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夢縈將大部分的情緒都掩藏好了，但還是不□□露出的幾分詫異。

千雨見夢縈面上除了驚訝並無其它表情，心底難免泛起苦澀，但還是乘勝追擊般的重覆道自己的要求，“希望妖主信守承諾，千雨從今天開始，就隨侍在您身側了。”

把危險放在身邊，倒也不是壞事，千雨的修為在夢縈看來不過爾爾。

夢縈挑挑眉，不置可否，“我自然不會食言，你想跟在我身邊，就跟著吧。”

她被他突然而來的告白攪的心中一動，但很快便冷靜下來，根本不信什麽心悅她之類的話，只是想著這樂師竟然想了這麽一個拙劣的借口，是在把她當傻子麽。

“我知道妖主不信任千雨，您到妖王宮殿的那日，千雨也不過是比您早個兩三日罷了，”千雨頓了頓，語氣真誠，“妖王並非沒有任務給我，但自到這以來，我從未再與他們有過接觸。但求妖主庇護，千雨絕無二心。”

夢縈沒有問他的任務是什麽，好像早有了解和打算，但是千雨還是直接了當的說道，“妖王似乎再找什麽東西，但是沒有明說，另外可能是想要知道您修為為何進步的如此迅速且精純。”

“我知道了。”後一點夢縈是早就猜想到了的，但是前一個她確實是不知。

她這裏有什麽東西值得妖王覬覦呢？

思考間，千雨欺身而上，打斷了她的思緒，不知何時去取來的寢衣放在床沿，恭敬道，“妖主，您日常這個時候都在小憩，千雨伺候您更衣吧。”

夢縈：？這麽突然麽？

她平日基本都是隨意一躺，躺那睡那，還需要更換寢衣這種繁瑣的步驟麽？

自己親口答應的事情，再不願意也還是得接受。

之後的日子夢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貼、身、侍、奉。

千雨一改往日的恭順，事無巨細，樣樣都幫她安排好，甚至把側房內的小榻搬到了夢縈的寢殿外室，將自己的作息幾乎調整的和她一樣。

但除此之外，並未有別的逾越之舉，夢縈也就將他的這些行為通通默認了。

瑯玡知道後也不是沒來發過脾氣，夢縈帶著他出去溜了一圈，也不知道和這孩子講了些什麽，回來時雖然還是一張臭臉，倒是也沒有再就這個事情去鬧騰千雨了，只是每次面對千雨的時候都是愛答不理的，來找夢縈玩的次數也變少了一些。

千雨將他的琴擦拭了一遍，走進內室，就看見夢縈倚靠在軟塌上，趴在窗沿低聲哼著不成調的小曲。

千雨摸不透她今日的心情，問道，“妖主，瑯玡這幾日都不曾來過，要去看看他麽？”

夢縈輕笑一聲，仿若不在意般的在窗沿上用手指敲打著，“沒事，瑯玡也不小了，總是跟著我做什麽呢，總有一天還是要離開的，”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夢縈從軟塌上轉身面向他，笑道，“說起來，千雨有想要去的地方麽？”

“沒有，千雨只想跟著妖主。”千雨搖搖頭，卻見夢縈已經沒有將註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有也沒有關系，”夢縈眼神空洞，唇角的笑意也沒有收斂，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無意識的自言自語，“走的話告知我一下去處最好了，我最討厭找不到人……不告訴也沒關系，如果能時不時過來一趟也行。”

“夢縈，我……”

“去取兩壇酒，最小的那種。”夢縈打斷了他的話，翻身下了軟塌，走到梳妝臺前整理著妝發。

千雨將還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應了聲便去取來了酒，夢縈此刻已收拾整理好了，起身將他手中的酒壇順了過來，頭也不回的出了寢殿，“我要獨自出去一趟，別跟來。”

……

夢縈偶爾便會獨自去與千雨分散那個山崖上，坐上一天。

最先是每年都去，再後來是幾年去一次，再後來成了妖主忙碌了一些，便是想起來了就去一次。

一開始的時候應該是執念，而後應該是習慣，現在她覺得應該是時候做個道別了。

夢縈坐在山崖邊上，高處的風將她的一身白衣吹得獵獵作響，這會又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綿密的小雨，夢縈蹙眉，但沒有移動分毫。

朦朧的月色透過烏雲灑下，更是照的她膚白勝雪，一頭烏發被雨水浸濕，貼在她的臉頰邊上，多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她垂眸將兩個酒壇子上的壇泥拍掉，提起其中一壇，便向山崖下倒了一些，自己又提起一壇，灌了一大口。

也不知是這壇子酒太烈還是夜晚寒冷，夢縈的臉頰和眼眶都開始泛紅。

“千雨……”夢縈低聲嘆道，“好久沒來了，也不知道你現在究竟在何處。我一直都希望能有個人一直陪我，之前，我一直以為那個人會是你，”她吸吸鼻子，又給自己灌了一口，“你應該不在了吧……不然，為什麽不來找我呢？”

夢縈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哭著道別，卻發現雖然自己內心悲傷，但話到嘴邊，說出口來及其平靜。

