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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35急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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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35急變(13)

上如公主這樣坎坷的人,的確也並不太多。公主亦算是有大智慧、大毅力,方能從苦海中解脫,我亦祝願公主能永遠開心快樂。”

福壽公主沖她點了點頭,又露出笑容,迎上鄭氏,挽著她的胳膊,同她一道喁喁著走遠了。蕙娘目註鄭氏背影,忽然間也想知道,她如今到底快樂不快樂。

正這樣想,鄭氏偶然間回顧一眼,兩人眼神遙遙碰到了一處,蕙娘便對她做了個微微疑問的表情。

鄭氏一怔以後,仿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亦揚起了一點真心的笑意,沖蕙娘輕輕地點了點頭。

蕙娘初初有些不解,後又想到:鄭氏的親生子,如今應當已經平安長大,快到可以議親的年紀了。她的娘家亦不必蒙受女兒被休棄的屈辱,甚至於她還是能和以前一樣保有一部分的丈夫,她便又能理解鄭氏一些了,也許,鄭氏也沒什麽好不快樂的。畢竟,並不是這世上每一對夫妻,都需要兩情相悅。

“是了。”當天散場,楊善桐送她上車時,便低聲嘟囔了一句,“含沁讓我問問,怎麽那邊還沒有消息?”

楊善桐倒是把桂含沁拿捏得極牢,她說了會管束住桂含沁,就真的把桂大將軍管得一點脾氣沒有,現在他已去天津上任加強海防了,是一反在廣州時的桀驁不馴,處處配合,連一點異動都沒有。桂大妞的婚事,當然也就跟著擱置了下來。

“這種事,也得等個緣分的。”蕙娘淡淡地道,“若是有緣,也快得很。無緣,就只好再等等了。”

楊善桐眼神一閃,也就並不再問,只是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只願一切順利了。”

每年秋冬之交,京城都少不得流行幾場感冒風寒的,這也是四時變換時的常情了。今年也不例外,一場流行風寒氣勢洶洶,幾乎席卷了半個京城。就連皇宮也未能幸免——

四皇子素來孱弱,此次染病之後,竟沒能熬過去,就這樣一命嗚呼,於十月末夭折於宮中。

作者有話要說:遲了點,抱歉

我快卡死了,終於把三個人的結局給定好了。

手軟了啊……給鄭氏留了個兒子|||||也沒讓福壽黑化,本來設定福壽還要再黑一點的,後來想想其實連番生死後也未必會那麽偏執了,各退一步還是挺好的。

希望大家喜歡!

368兩全

孩童夭折,在大秦是十分常見的事情,尤其皇帝子女運不好,孩子養到成人的到現在居然一個都沒有。這一次除了皇四子以外,幾個小公主也有染病的,亦沒了一個,兩個孩子的喪事就正好一起辦了,雖是金枝玉葉,但童年夭折,亦是一切從簡,蕙娘等誥命都不必參與的。

轉眼已是初冬,隨著初雪落下,梅花開放,京中自然興辦起了大大小小的賞雪宴、賞梅宴。焦家在城外的梅花莊,亦是被人商借去了幾次開宴——這也是京城慣例了,園林主人未居住在其中時,有時也會開放給民眾參觀,又或者是借給階層相當的士大夫宴客等等。因蕙娘愛美,焦家梅花莊亦算是城外一景了,每到冬日,也是相當忙碌的。

倒是蕙娘自己,梅花都開了七八日了,才有空帶孩子們到梅花莊游樂,也是正好就開了一席,請了幾家女眷們過來賞雪看梅花:這賞雪當然也只是借口而已,自從三家聯盟成立以後,因桂家、許家現在表面上立場的不同,三人還是頭回有機會聚在一起說話。——自從春日裏定下盟約以後,現在不知不覺半年時間已經過去,三家總也要坐下來好好交換一下情報的。當然,讓孩子們也聚一聚聯絡感情,則算是一項附加福利了。

歪哥等人暫且不說了,最擁護今日會議的便是桂大妞和許三柔了,兩個小姑娘素來是最要好的,如今限於兩家明面上的關系不能時常見面,彼此都是大為想念,一見面便手拉著手到一邊說話去了。小女孩唧唧呱呱、歡聲笑語的,看著又馴順又可愛,蕙娘看了,倒是惦記起葭娘來了,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新大陸距離迢遠,音信難通,也不是葭娘在海那邊,究竟如何了……

