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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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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冊只有六面字,等他看過後卻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12)

她收拾好衣裙的魏瑾泓。

“多謝太子。”魏瑾泓朝主位的太子作揖,神情甚是柔和。

見他們夫妻倆都一樣柔得似水,太子點點頭,又輕咳了一聲,往跪坐於最下首的伴讀看去。

賴煦陽垂著頭,太子料不準他在想什麽,就別過了臉,與祝伯昆談起了一路來的經歷。

不多時,禮官進來請駕,太子帶著眾三品以上的官員去了祭臺,賴雲煙這次帶著內婦跪在了下面的一角,聽站禮官朗聲念拜詞。

拜詞甚長,過半時,魏瑾泓微側了下頭,往下掃了賴雲煙一眼,見跪於她前面的賴煦陽與魏家子弟替她擋住了前面的風,就收回了眼睛。

拜詞過後就是繁瑣的跪拜,祭禮一直維持了近兩個時辰,直到天色完全大黑,四周篝火大起,太子向東灑了三杯酒才告終結。

這時賴雲煙已昏了過去,祭禮一畢,就被偷偷爬於前的冬雨背了回去。

太子這邊得了賴煦陽的話,頓了一會,半信半疑地道,“真有這麽嚴重?”

他這話一出,身邊皆老奸巨滑的人哪個不知他在疑,尤其祝伯昆,在太子話後虎目直逼賴煦陽……

“是。”賴煦陽簡答了一字,又磕了頭。

“魏大人……”太子看向了魏瑾泓,“你先回去看看。”

“多謝太子。”

太子這一天,從他們夫妻兩人口裏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句“多謝太子”,一時之間不禁宛爾,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魏瑾泓走後,太子沈吟半會,當著眾官的面對賴照陽說,“你姑父姑母著實伉儷情深。”

賴煦陽淡淡一笑,太子自小見慣他這伴讀寵辱不驚的樣子,叫了他起來,就和祝伯昆等說話去了。

等到酒宴一散,太子回了帳內歇息,聽內侍說賴大人去他姑母處時眉頭緊鎖,而魏大人的帳內大夫自一進去就沒出來,他不由嘆了口氣,對身邊老長侍說,“她一介婦人,偏生要做男人的事,這又何必?”

長侍,也就是大太監猶豫了一下,看太子朝他看過來,他回了一句,“許是身不由已,就如皇後娘娘為了您,也什麽事都能做。”

太子頓了一頓,身子往榻後一躺,深思了半會,道,“如若只是在吊著氣,就……”

說到這,他為自己難得的的心慈手軟笑了起來,還對內侍說,“你不知,她年輕時有多美,江先生每次見過她好幾天都會魂不守舍,如果可行,他連命都想給她。”

想起那位在臨行之前跪於皇上面前為賴氏求情的江大人,大太監也嘆了口氣。

太子想起他的兩位先生,魏先生與他父皇說過她是驚弓之鳥,江先生曾在大醉後說過“她害怕又如何”,再想起她今天白得像紙還笑得溫柔似水的臉,一時頗有些感慨,“也是個弱女子。”

**

賴雲煙半夜才醒過來,沒料睜開眼,看到了賴煦陽。

“你怎在這?”

“您這樣太傷身了。”賴煦陽答非所問。

“姑姑心裏有數。”賴雲煙想拍拍他的手,但發現自己手不能動,只好朝他道,“去歇息罷。”

這時坐於案前的魏瑾泓走了過來,見他過來,賴煦陽猶豫了一下,還是跪安退了下去。

他走後,魏瑾泓便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在看公文?”賴雲煙剛張嘴,嘴裏就被塞了顆還生丸。

