不哭了啊。”賴雲煙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兩個老丫環,生怕她們生氣。

她們侍候了她一輩子,沒她們的盡心盡力她便也活不下來,她們太好,好得賴雲煙只想對她們好,不想讓她們哭。

兩個丫環止了哭,賴雲煙拉著他們的孩兒又說了一大通話,等到他們一走,賴雲煙有些後怕地跟魏瑾泓說,“早知道就先告訴她們,哭這麽大聲,若不是自家人,都道我連自個兒丫環都欺負。”

魏瑾泓見她被哭得一臉頭大,忍不住好笑,眼睛裏的溫柔滿溢得都快要流出來了。

賴雲煙嘆過氣,就站到門邊,打開門冒著冷風偷瞧兩家子人,他們現在站在木屋下面,不畏冷風,孩子們包圍著他們嘰嘰咕咕。

這一次,她又嘆了口氣,不過這次是滿足而嘆的。

她側過頭,跟走到身邊的魏大人笑嘆著說,“我老想,若是跟了我一輩子的人我都給不了好的,那可怎麽辦啊,怎麽對得起他們為我日夜操的心,還好,還好,總算是有一些是我能給他們的,他們一個都沒少……”

她說著說著,眼睛不知為何濕潤了。

她流著淚,看著院中那兩家還在又哭又笑的兩家人,滿足地微笑了起來。

魏瑾泓從身後抱著她,那掩不住歡喜的兩家人不遠處,他的老仆翠柏微笑地看著他們,臉上只有歡喜,沒有陰霾。

想來,在這風雨飄搖的年頭,能有一家人團圓,不管他們是什麽人,都是值得欣喜的事。

“我知,你一直都很害怕,”魏瑾泓抱著懷中的人,用臉貼了貼她被風吹得有點冷的臉,道,“害怕親人會死,害怕努力了還會失望,還害怕我臨頭生變,再迫你於絕望之境,你一直都在怕,他們都在指望你讓他們安心,你卻找不到人讓你安心。”

賴雲煙慢慢地止了淚,她回過頭,這時在她那雙被水意染得朦朧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著那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說出此種話出來的男人。

☆、209

她眨著眼笑了,淚水掉了下來,清明了她淚眼模糊的眼。

“我們都一樣。”她說。

她知道,沒有誰比誰容易。

“可現在挺好,”她擡臉讓他擦她臉上的眼淚,跟魏大人笑著說,“你也是,魏大人,明天若是天晴,我便帶你去散步。”

魏瑾泓笑了起來,低下頭,看著她已刻上滄桑但還微笑著的臉,想著原來一個男人確實可以在漫長的時間過後還能更愛同一個女人。

“你若是願意,可否與我同去?”賴雲煙說著便笑了起來,看來她的不正經也是抹不去了。

說來,她享盡了世間最好的榮華富貴,哪怕在王公貴族皆落魄的如今,依舊有華襲暖屋,雙手依不沾陽春水,身邊還有一個願意暖被窩的人,夜半清醒也還有人聲,她已老年,但寂寞孤苦都與她無關。

這一切,是她鬥來的,也是魏瑾泓強拼而來的。

沒有之前的盡心盡力,鞠躬盡瘁,哪來現在的平靜。

魏瑾泓也是對家族盡了全力,有強勢的後繼之人,這才能心平退隱,若不然在這年頭過這般安穩的日子,誰能心安?

誰也沒有辜負他們,他們自己也沒有辜負自己。

**

家中存著的肉不多,分過後,也只剩幾塊。

明日早上翠柏要起程去雲谷,這天下午,在冬雨她們做飯之際,賴雲煙摸著進了廚房,問秋虹,“除了帶走的,咱們還剩多少野味?”

秋虹指指掛在另一邊梁上的幾只野雞,賴雲煙一看,還真是不多了,就五只。

她朝那邊走去,秋虹忙擦了潮濕的手過去,“您要幹什麽?”