但現在也不是惦念女兒的好時候,面對楊七娘和楊善桐這兩個不簡單的盟友,心不在焉的確是有些不尊重了,蕙娘稍微心猿意馬了一番,也就收斂了思緒,含笑招呼二女入座。

梅林飄香,初雪中可謂是千姿百態極盡姿妍,這林中暖閣四面都用的是玻璃窗,賞雪最是得宜。楊七娘倒背雙手正在賞景,聽到蕙娘回話,方才轉身微笑道,“貴府的梅花開得真好,倒讓我想起江南了,我們家的園子裏,也有一處院落,喚作小香雪的,裏頭也是種了梅花。只是限於場所,規模卻沒這樣大了。”

蕙娘也想起來,“我亦是去過你們家在蘇州的園子,換做百芳園的是不是?的確亦算得上是天下有數的園林了,梅花莊和它比起來,也就是占了個大而已,卻是不如蘇州園林的巧思了。”

“螺絲殼裏做道場,”楊七娘笑道,“其實不過是地方小罷了。若我有沖粹園那麽大的地方,也不會照著百芳園來布置的。”

楊善桐本來正蹲在地上逗貓呢,此時也起身笑道,“你們家那個園子,我們也去過一次的,當時我和含沁南下到蘇州換船,還在裏頭盤桓了兩天呢。大是大,可那時候去,已經沒什麽人氣了,你們家這些年來還不出脫麽,難道楊首輔退休以後,要回蘇州養老不成?——倒是那片梅花林我也有印象的,雖比不得這裏的闊大,但也很有趣致。”

“那是寧妃曾住過的地方,”楊七娘亦放柔了神色,“從小,我們姐妹時常在那打秋千的……現在也都物是人非啦,昔年隨升鸞下江南的時候,還在園子裏小住,那時,秋千便已朽壞無法再用了。”

提到寧妃,等若是點了題:按三家謀劃,現在四皇子已經讓道了,五皇子且先不說,三皇子是否也該從奪嫡之爭中退出來了?要知道,從三家訂約到現在,亦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了。

蕙娘和楊善桐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發現了少許訝異,也都有少許放松:楊七娘會主動提到此事,足見其還是相當有把握勸寧妃退讓的。起碼,一些不愉快的事,可以不必發生了。

“此處位於梅林正中,四周滿是玻璃,視野一覽無遺,大可以開門見山地說話。”蕙娘現在也懶於打啞謎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雖說隨著情況變化,家裏還沒人問起葭娘,但隨著時日推移,風險總是越來越高的。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若是被鸞臺會察覺到了不對,終究有些不美……”

楊七娘點了點頭,也露出嚴肅之色。“寧妃那裏,也只差臨門一腳了。我們姐妹多年,我也是深知寧妃的性子,這個太後,恐怕她還真的不太想做。”

三皇子今年也就是十三歲,雖說天性聰穎,但卻顯然並無曠世大才。皇上的身體也是以一個很平穩的速度惡化下去,按權仲白的診斷,若快,也就是三五年間的事了。若立儲,楊家肯定要遭到清理,屆時新皇上臺以後,不管是重新啟用外祖父,還是就這麽面對群臣,勢必都是一個極為覆雜的局面。沒有太後的幫助,那是站不穩的。這個太後可不是享清福的那種太後,若是搞不好,國勢大弱都是有可能的。寧妃現在已是後宮頭號人物,頭頂又沒皇後壓著,若參政欲望不強,恐怕還真未必想要再進一步。若能和三皇子去封地做藩王太妃,也是不錯的選擇。

當然,這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蕙娘對寧妃的選擇實在是一點信心都沒有。畢竟除非楊七娘和她明言,不然三皇子去世的風險終究較小,而登上太後之位的好處那也是看得見的。楊七娘拖了這樣久沒有答覆,她還以為此事進展得極為不順利呢。

亭內二人都沒有做聲,均是望著楊七娘沈默不語,楊七娘笑嘆了一口氣,倒是自己揭開了謎底。“要怪,也就是怪鸞臺會的活幹得太利落了,連寧妃都是將信將疑,以為四皇子真是時運不濟,染病身亡……”