“今天是來做個道別的，我不會忘記過去……但是想要繼續往前走了。千雨，以後……可能不會再來了。”

這份平靜甚至讓她有些惶恐，就好像是自己開始變的有些麻木，她搖搖頭，把這種想法摒除在外，含笑又將那壇備好酒向下傾倒。

“如果能有機會，還想再見見你。”

“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能安好，謝謝那幾百年的……陪伴。”

待夢縈回到朔月山時，天空已微微泛白。

但看見守在門口的貓妖時，一下就意識到了定然有什麽事發生了。

夢縈加快腳步，走的太快以致於也沒有完全聽完事情的始末，直到看見從她屋子裏跑出來的瑯玡。

從帶回來他到現在，夢縈極少看到他這幅表情。

瑯玡慘白了一張小臉，原本想撲進夢縈懷裏卻又生生停下，死死的攥住了她的衣袖，應該是緊張又害怕，說話也有些混亂。

“對不起夢縈，我那個，千雨他，千雨受了很重的傷，我不該到處跑的，對不起夢縈。”

夢縈心下一緊，還是安撫似地拍拍瑯玡的背，柔聲道，“你先回去休息，有我在不會有事的，我進去看看。”

瑯玡不自覺的放松了些，就感覺到夢縈的衣袖從他的手中滑走，步履匆匆的走進了寢殿。

揮退了在她寢殿中照顧的貓妖，聽見門被帶上，夢縈緩步走到他這些時日睡著的小榻上。

千雨雙目緊閉，原本就很白皙的膚色變的更加慘白，薄唇也失去了血色，下唇上還帶著幾絲幹涸的血跡。

胸口的衣襟微微敞開，可以大概看到深可見骨的傷口，血倒是已經止住了。

就好像一只斷了翅的白蝶。

夢縈站在榻前，冷冷的看著他這幅殘敗的模樣。

白皙的脖頸上還可以看到青紫色的血管，脆弱的只要她現在輕輕用力，便可以讓他從此消弭。

夢縈這麽註視了良久，睫毛輕扇，坐在了他的床沿上。

手順著他的鬢角將粘在臉上的發絲拂開，又往下順著臉頰，唇角，喉結一路到了傷處。

手中凝聚起一團綠色的光，緩慢推進了傷口的位置。

傷口還是很可怖，但肉眼可見的比剛才好了許多。

夢縈原本就沒有打算一次性將他的傷口治好，大致探查了傷口狀態，知道性命無虞便收手了。

看著千雨的狀態好了一點，夢縈還是松了口氣，直起身打算出去安慰安慰瑯玡，一只帶著涼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許她離開。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黑眸迷蒙中帶著笑意，若不是這剛破曉的黎明萬分寂靜，怕是聽不清他說話。

“夢縈，你回來了。”

夢縈原本對這些虛禮也不甚在意，但千雨一向守禮，這麽直接喚她的次數記憶以來應該就兩次。突然聽他這麽喚她的名字，夢縈也覺得心底一動。

夢縈又坐了回去，面上還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我本來打算出去問瑯玡的，既然你醒了，那就說說今天出了什麽事？”

“他們是想來抓瑯玡的，”千雨不在意她的冷漠，抿了抿唇，輕聲說道，“可能是，我一直沒有回應，他們有些等不及了，都是我。”

夢縈大概也猜到了。

怕是千雨到這之後再沒有和妖王那邊回應過，而對方急於求成，打算從瑯玡入手了。

這種事情，即便沒有千雨，也是會發生的。真要追溯起來，她才是癥結所在。

“無礙，此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本來也就沒有生氣，又是想著他為了保護瑯玡，把自己弄成了這副狼狽模樣，夢縈不由得心底軟了幾分，甚至又生出了幾分歉疚，“你好好養傷吧，我去看看有什麽能助你恢覆的。”

夢縈輕輕的晃了晃手腕，示意對方松開。

千雨順著她的動作坐起身來，這讓他的面色更加蒼白，夢縈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皺眉不解道，“起來幹嘛，不疼麽？”

應該是看出了夢縈態度的緩和，他抿了抿唇，將夢縈的手腕握的更緊，頗有些強硬的將她往回拉，“你能幫助我的，夢縈。”

夢縈不想讓他的傷勢加重，順著他手的力道又坐回了床沿，挑著眉頭，等著他的下文。

千雨看著近在咫尺的夢縈，睫毛顫了顫，又將她拉近了一些，垂眸看向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小心翼翼的湊上去觸了一下。

一觸即離，像是怕她厭惡。

千雨仔細辨別著她臉上的情緒，而夢縈只是眨眨眼，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行為嚇到了。

千雨見夢縈毫無反應，偏頭又看了她一會，又再次湊上去噙住了她的唇瓣。

夢縈只記得，千雨薄唇柔軟，有些幹燥冰冷，高挺的鼻梁輕輕蹭著她的，低垂的眼瞼一下擡起，眸子就像夜空那般幽深，夢縈竟從裏面讀出了幾分希冀和祈求。

“夢縈，我可以更親近你一點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