賴雲煙指著看著是今天才剖好晾上的野雞,跟秋虹說,“拿三只出來,晚上你們辛苦點,薰一遍火,給大公子捎去。”

秋虹聽了楞了一下,“您不是給少夫人備了人參嗎?”

“一碼歸一碼。”賴雲煙罷罷手,在廚房裏轉悠了幾圈,又從家裏擠出了點東西,讓她們包好,明個兒讓翠柏帶過去。

冬雨秋虹聽了令,按她的吩咐辦事。

賴雲煙一出門,肩微微有點垮,到了琴房跟正在寫信的魏大人嘆著氣說,“不瞞你說,我上午還想我這日子過得比皇後怕是都要好呢,一從廚房出來,得知我們家就剩兩只雞了,一下子那心肝兒就又跌地上了,跌得又狠又疼,現下全身哪都疼。”

說著她拍了拍胸口,還真深吸了兩口氣。

若她是最為物悲,最為己喜之人,那魏瑾泓便是最不為物悲己喜的人了,他聽後只頷首,一言不發。

待等到手中信寫畢,他出了門,找家中的男丁商量事去了。

等他回來,賴雲煙忍不住問他,“明天要出去打獵?”

魏瑾泓點頭,“除夕夜還有幾天,賴三他們身手好,想來也來得及。”

“來是來得及,可要能找得著野物才好。”賴雲煙也知附近能活著跑的東西被他們抓了個遍了。

“明日他們一起出去,再往深山裏走走,許是有收獲。”

若說日子無聊,一天等的也不過是天黑天亮,若說有趣,其實每一日都有所期盼,有所希翼。

翠柏走後的這天夜裏,賴三賴絕帶著兒子和易文易武這兩個藥奴捕了只認不出是什麽的野物回來。

易文這師兄弟倆說能吃,賴雲煙便放了心。

大年三十那晚,吃食不是很是豐盛,但火上有藥酒,桌上有肉食,主仆幾家一起平平靜靜守了歲,這年已算是眾人過得最為安逸的一個年了。

大年初一那天,兩個丫環為著她們小姐炸了一大碗魚幹,讓她就藥酒喝,賴雲煙捧著碗樂呵了半天,分給了孩子們一些,剩下的就和魏大人分著吃了。

過不了幾天,翠柏回來,帶了魏瑾榮家的大小雙來了,這次翠柏帶來了世朝的一封信,信中世朝說了自己挺好,又問道了父母身體的事。

翠柏悄悄跟魏瑾泓報,“大年那夜,公子叫了我去問話,老奴看著,那眼眶都紅了。“

魏瑾泓聽了久久無聲,過後淡道,“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們所能做的也不多了,這事你無需跟夫人說。”

“是。”

回頭魏瑾泓說起他們的兒子,只是溫和地與賴雲煙說,“找翠柏問起你我的身體好不好,他還是掛念我們的的。”

賴雲煙點點頭,“下次寫信給他,讓他別掛念我們了,他也知他娘是個不喜虧待自己的性子,好好顧著自己就是。”

魏瑾泓“嗯”了一聲,就此揭過。

**

魏瑾榮家的大小雙呆了一個來月,其間夫妻倆親自教的他們,大雙喜向賴雲煙問問題,小雙則規規矩矩聽魏瑾泓的吩咐每日練字背書。

兩人回去後,魏瑾榮問他們學了什麽,大雙說,“回來之前族伯母說,我若是能一頓吃得了三碗飯,那就多吃半碗,撐著點沒事,能吃得下就撐下去,若是下頓沒得吃了,還能頂頂肚子。”

魏瑾榮一聽,就知像他那個長嫂說的話,好笑問大兒,“你明白族伯母話裏的意思?”