為了洗脫嫌疑,權仲白之前也是刻意出京去了山西一地,為當地處理災情。四皇子的病程全程都沒有一絲疑點,的確就是染病不治身亡。別說寧妃了,就是蕙娘自己,對鸞臺會的手段也都是大為驚嘆,她見楊善桐亦是雙目炯炯地望著自己,不免暗自一笑:現在的她們,就像是當年的自己,因不了解,所以對鸞臺會的手段也是疑神疑鬼,大為不安。

“說起來,他的確是比較體弱。”蕙娘慢吞吞地道,“是以鸞臺會在這次疫情到來時便欲抓住機會出手,正好,四皇子的養娘乳母,定期也有出宮探親的機會,而四皇子因體弱,年年都有換穿百衲衣的……疫情剛起的時候,四皇子便已染病,倒是沒想到病情惡化得比較快,鸞臺會連後手都沒用上,四皇子竟就自己去世了。不然,若是傷寒混合了水痘,那病情危險性,勢必又要大增了。”

出水痘,一直都是很險的一件事,不論成人還是兒童,在當時都有很大機會病死。楊善桐沈默了片刻,倒是微微一笑,略帶自嘲,也有些嘲諷地道,“說來,咱們的運氣倒還不錯,這次疫情裏染病的以兒童居多,這麽弄真是毫無痕跡了。據我知道的,壓根沒人起了疑心。”

楊七娘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她閉上眼捏了捏鼻梁,疲倦地道,“手段固然是隱蔽,但這事並無半點憑證,只怕寧妃很難被空口白話說服。”

“別說沒憑證,就是有憑證,說實話,這證據也不能送到寧妃手上。”蕙娘有點失去耐心了,她傾了傾身子,迎視著楊七娘緩緩道,“謀害一個幼兒,我們心裏誰都不舒服,但比起自家的孩子來說,自然是只能犧牲旁人了。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話不妨說得更直白,我和寧妃見過幾次,對三皇子亦並無惡感,但誰叫他們生於帝王家?若能留他們一命,我自然樂見其成,可如若不能,我亦不會有絲毫猶豫。說難聽點,保住你的姐姐和外甥,是你楊棋自己的事,沒有證據,你可以生造證據,沒有路你可以把路鋪出來,再這樣拖延下去,只能耽誤了三皇子的性命。京城每年都有天災人禍,要除去三皇子,對鸞臺會來說並非什麽難事,能爭取到這大半年的時間,我亦是用過心機,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七娘子,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

七娘子並不因為她的步步緊逼而動氣,她反而深深地嘆了口氣,閉上眼沈默了許久,方才低聲道,“罷了,我再盡力而為吧。”

蕙娘亦沈默下來,亭內一時無人說話,反而楊善桐表現得最為鎮定,她左右看了看,忽地奇道,“怎麽,難道你們以為籌謀皇位,竟不必流血麽?咱們要做的本來就是不光彩的事,倒不如把那點良心也收起來吧。這世上唯有人命最賤,不想被人踩在腳下,只好去踩別人。到了這一步,還不如硬點心腸,倒還能留點姿態了。”

蕙娘沒有說話,楊七娘反淡淡道,“聽你意思,似乎這些年來,心硬了不少。”

“從前我倒也和你一樣的。”楊善桐也沒有裝作沒聽懂楊七娘話裏的諷刺,她低聲道,“但後來我才明白,其實這種難受,也就是對自己有個交代一樣,好似你還能做個好人似的。在這世上,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一個好人?能在自己家裏做個好人,不去殘害自己的親人,已經夠不容易的了,又何必惺惺作態,好像要把什麽好事兒都給占全了一樣,權勢、金錢、名聲、良心、家人,都能對得起,這樣的人,世上能活著有一個嗎?”

她平時看著有點沒心沒肺的,隨意說一句話,居然如此深刻清醒,就是蕙娘對她都有些刮目相看了,她正欲開口時,楊七娘反而搶先回道,“不錯,此等猶豫,算得上是一種偽善。但在我看來,偽善,到底還帶了個善字。現在為惡,為的是總有一天能為天下善……若連這一層皮都不要了,我們眼下在做什麽,豈非和那等亂臣賊子並無區別?全是為了一己私利,圖謀天下大權?”