“不能吃太多。”一沒註意藥丸就咽在了喉嚨口,這時候吐出來也是浪費,賴雲煙吞下後無奈地說了一句。

裝死也得有裝死的態度,身邊的這些個人裏,沒一個好糊弄的。

想來她醒得這麽快,昏迷時也是被灌了藥了,再補,精神就會好起來,到時就難裝了。

“一天兩顆,再好的藥也是毒。”見魏瑾泓閉目不語,賴雲煙補道了一句。

“天師說過幾天有場冬雪,過後應是要啟程了。”魏瑾泓手撫弄著她的長發,淡淡道,“春時山間潮濕,你這些日子還是多養些精力。”

要不按她現在的底氣,到時在山間出事,到時吃再多的還生丸也怕是無濟於事。

不裝死,太子那邊就不會軟手,裝死,到了山裏也怕這真有病的身體出差池,這左右都討不了好,賴雲煙想著就好笑,笑道,“也不知為何,到這窮途末路了,反倒覺得有意思得很。”

難處都不是什麽難處了,就想著活到最後,出完最後一著棋,看看大家的臉色,尤其是皇帝的,這世才好閉眼。

☆、164

魏家的內務交給了賴十娘,魏瑾榮先前緊跟魏瑾泓,年後就原地駐守,掌管原本歸他管的內務。

太子又連賜了兩次宮內秘藥給賴雲煙補身,那藥確是好藥,賴雲煙身子不得不好一些起來。

賴十娘逮著時機來請安,來得次數太多,賴雲煙不好不見。

這日讓賴十娘進了帳內,賴十娘進前看著幹凈的暗金色的地毯,再聞到帳內驅蟲散毒的薰香,擡目一看,主座上的堂姐臉毫無血色,但笑容格外刺眼。

“十娘給姐姐請安。”賴十娘往前一跪,施了大禮。

“起。”

賴雲煙轉頭,“給澂夫人搬個凳子。”

冬雨冷冷點頭,去搬來了給白氏祝氏她們坐的圓凳。

“謝姐姐。”

“無需多禮。”賴雲煙淡淡地道。

“姐姐身邊可好些了?”帳內太過安靜,丫環走動的腳步都仿若無聲,賴十娘清脆的聲音一起,劃破了這股帶著威壓的寧靜。

賴雲煙擡眼,看著神色如常的賴十娘,她曾有意親近娘家來的妹子,但到底不是同路人。

說來賴十娘是個能幹的,但還是太年輕,還不懂得有些資歷是用年紀和世事熬出來的,不是用銳氣就可以對付的。

“尚好。”賴雲煙不冷不淡。

“姐姐可是對十娘不滿?”賴十娘眼驀地紅了,眼睛裏有了淚花,“可十娘也只是忠君之事。”

“別到我面前哭哭啼啼,給我惹晦氣。”賴雲煙靠著椅背淡淡地說,“有什麽話就直話罷,別當著我耍心眼,我還沒死,腦袋也還清醒。”

“姐姐是不信我?”賴十娘見她臉色冷淡,緩了一下,緩緩地問出了口。

賴雲煙看她,“何出此言?”

“交由我統管內務,為何米糧之事榮爺卻插了一手。”賴十娘臉也冷了下來。

賴雲煙看著跟她扛上的小妹妹,輕描淡寫,“因我不喜你。”

賴十娘呆住。

“既然知道了,那就出去罷。”

賴十娘沒料到太子在此,賴雲煙敢如此大膽放話,驚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被冷硬的冬雨拉著從帳內扔了出去。

“大膽……”賴十娘大叫,但掙脫不了力大如牛的冬雨。

賴十娘出帳後,又發出了幾聲叫聲,帶著些驚慌失措。

冬雨進來後,賴雲煙握拳抵嘴打了個哈欠,懶懶問冬雨,“太子在哪?”

“先前看時,還在主帳。”

“跟太子報一聲,說我等會去與他請安,讓秋虹去做兩樣點心。”

“是。”

**

“這雪茶樣子甚是新奇。”

“雪茶偏涼,冬日還是少喝為好,妾身今日帶來也只是與您喝個新鮮。”賴雲煙煮好茶,提壺倒了杯,放到了太子面前。

金冠玉臉的太子握杯飲了一口,與賴雲煙微微一笑。

“這茶點也是我平日吃慣的,您嘗一口,看吃不吃得慣。”賴雲煙看著面嫩的太子,眼中有著那麽些許慈愛。

太子點頭,捏了塊桂花糕嘗了一塊,“新做的?”