“有一點點明白。”魏世雙點頭,“族伯母的意思是現在的年景不好,在力所能及之餘還要多做一點,便是撐著了也無妨,總歸消化得了。”

魏瑾榮哈哈大笑,問小兒,“你學了什麽?”

魏小雙因出身命格有點趨兇,一直沒承族裏排的“世”字,就叫小雙,意指跟兄長同脈受他福澤之意,聽父親問後,他道,“族伯讓我每日沈下心日練千字,偶爾跟我講講經書,那些我都曾聽老師講過。”

“練字?”

“是。”

“光練字?”魏瑾榮疑惑。

“也不是,還練武。”魏小雙想了想道,“只是每日只有半個時辰。”

“爹,這個我問過族伯母,”魏世雙笑著說,“族伯母說,現在世道亂人心亂,有著一份好定力,比能吃飽肚子都強,因這種人往往能活到最後,練武就更妙了,以後族兄給族人分吃的了,小雙腳步快,人又是最小的,族兄若是少給了,那都是丟他的人!”

魏小雙猛點頭,拍著手笑著道,“對,對,族伯母就是這樣說的,族伯父聽了也笑了,還點了頭呢。”

“還點了頭?”魏瑾榮撫須。

“是。”回話的是魏世雙,他靠近他父親,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魏瑾榮聽罷搖了頭,見小兒子亮著眼睛看著他,他不由笑了,問,“這是作甚。”

小雙不好意思摸臉,“族伯母說,爹問了我們這麽多事,她也想聽聽您是怎麽說的,讓我報給她。”

“就幾十個日,就這麽聽她的話了?”魏瑾榮拉了兒子在身邊坐下。

“她對我極好,”魏小雙看著父親甚是認真地道,“她把吃的都給我,自己不吃的,冬雨姑姑把做給他們吃的配酒小肉幹送來一走,她就把吃的都留給我們,跟強叔他們說的不一樣,她不會隨意罵人,更不會任意處罰人,她也沒有對族伯父不敬,她給族伯父洗手,族伯父有日乏了靠在了桌上打盹,她沒叫下人,給族伯父蓋了她身上解下來的狐裘,還去另一邊端來了那麽大……那麽大的火盆過來放到了他的腳邊,那火盆大哥說,比我還要重,還很燙。”

魏小雙比了一個大大的圓,很認真地跟父親說,“真的,她對族伯父可好了,族伯父燙腳的水,她都要親自試呢。”

魏瑾榮聽了,比剛從大兒嘴裏聽到族兄對長嫂的百依百順還驚訝,“竟有這麽好?”

“好,比這還好,”魏小雙說到這裏,眼裏有著羨慕,“爹你去看了就知曉了,以後我討媳婦,也要過像他們這樣的日子。”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魏瑾榮忙掩了兒子的嘴,抱著甚不解世事的兒子搖頭道,“你還小,懂不了太多。”

不說現下,以前的長兄長嫂之間,可萬萬是擔不上一個好字的。

像他們,能好到哪裏去?

頓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問什麽話都說的小兒子,“那你族伯父呢?也什麽都對她好?”

“好,好,好得不得了,你問哥哥,族伯父每日清早都會為伯母梳發呢,我們還去偷瞧過一次,”說到這,魏小雙呵呵笑了,“不過被抓了。”

他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看著父親,“不過爹爹莫擔心,族伯父族伯母親沒罰我們,還召我們進去說了話呢。”

“他們的臥房裏,四處有很多張畫,每一張畫上的伯母都栩栩如生……”魏世雙插了話,說到這聲音也靜了,“我聽冬雨姑姑說,伯父每日都畫,若是看得仔細了,就會發現每張畫上伯母的服飾都不同,她哪天穿哪套,他就畫哪樣,就是哪日穿了一樣的衣裳,那發也是不同的。”