楊善桐扭了扭唇,“難道我們不就是亂臣賊子嗎?”

楊七娘竟未露出弱勢,只是也微微一笑,倒是蕙娘截入道,“好了,事已至此,不得不為。到底是亂臣賊子,還是治世重臣,這亦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她掃視著眼前兩位楊家女,慢慢地道,“若是能成事,將來天下,自然會還我們一個答案。若不想做亂臣賊子,做那等為一己私利圖謀天下的小人,便為自己找一些好事去做吧。逐鹿天下,並非易事,非有大決斷大狠心者不能為之,我最多只能拖到年前,若七娘你還無法說服寧妃……”

楊七娘又一次閉上了眼睛,她慢慢地、清晰地說,“讓我再試一次吧,這一次,我會說服她的。”

說實話,蕙娘亦不看好她的最後一次嘗試——楊七娘仿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她淡淡地道,“這一次,我會用盡我所有的手段來說服她的。”

僅從楊七娘的神色來看,便可知道這個決定對她來說並非易事。蕙娘微微點了點頭,終於放松了一點,她將眼神調向遠處,偶然間,被林間一角的景象吸引住了:以大妞為首,幾個孩子正在林間玩雪,雖在遠處,但面上的笑容,卻都均清晰可見。

不知不覺間,楊善桐和楊七娘也將目光投註了過去,三人都沒有說話,但眼神卻都膠著在了自己的兒女身上。

“說也諷刺。”楊善桐忽道,“為了讓兒女們平安長大,我們願付出多少代價,我們已付出、將要付出多少?走上這條路,泰半還不是為了他們不必再處理祖輩們留下來的問題……可若沿著這條路往下走去,他們要處理的問題,又和從前有什麽不同呢?皇六子最終也是會長大的……”

蕙娘呼吸一頓,想到歪哥時,一瞬間心情轉壞,竟無法回答,反倒是楊七娘微微一笑。

“你說得是。”她輕聲道,“一個會長大的皇帝,便實在算不上什麽好皇帝。”

此語一出,頓時惹得楊善桐側目,蕙娘瞥了楊七娘一眼,卻是不禁微微一笑,她緩緩道,“先把眼前難關度過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確實,眼前的難關,才是最主要的問題,不過,這一次,楊七娘解決得到底還算不錯。

自從今年入冬以後,皇三子便常說自己見到了神神怪怪,到了年關前,他高燒一場,病中胡言亂語無所不為,病好了以後,便開始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實話卡了這麽久就是為了三皇子的結局

別的處理辦法對小六來說都太殘酷了,小七的辦法本想明寫後來又覺得太搶戲就還是留白處理吧。

畢竟這是蕙娘的故事麽

好了,更新啦!

369進關

皇三子一瘋,皇上的前四個孩子基本就算是全廢了,歷數下來,有病死的,有瘋的,有中毒死的,還有因隱疾而基本等於殘廢的。死因都可謂是五花八門了,朝野中也開始流傳一種說法:這就是天人感應了,皇帝登基以來,又是開海,又是地丁合一,尚且還愛好南風,種種行為,均視祖宗成法如同無物,而他坎坷的子女運,便是這般糟蹋先人遺澤的天罰了。

拿孩子說事,真正是冒犯到了皇帝的逆鱗,連日來燕雲衛頻頻出動拿人,以誹謗君父的名義將好些禦史、員外郎下了詔獄,這才算是將這股謠言平息了下去。但最能體現皇帝內心深處真正想法的,還是他之後的舉動——

自從太後去世以後,天家就很久都沒有做過大規模的法事了。可今年冬天,皇帝對佛事是異乎尋常地熱衷,香山的各大寺廟都因此忙碌了起來,有的是做法事,有的是發宏願翻修金身。皇帝甚至還主持監督了對皇陵的修葺工作,這一切種種,似乎都暗示了這麽一點:歷來不信邪的皇帝,在接二連三的厄運跟前,畢竟也有點服軟的意思了。

鸞臺會這一次事情做得極為隱秘,如非盡知內情之輩,恐怕就是把真相公諸於眾,都很難取信於人。因此蕙娘等人並不擔心燕雲衛的明察暗訪——從後續反應來看,皇帝似乎也並未起什麽疑心,燕雲衛現在倒還是在廣州查訪毒菇下落:依然糾結於二皇子的事呢。