嘗到嘴裏還有著幾許溫軟,太子吃完一塊又重捏了一塊。

“剛讓丫環做的。”

“你還是愛吃這個。”太子笑了起來。

賴雲煙淺淺一笑,沒談舊事,也捏了糕點慢慢吃了起來。

兩人說著些野外天氣的話,喝完半壺茶,帳外有人叫太子,賴雲煙扶桌而起,朝太子福了福,“您忙著罷,臣婦先退下。”

“去吧。”太子揮揮手,朝她微笑。

下人進帳,說了要事退下後,近身的武衛又進來報了賴十娘見駕之事。

太子笑著搖搖頭,大太監喝退了人之後,太子對跪坐在下首的賴煦陽說,“你們家,難有第二個像你姑姑的女子。”

賴煦陽跪拜,起身後淺笑道,“我父親說過,家中有一個像姑姑一樣的就夠了。”

太子啞然,“倒也是。”

再來一個這般精於算計的,可真是得大動幹戈才能休止了。

太子與賴煦陽聊得幾句令其退下後,小太監跟了大太監也退出了帳內,讓太子在帳內靜思公務。

一出帳門,小太監跟大太監輕聲嘮磕,“幹爹,太子就這麽被魏夫人一壺茶兩碟點心收買了?”

太太監未語,橫眼往他身上刺了一下,小太監習慣性彎著的腰便更佝僂了。

“蠢貨。”等走到無人看見的地方,大太監狠狠地拍了下小太監的腦袋。

“還請幹爹明示……”小太監一手被大太監養大,尚還不懂太多彎彎曲曲,只能抓緊時機能問就問。

“就是沒茶沒點心,太子也不會幫賴十娘。”大太監冷冷地說著,手加重了力道狠狠往蠢貨的腦袋上刮。

“是,是,是……”小太監扶著腦袋不敢逃,還傻傻問,“為什麽不幫啊,十娘子不是咱們的人嗎?”

大太監一口氣險些沒喘過來,他千挑萬選,以為選個性情忠厚一點的好掌握,哪料這腦子是石頭做的,一點彎也不會轉,所以他一邊提點,打人的力道更是兇狠,“這點小事都要用上太子,用上皇上,這樣的人用來何用?”

“幹爹……”小太監被打得疼得哭了出來,哭哭啼啼繼續問,為自己增強領悟力,“那魏夫人為啥來麽?她好生厲害,見著太子都不怕,太子也不生氣。”

太太監打得手發疼,幹脆用踢的,一腳狠狠踹他腿彎,把人踹到地上跪著,居高臨下用那種白得像僵屍的臉冷冰冰地道,“她來幹什麽?誰知道她要幹什麽?你還瞧得出太子不生氣,算你還沒蠢到死,自個兒想去,午飯不許吃,想明白了來跟我講才有飯吃。”

說罷,冷哼一聲,揮袖離去,留下小太監捧著腦袋想太子大人夫人這些人之間的勾勾纏纏,半晌哭喪著臉道,“這些人是吃啥長大的,為啥他們的事,我一件都想不明白。”

**

午後魏瑾泓回來後,身後跟了一個魏瑾澂。

賴雲煙看到他,就笑著朝他招手,“小左來了,坐嫂嫂旁邊。”

“可用過午膳?”她問向魏瑾泓。

“用了一些。”

“可是未飽?”

魏瑾泓點頭。

“快去擡上一些過來。”賴雲煙朝丫環吩咐完,朝身邊安靜坐下的魏瑾澂笑道,“嫂嫂這裏只剩些甜點心,你不喜,再捱捱,等會就上菜了。”

魏瑾澂搖了下頭,“我不餓。”

賴雲煙伸手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發,對他道,“今日你來了也好,正想問問你家中的事。”

“家中一切都好。”

“你那小侄孫呢?”

