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會帶來什麽，夢縈十分清楚。

但大部分時候，人往往都會明知故犯的。

夢縈喜酒，酒量生來便極好。照顧了瑯玡去睡覺後，她一手拎著一小壇子酒，一手撐起一把傘，就繞去了後花園。

雖然又是好些時日沒有見過千雨本人，而瑯玡也像是發現了什麽，並沒有以往對其故作跋扈，使得千雨的琴音就像及時雨一樣，暴雨來時不會兒便會響起。

雷雨季，空氣潮濕悶熱，幾乎天天都會落下暴雨，無論白日黑夜，說來便來，若不是千雨的琴音，怕是她又如同往年般又不得好眠。

她只是不怕了，但並不代表不討厭。

不過這樣一來倒好像是把她口味養刁了，若是沒有琴音也許就睡不著了。

後花園內有處亭子，距離千雨所在的廂房很近，夢縈大大咧咧的靠坐在亭子的柱子上，將傘往那石桌上一扔，一只腳懸在水面上晃悠著，舔著唇將酒壇子上的壇泥拍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濃郁的酒香勾起了肚子裏的饞蟲。

還未等她喝下第一口，琴音便響了起來。

夢縈勾唇，想著自己將這樂師帶回來，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夢縈靠在亭子上小憩，酒早已喝完，迷蒙間咂咂嘴，突然身子一歪，重心不穩的就要往池子裏栽。

這突然而來的情況夢縈倒是絲毫沒有驚慌，擡手捏了個咒正要往水面拍去，就被人拽進了懷裏。

夢縈楞神，下意識的揮揮手，咒法剛凝聚起來的光就從她手中消散了。

這感覺倒是挺新奇的。

無論是她正式成為妖主之前還是之後，還真沒有什麽人這樣將她護在懷裏過，即便原本也不會出什麽事。

千雨雖然關心愛護她，但是卻始終是一塊玉的形態。

側臉感受著對方胸膛傳遞過來的體溫和微微起伏，夢縈一時間覺得這懷抱倒也很舒心，也沒有出聲讓他放開。

不過這狀態持續了不過幾秒，想是確認了夢縈無事了，千雨立刻松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單膝跪下，“千雨冒犯了妖主，請求責罰。”

夢縈眨眨眼，覺得空氣涼了幾分，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方才鼻尖上還縈繞著他身上的冷香味，也是跟著淡了幾分。

“無妨，起來吧，”夢縈調整了姿勢，老實的坐了下來，手指在石桌上輕敲著，“你怎麽會到這來？”

千雨站起身，一下就比她高出許多，但卻垂著頭，回應道，“千雨送瑯玡回去後，看見妖主往後花園方向去了，然後便回到自己房中撫琴，再之後有貓妖來巡視，說是有不明身份的妖混了進來，千雨擔心妖主出事，就尋過來看看。”

“哦？能夠這樣潛入進來還不被找到的……我應該知道是誰。”夢縈眉頭輕輕一挑，隨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晃悠著往自己的寢殿的方向走了過去，笑道，“這就把他扔出去。”

這會雨勢漸小卻密，千雨忙跟了上去，順手將夢縈方才扔在一旁的傘撐起，遮在夢縈頭上。

夢縈側頭看了他一眼，並未阻止他跟著，千雨很自覺的亦步亦趨跟著夢縈去了她的寢殿。

夢縈的寢殿華麗至極，淺藍色的紗帳從橫梁上垂下，那些不知道何處搜羅來的珠寶環佩就隨意的散落在各處，還到處都擺放著華麗麗的的璀璨晶石，博古架上，梳妝臺上，床沿上，開門的一瞬間千雨甚至覺得有些刺眼。

夢縈的視線在屋內環繞了一圈，徑直走向了中間的大床，垂下的帳幔層層疊疊，朦朧間還是可以看到床上躺了一個人。

“是想被扔出去，還是乖乖自己出去？”夢縈雙手環胸，手指在手臂上輕輕敲著，仿佛再給床上躺著的人計時。

“真是冷漠，”一聽聲音便知是個年輕少年，床上的人小聲的嘟囔著，從帳幔裏伸出一只小麥色的手，五指修長，指甲有些尖銳，那手突然朝上掌心一翻，手掌中間放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石，“專門帶給你的，別這麽小氣嘛。”

這塊石頭仿佛深得夢縈的心意，夢縈輕笑了幾聲，態度也柔和了不少，“我要是冷漠，就不會問問你的意思了，”說著伸手去拿少年手中的玉石。

微涼的指尖剛碰到少年的掌心，就被他迅速的一把握住。

“嘖，怎麽這麽涼，”少年親昵的用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幾下，言語親切，但手上動作也並不會讓人覺得唐突。

夢縈又笑了幾聲，惹得帳內的少年心中一動，掀起簾子一把將她拽了進去。

千雨在少年準備有所行動的時候就提前意識到了，但確實不知這少年是夢縈的何人，如果夢縈不願意自然是無人可以逼迫的，可萬一夢縈願意……只是遲疑了一下，帳幔掀起落下的瞬間，他看清了床上的貓耳少年，身子僵了僵，又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

夢縈趴跪在少年懷裏，床帳落下，僅餘一只玉足搭在床沿上。帳內充斥著少年的氣息，夢縈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掀起一雙琉璃般的藍瞳望進他的眼裏。