至於內宮之中,五皇子的地位陡然直升,楊寧妃也就在此時撂挑子了:三皇子都瘋了,現在只能退回內宮居住,還有誰比親娘更能好好照看他?楊寧妃顯然已無多餘的精力和心情照看五皇子,她直接向皇上提議——也到了把牛賢妃接回宮中的時候了。

宮中這接二連三的噩耗,的確也使得皇上有點吃不消了,現在存活的五皇子、六皇子等人,身邊都跟了有重重護衛,保護工作不知比從前嚴密了多少。當然,再嚴密的護衛,也比不上母親的用心,牛賢妃勢必已不能在大報國寺中躲清閑,她便順理成章地重新回到內宮照看五皇子,只是借口身子不好,躲著並不願出面執掌六宮宮務。

既然如此,權德妃似乎便是最理想的人選了,但德妃也以專心照料六皇子為名,再三遜謝了這一任命。皇上一惱火,索性將連太監正式任命為六宮大總管,著令其整頓宮務,安排侍衛整頓防守,隔絕外界對於皇子居所的不良影響。

也因為這一離奇的發瘋事件,整個年朝堂上都過得不大太平,楊閣老少了三皇子掣肘,倒是比以往更為活躍,只是現在新黨、舊黨都失去了依附的目標,行事底氣也不免弱了三分,不少人把眼睛盯到了權家。鬧得權家只好閉門謝客,全躲到沖粹園內過年,才算是保持了中立而低調的態度。

其實,從朝野間的流言,也能覷出關於開海一事,紛爭的強烈程度。現在楊首輔更是力主繼續禁海,而王閣老的意願一樣堅定,擺事實講道理,和楊首輔算經濟賬:這個海不開,財政收入頓時銳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十年以後,皇帝拿什麽當家?

再加上西北地區,果然被福壽言中,北戎雖然組織不了大規模的對戰,但小規模的騷擾依然無日無之,戰事一直不能算是完全穩定下來。桂家邊軍也一直都處於戰爭狀態,以及南海和英國人談判的曲折進展等等,皇帝整個冬天都沒能好生休養生息,等到承平十七年的春天,他的健康情況的確是有點不容樂觀了。只好稱病罷朝,縮回靜宜園休息,將一切爭議封存擱置,等到皇帝病好時候再說了。

蕙娘整個冬天,有閑暇都在部署蒸汽船的研究工作,她以宜春票號的名義對外招攬人才,高薪厚祿,自然也是吸引了一批能人巧匠來投。至於之後的事,便交給楊七娘去做了。當然還有宜春票號的一些例行公事,以及海外戰略的調整等等。因大秦禁海的關系,如今幾處宜春海外據點都只能勉強維持經營,雖說票號不必做賠錢生意,但運輸銀兩也是有成本的,喬家人還想裁撤幾處據點,以適應隨著禁海政策而來的海商衰退,為蕙娘一言否決。如今她在宜春票號威權日重,又有桂家鼎力支持,喬家人亦不好多說什麽。橫豎呂宋一帶的特許公司,已使宜春號賺得盤滿缽滿了。

待到開春以後,權世赟捎信過來哭窮,和蕙娘算了一筆鸞臺會的開支賬:雖說各地產業都有出息,但少了暴利的火器線,香霧部、清輝部等地的開支,哪裏是同和堂等產業能夠支持得住的?他甚至都說到裁撤廣州分部的份上了。

蕙娘看了,不過付諸一笑,轉頭從自己私房裏就支出了二十多萬兩,權世赟對她的態度深感滿意,也就安穩了下去。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夏天,此時歪哥已經十歲,朝中已有各色人等為女兒提親,均是高官大族的女兒,蕙娘亦大有歲月之嘆。和權仲白商量過了,便去問歪哥意思,歪哥還是老話,反正一切聽父母指揮。

如此看來,不到計劃成功,權家再無痛腳的那天,歪哥對自己的婚事估計都是這句話了。蕙娘無法可想,只能以孩子年紀尚小為理由,一一地回絕了。

連歪哥都有人來說親了,喬哥那邊,媒婆自然是無日無之。蕙娘度喬哥意思,多半是屬意於桂大妞的,問他意思時,喬哥卻又和歪哥一樣,一律也是長輩做主,逼得狠了,方低聲道,“我又沒功名,家裏人口又少,無權無勢的,只靠著祖父餘蔭同姐姐的照拂度日。同許家四郎比,一個天上一個低下,桂姐姐又怎會選我?”