魏世雙說到後頭,屋子都靜了,魏小雙則摸著自己的衣袖在椅子上坐得挺直,想坐成像他伯父的那個樣子。

這時,聽得有些癡了的魏瑾榮嘆了口氣,“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210

待到春來,天氣也沒溫暖多少,賴雲煙見樹林的樹木都不發芽,頗為苦惱,與魏大人道,“這氣候若是變了,吃物怕是更難尋,你叫世宇與文師傅他們多商量商量,想想對策。”

“自然。”

天氣不對勁,夫妻倆都無心呆在暖屋了,都會跟著仆從往山林間走走。

易文易武兩兄弟這才發現在野外,夫人懂得不比他們少,除了不識有些從外表看不出的毒物外,一般的草木她都有判斷,也知哪些角落會長什麽樹,哪兒長哪類的草。

回頭他們問柏管家,翠柏拍了其中一人的頭,與他們道,“老爺書房裏的書,她都是瞧過的,她那裏瞧過的,老爺還未必瞧過,當年西行,她屋裏的地志有上千冊,你道她懂不懂那麽多?”

待到賴雲煙顫顫危危拉弓,還能射到幾只跑得甚快還能飛的野雞後,易文易武這兩個新仆又瞠目結舌了一翻,萬般不解就夫人那腿都站不穩的箭術,也能射中在山林中身手敏捷的野雞。

“夫人會算,”帶的仆人跟沒見過世面似的,翠柏也是好笑,指點他們看,“你看她的箭,都會往野雞跑的方向前面一點射,野雞呆笨,不會躲閃,當然會中箭。”

“這個也能算到?”易文還是發傻。

“夫人那是什麽眼界力,”翠柏淡淡道,“若這點本事都沒有,她如何帶出任家。”

易文易武轉念一想任家賴家,還有夫人在魏家的威信,便瞬間就覺得夫人的這些本事理所當然了起來。

而賴雲煙一回頭,勉力拉弓的手要痛上七八日,這些事,下人們當然是不知的。

相比賴雲煙把叢林探險當春游,魏大人就要認真得多,半月下來,他帶著下人就找上一種能吃的樹枝出來,那樹枝壓出來的水又甜又濃,可以做庶糖,還有幾種判斷能吃的小東西,但現在只是初步判斷,能不能結出他們所想要的果子,還待一段時間看它是怎麽長的。

如此忙碌了一個來月,這時春末的春意才濃烈了起來,身上的厚裘也可以脫下來了,換了薄襖裳,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賴雲煙這也發現自己的頭疼比以往少得多了,那銀白的頭發好似也沒有平時那麽白了,現在還帶點灰。

魏大人日日盯著她按時吃藥,還是有所成效的。

當然,這也跟她一到入夜就能睡下,一整夜夢都不會一個也不無關系。

賴雲煙以前心重,每日夜晚輾轉難眠,現在一躺倒就能睡下,豁達到了魏大人偶爾想起這事,都要多看她幾眼。

她現在其實比前世還讓他感到意外。

**

衣裳穿得少了,天氣也沒那麽凍了,外面更是打得不可開交起來。

這氣候變得太多,早前在魏瑾泓的信中,賴雲煙也夾帶了一封信給魏世宇,信中讓他別花那麽多的力氣打仗了,多去找點吃的,比跟人逞兇鬥狠強,至於挑畔,只要沒犯到門上來,就別去搭理了,要不了來年,這些人就要餓死了。

這時他們接到回信,魏世宇在信中回道不攻防守也是難事,但還是派出了人,輪回去深山找可用之物。

這年春天沒過多久就直接暴夏,昨日還是薄襖,今日就是夏衫了,隱居之地也不再覆前日的平靜,這信是兩三天就來一封。

這昨日信使才送了一封說皇帝病重的事,這一天,雲谷裏又來了信,說叛軍中瘟疫橫行,很多人身上起了像屍斑一樣的東西,皮膚潰爛而亡。

“這些人一路困苦而來,能有幾人身上是不帶病的,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的人又能好到哪裏去?”賴雲煙看過後,推開了手邊的茶杯,手撐著頭淡淡地說,“叫世宇封谷罷,離這些人遠點,如若見著這些人千萬不能靠近,雲谷四周如遇這些人的屍體,必要擡遠燒盡。”