魏瑾澂遲疑了一下,“也好。”

說罷,看看兄長,見他面無凝色,才輕聲與賴雲煙道,“我一直在南邊,要來西邊才趕回京,未有去見過小侄孫。”

他日夜練兵選兵,甚少有時日回府。

“你啊……”賴雲煙摸摸他的頭發。

魏瑾澂甚有愧意,臉色不太好地道,“十娘子見過,知道長啥樣。”

“是麽。”賴雲煙淡淡地回了一句。

“嫂嫂。”

“嗯?”

“你不喜她就別理她。”魏瑾澂非常幹脆地說。

賴雲煙心裏嘆息了一聲,面上笑著點了點頭。

皇帝家要是讓她死,就會對賴十娘好一點,現在皇帝家對她沒那麽狠了,就不會因一個賴十娘折她的顏面。

十娘子還是年輕了,審時度勢不及時,總是要吃虧才懂教訓。

十娘子在魏家本來就站不住腳,魏家不喜她,現在當主母的也明言斥了話,心下再覺得委屈難堪,明個兒還得學白氏那般來向她告罪。

沒有足夠的底氣,卻想跟主母叫板,不知該讚她勇氣可嘉,還是道她後生可畏。

“不談這些了。”賴雲煙轉過了話。

“小左是來向您告罪的。”魏瑾澂還揖了禮。

見他一點也不把十娘子放在心上,賴雲煙搖了搖頭,嘴邊掛著寬容的微笑,“不礙事,你是你,她是她,嫂嫂分得清。”

十娘子這麽汲汲於生,賴雲煙多少也能知曉她的意圖,無非是出人頭地,夫君敬愛之類。

要是她這位小堂妹不踩著她的頭往上爬,賴雲煙也沒什麽意見,只是她是那具十娘子必須踏過去才能功成的屍體,那丁點姐妹情份也就不夠用了。

“嫂嫂知道就好。”魏瑾澂點了頭,他與賴十娘不親不近的關系本家全知道,但她到底是他嫡妻,得罪了主母,他也得來請來告罪一番,所以才跟了族兄過來。

魏瑾澂在他們這用過膳後就被人叫走了,這時太子那邊又送了東西過來,是京中帶來的暖味的茶葉。

“太子,對你甚是和善。”魏瑾泓在沈思了一會後與賴雲煙開了口。

賴雲煙笑,“他是個聰明孩子。”

聽到她稱太子為孩子,魏瑾泓緊皺了眉,非常明顯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休得亂語。”

賴雲煙不以為忤,“賴家現全在皇上手中,我意圖靠近討好那是在情理之中,太子給我情面不下我的臉,如你所說對我甚是和善,依你之意,難不成還不許我討好了不成?”

魏瑾泓先是未語,過了一會,輕聲緩道,“你心中想什麽,我多少能猜中一二,太子哪是那麽容易討好的。”

到時翻起臉來,只會比她快。

“多說幾句話而已,你就別多想了。”看魏瑾泓一臉緊張,賴雲煙不禁宛爾,“再則說了,太子心軟了,我能輕松多活幾日,你就不為我高興?”

魏瑾泓沒理會她臉上的笑,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邊淡語道,“你要是不喜與人勾心鬥角,那就別去了,我說過這次我定能護住你,你就信我一次,可行?”

賴雲煙斂了臉上的笑,良久後,她回抱了他,閉眼道,“難。”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她很難把她的命運交到這個男人手上,她早就什麽人都不信了,只信自己。

☆、165

正月十五,山月一直都在下雨,太子下令再過半月就要拔營往西,於是各家比之先前更是忙碌。

這時再次進山的羅將軍回來,帶回了兩頭死去的猛虎,還有一身重傷。

魏瑾泓帶了創傷藥前去探望,回來後與賴雲煙說,“羅將軍天生神力,兩只虎都是成年的大老虎。”