喬哥這孩子,雖然這不好那不好,但最大的好處,就是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蕙娘勉勵他道,“雖說你天資不算多麽過人,但咱們家家財萬貫,家教也還算良好,最重要人口簡單,你人品也敦實。天下間不知有多少女兒想要求你這樣的良婿都不可得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也知道,大妞對自己婚事是很有說話餘地的,行不行,先問過再說吧。”

喬哥唯唯而已,也不知究竟聽進去了沒有,沈默了一會,又說,“歪哥……”

蕙娘又好氣又好笑,道,“先不說他心性不定,那喜歡也沒幾分準,就是桂大妞本人亦看不上他,你少擔心這個吧,自己想想該怎麽和桂大妞說是正經。”

也索性就不理喬哥了,由得他去折騰。她這裏只慢條斯理地和許家、桂家一道布線不提。

等到這年秋天,權世赟又一次寫信過來要錢,蕙娘遂提出想回龍樓谷看看,以便理順權族和鸞臺會的財政需求,有意撥出幾處產業專供這等需求。

這樣好事,權世赟自然欣然從命。蕙娘遂以回家祭祖的名義,又一次踏上了回去東北的旅程。隨身帶了綠松服侍,一路曉行夜宿,回到白山鎮以後,也是駕輕就熟地乘船過江,同上次不同的,便是身邊多了個綠松服侍罷了。

這一次回谷,蕙娘的感受就和從前截然不同了:校場、炮廠等,均已荒涼廢黜,迎面而來的居民,多以婦孺為主,成年男丁沒有幾個,且都還矮小幹瘦,各有不足。這一次,就是燕雲衛的人進來谷中,一時間只怕也發覺不出什麽不對了。更別提尋常百姓了,此處看來更只是一個普通的大村莊而已,頂多是谷中建築嚴整,隱隱能看出住民的來歷。

至於那笑話一樣的殿宇,凡違制處已經全部拆除,眼下看去,不過特別高挑軒敞而已,雖然高度依然還是違制,但這種事在邊境地區很是多見,亦是無傷大雅了。蕙娘在谷裏走了幾步,便興起了一種蒼茫頹唐的心思:權族的雄心壯志,此時多數也已經隨著這被拆掉的金鑾殿,隨著在海上沈沒的戰船一道,付諸東流了吧?現在除了權世赟等寥寥數人以外,到底還有多少人,記掛著皇圖霸業呢?

但這傷懷的情緒,亦不過片刻,便被事實給打散了:雖然精銳戰士幾乎都死於海難,但進入居住區後,其實還是很容易就能觀察出來,權族的男丁依然還是不少的,只是年紀都還幼小了些,只怕再過兩三年,谷裏就又能湊齊一支隊伍了。

權世赟這一次親自到白山來接她,見蕙娘左顧右盼,神色似乎若有所失,還整個往另外一個方面想岔了,竟出言解釋道,“現在除了龍樓谷以外,白山鎮附近的男丁也開始操練習武了。這幾年邊境不太平,借口都是現成的,不過三年,我們還可拉起一支三千人的精兵。”

他要從蕙娘手裏拿錢,口氣自然是越大越好了。蕙娘聽了,也做出歡悅之色,口中卻道,“未知具體訓練計劃如何,稍後還要請問小叔。”

權世赟只唯恐蕙娘問得不詳細,聞言亦笑道,“這個自然了,不過你遠來辛苦,不妨先休息一番,若有人想要探望,也可先行探訪,晚飯後我們再來細說此事。”

蕙娘點頭笑道,“多謝赟叔體恤了,我也的確要看望大哥大嫂一番,不然,爹娘那裏也交代不過去。”

權世赟是深知她和大房恩怨的,對此不過會心一笑,蕙娘又漫不經意地說,“這一次來,給天哥兄弟幾個都帶了些東西,一會兒讓綠松給您送去吧。”

提到兒女,權世赟的神色便柔和多了,他道,“天哥回來以後,多嫌谷裏寂寞,很想念京城,尤其就想念他綠松阿姨。”

兩人有說有笑,到了蕙娘住處這才分手,蕙娘入內洗漱了一下,便和綠松分頭行事,她去拜訪權伯紅和林氏,讓綠松給權世赟送禮去。如此在谷內盤桓了兩天,和權世赟定下了一年供給三十萬兩銀子的數目,便欲告辭回京。權世赟還道,“你大伯外出訪友,這幾日便可回來了,你不多留兩日,拜見一番?”