“世宇已做了防範。”魏世宇把看過的信紙給她。

賴雲煙看過,知道這些事魏世宇已提前安排好後,她舒了口氣,臉上也有了點笑,對魏瑾泓道,“比你當年強。”

“嗯。”魏瑾泓淡然點頭。

過不了幾天,外面又送來了信,說岑南王病了,想請他們一見。

賴雲煙想了想,決定去探望一下這位往日的盟友,魏瑾泓也決定一同前往。

他們這次花了挺長的時間,才悄無聲息地到了岑南山的祝王府。

他們提前打了招呼,進了祝王府也沒弄出什麽動靜,等在內屋見到岑南王夫婦,互相行過禮後,賴雲煙見著岑南王滿頭灰白的頭發便道,“您怎地也頭發白了?”

岑南王摸著頭發哈哈大笑,指著便是悄行也依然衣冠整潔,雙目矍鑠的魏大人道,“你當人人都與他一樣?”

祝王妃笑著望了魏大人一眼,也對賴雲煙笑道,“魏大人不催老。”

賴雲煙笑著點頭,“那是我伺候得好,是不是,魏大人?”

魏瑾泓清咳一聲,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這看得岑南王夫婦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

岑南王是小病,這次是借病請他們夫婦來商量事情。

“如今這局勢,想來你們夫婦心中也有分寸,”寒暄過後,岑南王坦然道,“我知道魏家現在不歸你們管,但我想在魏家,你們現下還是說得上話的罷?”

魏瑾泓頷首,“您說。”

岑南王聽了眼睛一閃,道,“瑾泓,你可比以前直接多了。”

祝王妃聽了在邊上淡淡一笑,道,“王爺,魏大人不繞圈子,您便也別繞了。”

聽得賴雲煙嘴角一翹,看向好友,眼裏全是笑意。

“多嘴。”岑南王掉頭,拍了拍王妃的手,沒有怪意地責怪了一句。

有了王妃的話,岑南王的開口就直接多了,“我聽說你派人送了三千流民往昆南山那邊走了?”

魏瑾泓聽得一頓,淺頷了下道,擡頭往邊上看去,正好看到妻子看向他的眼神。

“昆南山離西地近三百裏之處的海上有一處小島,島上樹木甚多可宜住人,可打撈魚蝦為生,便差世宇讓人帶了他們過去,但那個地方太小,養一千人尚好,三千人還是多了。”魏瑾泓前頭後尾都說了個明白,說完又看了她一眼,見她朝他笑,便放下了心,轉頭專心看著岑南王,“您的意思是?”

“我要那三千人。”岑南王這次相當直接。

“上戰場?”

“是,我缺兵。”

“不行。”魏瑾泓搖頭,“來了也是死,那些流民找著了活路,也不會聽話來打仗。”

“你說的也不聽?”

“不會聽的,”魏瑾泓心平氣和地與岑南王道,“魏家只是帶了他們找了一個地方,怎麽活下來是他們自己的事,現下活了這麽多人也是他們自己的努力,王爺就是勉強,也勉強不了那麽多人,到時也只是多豎了一個敵。”

“你也知,皇上現在病入膏肓了,在死之前,他會最後反撲一次……”岑南王說到這眼色深沈,“這些時日你在路上,想來這件事你可能還不知曉,皇上打算帶兵親征。”