賴雲煙笑看著淡然陳述的魏大人,道,“祝王手下第一猛將,那應是有真本事。”

她含笑看著魏瑾泓,魏瑾泓淡定地點了頭,說起了糧草之事。

魏瑾泓第一天就去看過了羅將軍,送了藥,還常派身邊小廝去探問,什麽事都做了,魏家主母便無用武之地,連派個丫環去過問一聲也沒有。

這種忙碌當口,別人無所察覺,可賴雲煙身邊的兩個丫環哪能不知曉,這日上午秋虹便當著賴雲煙的面笑著說,“老爺可真是用心良苦。”

連讓夫人說個安慰話的機會也不給。

賴雲煙笑而不語,捏著針線在秋虹制的雨披上縫了最後一針。

秋虹畫在披風內沿的小龍活靈活現,她照著模樣繡出來也甚是生動,賴雲煙把針給了秋虹,讓她打結,最後把內縫也縫上。

“冬雨。”秋虹一縫好,賴雲煙往外叫了一聲。

“奴婢這就去請冬雨姑姑。”候在門外聽候吩咐的武使丫環應了一聲。

不多時冬雨進來了,賴雲煙讓她們倆把披風展開讓她看,仔細打量了一翻,見沒什麽瑕疵,便對兩丫環說,“給太子送去。”

“是。”

“要是問起,就說裏面的小龍才是我縫的。”她不愛動針錢,想來宮中的人也是清楚的,她在披風上添幾針確也是為了博功勞,不過可不敢把功勞全占了。

**

等拔營進烏山,雨披的好處就顯露了出來,宣京帶來的蓑衣盡管也防水,但長時間用的話就防不住太久,一行披著蓑衣的兵侍趕路又熱又潮,身上便冒出了煙氣,與冒著霧氣的山林甚是匹配,個個看起來都帶著仙氣。

士兵與侍衛都是精挑細逃來的,過了天山的這些更是千裏挑一的好身體,但長時間置於潮濕下,多好的身體也會垮。

魏家這邊每天夜晚紮營,易高景都會帶著藥奴煎祛濕之藥與魏家人喝,太子那邊因賴家人太多,也是由魏家這邊煎了藥,讓他們過來每日喝上一碗。

現在賴家的三百人都是太子之人了,他們喝了,也不能免了太子底下的其它人,而魏家更是大貴之家,也不能只包著賴氏家裏的那些個人,於是太子那邊所有人的祛濕藥便由魏家這邊煎。

因此,魏瑾榮便把采藥煎藥之事派給了賴十娘管。

這能施好與太子的人,賴十娘甚是高興,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沒落了早晚跟賴雲煙問安。

山間行路只能用馬,歇息時都是居住打探好的山洞居多,沒什麽屏障,賴雲煙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想不見就不見誰,一行之人的女眷都呆在一塊,做什麽都明露在人眼裏,她是魏家主母,表面上的那點面子功夫還是得做足。

賴雲煙的病自進山後吃藥也是次次不落,在外人眼裏,她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倒也省了不少事。

趕路時,她多數與冬雨一馬,路況險惡時,魏瑾泓便會過來帶她。

這日行到一處蛇谷,前行之人派人來報,說先前放的藥被雨水沖走了,怕是要到天晴把藥布好,他們才能繞過蛇谷往前進。

山中行路已有半月,太子左右一看,見他向來神武,便連過天山也面不改色的護衛都面有菜色,便下令找地方休整等雨停。

派出去的精兵找了一天多,才找到了一個能容納幾十人的山洞,等收拾好,能搬進去時,這日都已入夜。

但山洞確要比搭在潮濕地面上的帳蓬要舒適得多,這次每家都帶了不少能人,尤其太子身邊的那幾個人更是讓賴雲煙為之側目,他們來回進出山間幾趟,搬來一些土,在其不知放了什麽燃料,不得多時,山洞裏的潮濕褪去了大半。