這位權大伯,真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令宗房如此忌憚,次次都不令蕙娘和他見面,蕙娘此時亦沒心思見他了,含笑婉辭以後,順風順水回了京城,已是又一年的冬日了。

這一年冬日,朝中倒也平靜了些許,過了冬至以後,大家也都開始準備過年了。就連朝中,因海禁的事終於消停下去,地丁合一也正穩步推進,也給了大家一絲喘息之機,眾人正預備過年諸事時,忽然西北又有了動靜——這回,不是從陜西一帶突入了,北戎諸部合兵,是直接踏破宣德防線,往關內進軍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我想我就不留什麽存稿了,明天後天我會全力寫結局,有一章我就po一章,大家可以攢著看也可以從下午開始刷新看看有沒有驚喜之類的。

370攻城

宣德原也是重兵駐守之地,雖說一樣是面對北戎的最前沿,但這些年來,因為這一帶的領主比較弱小,全要看俄羅斯臉色度日,而俄羅斯一帶又無野心南犯,倒是比陜西最前沿要寬松得多。再說,宣德又有全長城防護,因此按理來說,淪陷的可能要比別處都更小。這幾年天威炮運過去以後,更是可稱為天下堅城,因此前一陣子,兵力多數都集中往何家山一帶去了。此時忽然告急,不免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從宣德往京城過來,一路都是坦途,現在當務之急也不是弄明白究竟宣德出什麽事了,而是要把京城守好才是要緊。

如今天下太平日久,京營將士不如邊軍精銳,幾乎已成定局,倉促間想要安排阻擊都難,官員們對京營也沒有太多信心,良國公當時率領班師的隊伍後來都去宣德守衛,如今毫無音信,看來是兇多吉少。一時間,京內防備竟大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感,京中凡達官貴人都是人人自危。朝中眾臣到了此刻也顧不得互相攻訐了,忙四處搜羅兵源,派出探子打探情報,往京城送信。

畢竟是大秦的地盤,阻擋無法做到,搜羅情報那還是有的,到這時候就看出官府力量的強大了。香霧部乍然遇到此事,幾乎完全癱瘓,而燕雲衛尚且能源源不絕地運來情報,一幹人全都只能參照這些消息去理解情勢。

其實說來也是簡單,北戎原本就擅長馬戰,來去如風。宣德自恃長城堅固,許多防務都比較粗疏,壓根沒想到這一次攻打宣德的,乃是以原羅春大哈屯為首的諸舊部,而且,他們還不知從何處弄來了許多火炮。

說到北戎,福壽公主立刻就被找來了,她跟隨在大哈屯身邊討生活也不是一兩年的事,對她的情況極為熟悉。據介紹,大哈屯乃是突厥王族,但自小在羅剎國長大,會說許多國語言,亦是個厲害人物。可以說人脈極廣,這一次這些火炮,還真不好說是從哪裏搞來的。

但不論是從哪裏搞來,這火炮亦是足以轟破宣德城門的。——此時宣德消息也被迂回地送出來了,還真就是懈怠慣了,被火炮轟開城門以後,主將再要點兵迎戰,已經失去先機。被北戎在城內燒殺搶掠足足三天,此時的宣德,活人已經所剩無幾了。主將裘德亦是畏罪自盡,壓根都不敢面對後果了。

唯一可喜的是,守將衛麟山臨危不亂,收攏了大部分殘兵,現在也正星夜往京師趕來,這多少還是給京城的防務增添了一點希望。——說來好笑,在此等緊張的氣氛裏,牛賢妃和五皇子的地位似乎更高了一些,有人還提議立五皇子為太子,原本沒派的五皇子身後,似乎也迅速地集結起了一股勢力。

香山僻處城外,此時肯定不便繼續居住,蕙娘等人亦是全搬進了京城內。除了楊善桐帶著兒女去天津尋桂含沁小聚,此時還未回來以外,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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