“親征?”魏瑾泓有點楞。

“是,親征。”岑南王淡淡地道。

皇上這是打算為兒子的江山死在戰場了,有他親征,再有幾國兵力在身側虎視眈眈,這次他是真正的大難臨頭了。

聽到親征,賴雲煙也楞了,往祝王妃看去。

難不成這次只打祝王府?他們出來幾日,也沒跟雲谷那邊有什麽聯系,但看這架勢……

見賴雲煙看來,祝王妃朝她輕輕地頷了下首。

見賴雲煙看王妃,岑南王也知她之意,便道,“這次只沖我一人來,魏家現下勢力太大,而且離得遠,皇上同時吃不下兩家。”

而他也知魏家不便派人幫他,因魏家的局面也不比他容易多少,所以他只借那遠在草地的三千人,而不是魏家人。

“借還是不借?”岑南王再問。

魏瑾泓看了妻子一眼,見她點頭,與岑南王道,“不好借,您得去他們談,魏家只能在其中牽一次線。”

“如此就好,我也只需你開口幫我牽線。”得了魏瑾泓的話,比得魏世宇的話要強,岑南王已經探過,在那些人的心裏,魏瑾泓的威信要比魏世宇強太多,因是魏瑾泓一開始帶他們去的地方,魏世宇是後來才接手的。

“事不宜遲,魏大人,請……”

“王爺請。”

兩個作主的男人走後,賴雲煙這才張了口,問祝王妃,“來得及嗎?”

祝慧芳笑笑道,“請來了就是後援,比沒有強。”

“怕是不易,”賴雲煙看了看門,回頭對祝慧芳認真說,“你們這次看來是要吃點虧了。”

“比守不住好,”祝王妃起身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與她道,“這地方,也就你們家還能幫幫我們了。”

賴雲煙聽了笑了,“什麽話,哪天魏家有難了,也是會求到你們頭上的,放心好了,魏家現在沒有稱王稱霸之心,就這光景,沒個十年二十年的,誰也不能確保這地方就是真正的逃難之地,誰也不知下一步會如何,魏家根本不會輕舉妄動,他們現也只有保存之力。”

“能人保存之力也己不易。”祝慧芳嘆了口氣。

賴雲煙見她滿臉憂慮,便靠近了她,輕聲問,“現在很難?府裏庫房可充裕?”

看到祝慧芳朝她搖頭,賴雲煙便知,岑南王府眼下到了最艱難的地步。

☆、211

“多往外找找。”

“王爺也有了對策,只是……”祝慧芳說到這,搖頭失笑了一下,便不再說那沮喪之語了。

言罷,又請了兩位兒媳來見了賴雲煙,見過長輩。

賴雲煙想著她們以後是要跟嬌嬌來往的,祝慧芳叫她們來,也是想著她們因著她以後有話跟嬌嬌說,便與她們多說了幾句。

只是到了時辰,魏瑾泓那邊派人傳了話來,說喝藥的時辰到了,讓賴雲煙過去。

“不能端過來?”祝慧芳有些訝異。

這次跟來的只有冬雨,也是她來傳的話,聞言朝王妃福了一禮,道,“有兩道藥,兩道都有些苦,夫人素來不愛喝幹凈,有老爺在旁盯著,也就不會糟蹋了那良藥。”

祝慧芳聽了往笑個不停的賴雲煙瞧去,“你啊你……”

“這算什麽,”賴雲煙不以為然,“我是這給魏大人找事做。”

說罷起身就走,嘴邊還帶著笑意。

祝慧芳送她,跟她走出了門,“我看你氣色比以前好多了。”

“好多了,”賴雲煙頷首,嘴角翹起,“再不好點,魏大人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祝慧芳聽得直搖頭,但見著她說說笑笑的臉,心中的沈重便也被拂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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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南王安排了個小院子給他們夫妻住,這次翠柏沒來,來了易文易武,有著藥奴出身的這兩人,賴雲煙喝藥的時辰也掐得準時,誤不了。

見到魏大人,賴雲煙剛一坐下,藥就放她面前了,她也沒含糊,端起一碗喝了下去,這時才問他,“與王爺談妥了?”

“我寫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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