因這次只找到了一個山洞,太子讓女眷也跟著他進了此洞。

兩家女眷這次有不少人著了病,祝夫人也著了風寒,一進山洞,領著祝家人對著太子跪了又跪。

先她一步進山洞的賴雲煙見了,咳嗽了幾聲,虛弱地朝白氏招了招手。

白氏忙靠近,賴雲煙便道,“帶著丫頭們去給太子跪恩。”

“是。”白氏忙道,這便才有了魏家一族內眷的謝恩。

太子免了她們的禮,朗聲笑著與靠在一角的賴雲煙道,“魏夫人還是好生養著身子,這等閑事就莫操心了。”

魏夫人讓丫環扶著起來給太子施了禮,苦笑道,“妾有失禮之處,還望太子諒解。”

“魏夫人此言差矣,承太醫,去給魏夫人探探脈。”太子一揮袖,太醫就從太子陣營往魏家這邊走。

賴雲煙就知免不了測探,太醫一來,那手就伸了出去。

等在外面排兵布陣的魏瑾泓回來,賴雲煙正在喝太醫開好的藥,喝完免不了被魏瑾泓帶著又去謝了次恩。

半夜賴雲煙躺在魏瑾泓的懷裏出了一身冷汗,太醫開的藥與她本身偽裝帶的藥毒是相沖突的,她打了一夜的冷擺子,早間借著出恭的話,找了隱蔽之處,才去換了冬雨偷藏在厚衣間的裏衣。

在寒風細雨中換衣受了一會凍,回來後,賴雲煙不用裝都頭昏眼花,半昏了過去。

等到醒來,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

“您醒了?”賴雲煙轉眼打量,冬雨卻憂心仲仲地看著她。

“這是哪?”

“老爺說您身體不好要靜養,就跟太子請了令,帶您來了這處。”

賴雲煙一看,這處山洞狹小,只容得下四五個,但四面皆是石壁,燒了柴火,倒是難得的幹燥之處。

“有心了。”賴雲煙松了口氣。

不多時魏瑾泓就來了,見到她就說,“這幾日你就呆在此地,不要出外。”

賴雲煙見他臉色不似平時溫和,又看了他一眼,“出事了?”

魏瑾泓沒想瞞她,點頭道,“蛇谷裏的蛇有類毒蛇不畏黃霜,游到了洞口,這幾日會有人守著這裏。”

賴雲煙還真心怕蛇這種東西,聞言拉了拉身上的狐裘,臉色也不大好看。

“我夜間過來。”外面有人來叫魏大人,魏瑾泓拋下這句話就走了。

這夜魏瑾泓來與賴雲煙過了夜,但半夜,山洞突然來了太子的人,不由分說就要捉拿他們。

魏瑾泓身邊的侍衛大驚,與太子的人對上,兩派人馬在洞口相鬥,魏瑾泓看了醒過來點亮了火折子的賴雲煙一眼。

“先問清是什麽事。”賴雲煙把火折子給了他。

魏瑾泓點了頭,站到洞口喝止了手下。

“趙統領,出什麽事了?”他問帶隊之人。

“請魏大人跟我走一趟。”趙姓統領殺氣重重。

“魏大人……”不遠的黑夜處走出來一個人,卻是岑南王軍羅英豪,他拱手與魏瑾泓道,“太子中毒,請魏大人過去一述。”

趙統領聞言猛瞪了羅英豪一眼,似是不悅至極。

魏瑾泓聽了羅英豪的話,再看趙統領的話,就知是疑他是放毒之人。

“夫君,走吧。”賴雲煙這時站在了洞口,裹緊了身上的狐披。

眾火把的光線之下,站在洞口的人若隱若現,魏瑾泓聞言回過頭,微抿了下嘴,“你歇息,我去。”

“一起吧,妾身也不放心,與您一起過去。”賴雲煙向前走了兩步,踩過潮濕腐爛的樹葉,也走過了洞口的暗淡,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魏瑾泓還要說話,這時她卻咳嗽了起來,他不由苦笑了一聲,站她身前彎了腰。