少年喉結微動，下意識的將另一只手環上夢縈的腰肢，問道：“今天讓我留下來，好麽？”

“清河，方才外面下雨，好冷好冷的，”夢縈故作嬌嗔的拖長了音，從少年的手掌中取出那枚玉石，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隨手扔在床榻上，話鋒一轉，“但是，現在雨停了，你走的話，也正是時間。”

清河眸光黯淡下來，倒是也在他意料之中，有些貪戀的捏緊了夢縈腰側的衣衫，惡狠狠的又瞪了她一眼，頭上的耳朵一顫一顫，“真是沒良心的，那，那我走了。”

說著欺身上前在她臉側蹭了蹭，也沒有別的過界的舉動。

夢縈從他身上翻下來，側坐到一邊，含笑看著清河依依不舍的從她床榻上滑下去，衣襟散亂著也不整理，大大方方的往外走。

清河斜視了一眼一直站在原處的千雨，上下迅速打量了一番，而千雨一直垂著頭，存在感極低，倒是也沒讓他多放在心上，想是夢縈這裏新來的侍從罷了。

待清河走遠，夢縈才嘆氣著又重新摸出方才那顆他送來的玉石，放在眼前對著光照著玩。

若不是千雨突然出聲，夢縈已經快忘了還有這麽個人了。

“妖主，千雨服侍您洗漱一下吧。”千雨垂著頭，不知何時已經從外面打來了一盆熱水。

夢縈一邊懊惱著自己的警惕下降了，一邊又恍然覺得千雨並未真的想要征求她的意見。

夢縈默不作聲，千雨卻已經擰好了帕子走了過來。

“冒犯了。”

千雨擡手掀開帳幔，就看見有些心神不寧的夢縈。

夢縈呆坐在床上，四周散亂著晶瑩剔透的各色寶石，反射出的光影投在她的身上，帶上了幾分迷幻的色彩。

夢縈感覺到身前投下一片暗影，她順勢擡眸去看，千雨垂著眼瞼，看不出絲毫情緒，手上卻隔著帕子，抓住了她的手。

並未有直接的肢體觸碰，但他從手背，手掌，指縫，指尖，溫熱潮濕的帕子像是要將什麽洗凈一樣的來回擦拭的極為仔細。

夢縈看著他動作，突然說道：“你好像，在生氣？”

千雨抿唇，應道：“妖主，千雨沒有。”

夢縈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將他手中的帕子一把拽過扔了出去，伸手抓住了千雨的衣襟。

她一只腳上的鞋襪早在方才被拉上床的時候滑落在床沿，此刻裸著的那只玉足輕輕擡起，修長的小腿勾住他的腰，讓他順勢靠近自己，長裙隨著她的動作滑到腿根，從千雨的角度倒是什麽也看不到的。

夢縈感覺到他有一瞬間的僵硬，又緩緩的放松了身體，那雙看不清情緒的黑眸愈發深邃，第一次這般直視著她，夢縈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危險，但更多的是有趣。

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拉近，夢縈幾乎是仰著貼在他的懷裏，湊近他的耳邊，看著它漸漸染上緋紅，用著甜膩膩的嗓音撒嬌道，“允你喚我一聲，夢縈。”

“妖主……”千雨兩只手撐在夢縈的身側，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嬌美面容，紅唇含笑輕啟，惹得他心緒微動，罪魁禍首還伸手撫摸上他的臉，繼續挑弄著他有些松動的神經。

“你的這雙眼睛，還挺好看的。”夢縈的手撫過他的睫毛，另一只手松開了他的衣襟，順著胸膛慢慢滑向他的背。

原本她也沒有用多大力氣，衣襟一被松開，千雨就直起了身子，向後退了好幾步，處於一個“安全”的距離。

夢縈有些怔楞，隨手將有些淩亂的裙子整理好，掀開帳幔擡眼去看他，上挑的眼尾還帶著幾分嬌媚和不解。

千雨低垂著頭，不去看她，看起來比方才更是陰沈了幾分，夢縈不明所以，只是覺得他好像更加生氣了。

“夢縈喜歡的話，可以讓千雨經常隨侍身側。”話是這樣說，但語氣較之前還要冷漠了許多。

“這如果是你真心希望的，倒也不是不可以，”夢縈側身倚靠在床榻上，唇角勾起，“你老實告訴我，生什麽氣呢？是……不喜歡清河？”

千雨這才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有些帶堅定的神色，“千雨可以冒昧的問妖主一個問題麽？”

“但說無妨。”

千雨遲疑了幾刻，問道，“妖主修煉至今，有雙修過麽？”

這對妖來說，並非是什麽難以啟齒的問題，故夢縈雖然覺得奇怪，還是很直接的回答道：“並未有過。”

夢縈明顯感覺到千雨在她回答後，情緒緩和了幾分。

也許是往常他都是把情緒掩藏起來，突然這麽直接了當的說出心中所想，夢縈竟被他的回答震驚到了。

“自到這以來，妖主幾乎從未正眼看過我，千雨只是看到方才清河隨意觸碰到您，有些嫉妒罷了，”千雨直勾勾的看著夢縈，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這就是答案，千雨……心儀妖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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