賴雲煙沒有多話就趴在了他背上,由他背了她走。

她這時也是虛弱,一路咳嗽不已。

身後趙姓統領欲要說話,但剛一開口,喉間有五指掐住了他的喉,羅英豪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手已經扣住了趙統領的脖子。

這時,前面的魏瑾泓沒有回頭,但後面太子親侍,祝王軍,魏家侍衛手中刀刃皆已半出。

一時之間,殺氣四起,驚飛了樹上夜歇的鳥。

“省省力氣,見了太子再說。”羅英豪在狠狠一抓之後甩了趙姓統領的頭,接過手下人遞過來的紅布擦了擦手,就帶人走在了前面。

趙統領臉一陣青一陣白,這時對上趕過來的魏家魏瑾允的臉,他那份還沒減下來的氣焰頓時便消了半分。

“趙統領,請。”從魏家隊伍駐紮處趕過來的魏瑾允走近趙統領,他比趙統領高半個頭,帶著強硬之氣站到人面前後,趙統領往後退了半步,隨即轉頭帶人跟上了羅英豪。

☆、166

一路細雨,身側冬雨替他們打著傘,賴雲煙側過頭去,看她已濕了半個身,伸手去拿了傘。

“小姐,冷。”

“去跟秋虹擠一傘。”賴雲煙接過傘,直起腰舉著傘,頭挨著魏瑾泓的頭。

這時魏大人的身子甚是暖和,賴雲煙便挨得近了點。

魏瑾泓腳步甚快,但也不顯急促,不多時就到了太子住的大洞前。

一靠近大洞,就一股臭雞蛋皮燒臭的味道傳來,賴雲煙惜命,在進洞前拍了拍魏瑾泓的肩,“你放我下來。”

“怎麽?”

說著就放了賴雲煙到一處帳蓬處。

“應是黃霜燒了。”宣京人叫黃霜,其實就是硫磺,要是著火就會散發有毒氣味,只要味不是太重就不會死人。

“那氣味能讓人中毒?”魏瑾泓看她。

“你去聞聞試試。”賴雲煙攬了攬了他身上的大麾,還好天寒夜冷,入眠時什麽都還穿著。

知道魏瑾泓不會被太子一刀宰了,賴雲煙也不打算跟他過去了,就著丫環手上的油火棒,她笑著與魏瑾泓道,“要是需我們夫妻共患難了,你就讓下人叫我一聲,我就進來。”

魏瑾泓淡應了一聲,沒再多話就大步進了洞。

“老爺這樣不會中毒?”翠柏問了一句。

“進去吧,把著燃的黃霜都滅了,出來透透風,只要不是聞得太久,死不了人。”可能蛇蟲太多鋪了太多黃霜,洞內又是四處都是火堆燃著了,又是半夜人都睡著了,應多吸了幾口昏了頭,但看樣子他們迅速反應了過來,連“兇手”都猜測出了,應該死不了。

“是。”魏瑾泓已進了洞,翠柏不敢多問,跟著進去了。

“魏夫人。”站於一旁的羅英豪在打量了賴雲煙幾眼後,突然向前幾步,近了她身側。

“羅將軍。”賴雲煙側頭看他。

“黃霜有毒?”她先前說的話,他也聽見了。

“起火燒出氣味後有毒,不是什麽秘聞,宮中太醫應是知曉。”賴雲煙微微一笑。

所以,她很想知道是誰提出魏瑾泓有疑的,隨行幾個醫術毒術都精湛的大夫,隨便找一個問,都能問出些蹊蹺。

“魏夫人與魏大夫人甚是同心。”羅英豪看著眼前在火光中紛飛的細雨,淡淡道。

“他是我夫君。”賴雲煙垂眼一笑。

“魏夫人真乃當今賢婦。”羅英豪也笑了笑。

賴雲煙笑而不語,沒再多言。

魏瑾泓是因她才另辟了他處讓她住著,不過一夜,他就被人鉆了空子,賴雲煙不想這時對他落井下石。

她為人如何,她從沒跟人解釋過,面對羅英豪,她也沒什麽多說的。

這人喜歡她,為她做過一些事,她都知道,她也受了好,但她能報償的只能是那些她有能力付出的,至於別的,恕她無能為力。

哪怕一時的親密,那也是她不能給的。

“羅將軍還有事?”她撇頭看他,臉色冷淡。

羅英豪微笑進她拱手,“無事,在下失禮,望魏夫人恕罪。”

賴雲煙矜貴地點了下頭。

羅英豪踏進雨中,帶著手下往洞口走去,頓時,賴雲煙身邊便少了護衛,只剩太子的人與幾個魏家護衛目目相對。

“小姐,”秋虹叫起了好久未叫過的叫法,言語裏有些不安,“您真不進去?”

她看著這外面,似是要比裏面還不安全。

允老爺都進去了。

“我中氣不足,進去比常人易中毒。”賴雲煙覺得她站著都成問題,進去了也不過是昏給太子看。

要是陪魏瑾泓謝謝罪,她這病弱之身應是能有點作為,但要是進去弄清事情來龍去脈,她就沒那個精力跟裏面的幾股勢力勾心鬥角了。

“可是……”秋虹看著那近百個對主子虎視眈眈侍衛,苦笑道,“裏頭至少能躲躲風。”

“要是有事,在哪都一樣,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她們說話間隙,冬雨冒著不少人的眼睛去太子侍衛帳蓬內搬了一個凳子過來,扶了賴雲煙坐下。

秋虹見了微楞了一下,隨後半跪下給賴雲煙整理飄在地上的衣角,“我這一世啊,怎麽用心都比不上冬雨對您的半分。”

賴雲煙好笑,“怎會,你這時倒有心思撚酸了?”

秋虹反應過來,不好意思一笑。

不多時,洞裏的人全出來了,見到走在前面冷著一張臉的太子,賴雲煙迅速站了起來,讓丫環扶她到了一邊。

太子直沖她這邊而來,一陣風似的走進了帳內。

後面以魏瑾泓為首的人緊跟著進去。

“祝伯清,你給本宮今個兒說清楚了這是什麽意思?”太子暴吼中,傳來了桌子落地的撞擊聲。

“嫂嫂……”賴雲煙沒回過神來,不知道太子要鬧哪一出,身後傳來了白氏的聲音。

“怎麽回事?”白氏的臉在火光中相當蒼白,賴雲煙氣喘籲籲地坐下,問道。

“祝族長說大伯想造反。”白氏在賴雲煙面前跪了下來,她像是受了不少驚嚇,一下子就撲到了賴雲煙膝蓋上痛哭出聲,“大嫂,大嫂……”

“嚇壞了?”賴雲煙訝異,伸手探過去摸了白氏的手,比她還冷。

“大嫂……”白氏哭得有些歇斯底裏,賴雲煙擡起眼,見不遠處的賴十娘也是滿臉驚慌,暗下猜測洞中怕也是血雨腥風了一番,洞中的魏家內眷那一會怕是不好過。

“好了,哭什麽,沒有事。”她們私下再有芥蒂,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賴雲煙拍了拍白氏的肩,“拿帕子擦擦臉,不要哭了。”

跪在雨中的祝家內眷都沒哭,她們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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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明時,太子傳了賴雲煙進去。

“讓你受累了。”賴雲煙一進去,神情有些憔悴的太子聲音沙啞說了一句。

“瞧您說的,沒有的事。”

太子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想置你與魏大人死地不可?”

“沒有,”這時帳內除了太子,只有魏瑾泓與她,賴雲煙說便放開了點說,“我夫君忠君忠國之心舉國盡知,前去西海之路他還想與皇上分憂,皇上與您哪會對他不公。”

太子聞言哼笑了一聲,臉上有了肅殺之氣,“可剛才那一會,我卻是當真想殺了魏大人不可!”

賴雲煙垂眼。

“魏夫人!”

“他若是有不二之心,當是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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