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縈在溪水間將玉石取下洗凈，笑道：“對不起啦，我知道你不高興了，以後再也不去沙地打滾了，你看，一點都沒有傷到，別生氣啦。”

“我不生氣，但是你也要言而有信，”千雨嘆道，帶著無奈，又有一絲寵溺，“你若是真的忍不住再去瘋玩，先把我放在一邊吧，等你玩夠了回來找我就好了。”

“好呀好呀，”夢縈立馬應下，想著自己方才才保證不去，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轉念一想又道，“說起來千雨，你不能變成人形麽？這麽長時間還從未見過你人形的樣子呢。”

“人形，應該快了吧，我被鎮壓正在湖底的時候有禁制，離開湖水禁制也在慢慢減弱，如今應該也快消失了。”千雨頓了頓，似乎沒想到夢縈有一天竟會關心這個問題，試探道，“夢縈……想見到我的人形麽？”

“想啊，我們在一起過了幾百年上千年了，我希望還能可以和你一直一起過下去，若是人形的話就方便的多啦，可以陪我一起玩了啊，”夢縈偏頭想著，像是在思考千雨化人後會出現的情況，又突然慌張道，“還是算了，你要是化人了，就可以自己到處跑了，也就不需要我了。”

千雨低聲笑著，正欲說些什麽，猛的被一陣溪水淋了一身。

突然天降的一物落到溪水中央，正是他濺起的水花淋了過來。

夢縈不著痕跡的皺眉，伸手將臉上的水抹下，面上不見怒色，平靜的看向落在水中的貓耳少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距離估算有點問題，”貓耳少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吐著舌頭，“夢縈，在幹嘛呢？”

夢縈耐著性子靠坐在溪水旁的石頭上，晃悠著兩條腿，“有話直說。”

少女膚白勝雪，櫻唇微揚，眼中光華璀璨，陽光在她的臉上打上了一層柔光，清晰的可以看見臉上的絨毛，溪水打濕了她的衣袂，順著往上浸透緊貼著她的修長筆直的小腿。

以往也知道夢縈長得好看，但是自從她離開了一陣就突然修為大幅提升，氣質也愈發出塵，貓耳少年耳朵微微抖動，臉上浮起了紅暈，撓了撓後腦勺，竟有些緊張的說道：“那個，我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修行。”

夢縈聞言更是笑得甜美，看著貓耳少年的耳朵都開始發紅，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才說道，“多謝你邀請我，但是不必了。”

“啊……啊好的，那，那我……你若是改變主意想要雙修，可以考慮一下我。”看著夢縈沖他笑，他心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了，原本還以為會答應，卻沒想到是拒絕，貓耳少年一下覺得尷尬萬分，撂下這句話後便慌忙的離開了。

那貓妖少年離開後，千雨再次被夢縈取下擦拭。夢縈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足尖撩著溪水，仔仔細細的擦著玉石上的水痕，千雨突然問道：“夢縈不喜歡他麽？”

夢縈思考了一陣，手指卷著耳邊的發，“嗯……也不算吧，貓妖原本就只認實力的，之前我能力不足，他們都看不上我也是正常，如今不過是變強了而已。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是並不代表會接受，”夢縈頓了頓，手指彈了一下腰間的千雨，笑道，“如果真要選的話，還不如選你呢，你現在被我拴著，掛在腰上，無論我強大或是弱小，你肯定不會也不能嫌棄我。”

“不用擔心，即便我真的恢覆了人形，也不會離開你的，”千雨只覺得心口有暖流湧過，聲音也明顯輕快了許多。

“嗯，相信你。”夢縈粲然一笑，自己也不知道這句相信到底有幾分真意，順手拎起已經濕透的鞋子，緩緩回到住所。

千雨被她放在洞內的石桌上，她繞過有些破敗的簾子，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她在簾子後換著濕透的衣衫。

若是以往，千雨只靜靜等著，它不發出聲音，自然沒有什麽存在感，夢縈也早就習以為常。這次不知怎的，它鬼使神差的說道，“夢縈，待我恢覆人形，便同我雙修可好？”

雖是問句，卻透露出不容拒絕的氣勢。

夢縈換衣裳的手一頓，頰邊突覺發燙。之前她一直覺得千雨就只是一塊玉石，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也沒有在意過性別之類的問題，今日聊過後卻發覺不同了，再過不久它便會化為人形，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

真是討厭，看不到它問出這話時的表情。

千雨靜靜的等著夢縈的回應，半晌無話，又重新聽見夢縈開始穿衣，她隨手一扔，一條帔子突然罩在了千雨身上，還帶著淺淺的溫度，讓她說出口的話都變的不真切了。

若不是千雨和夢縈彼此心有聯系，便真的要忽略她輕聲回應的話。

“這話，等你恢覆成人後，再來問我。”

她想看到他的眼睛，也想看到問她時候的表情。

“好。”千雨的聲音帶著愉悅，雖還不知道面容，夢縈似乎可以想象到他帶著淺笑的嘴角。

沒有拒絕，便已是現如今最好的答案了。

兩人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但兩人之間也隱約感覺到有什麽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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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的悠閑時光，於妖精來說，倒也算不得很長，夢縈也沒有懈怠修行，她確實變的更加強大，有了十幾枚的金丹的加持，慢慢化作自己的修為，加上千雨一直助她，同齡的妖獸早已不是她的對手。

原本以為，這樣安逸的生活，至少會再持續個幾百上千年，但仔細想來，如今的變故，倒也不是無跡可尋。

若那仙家宅邸的老祖是為了鎮壓這塊玉石，那她將千雨帶走，便終有一天會被發現。

仙家之地的時間流逝不同，他們在凡間界度過的這千年來，與仙家來說，是已過了十幾餘日。

發現池底的玉石不見後，看守玉石的老祖大驚失色，遺失的金丹反而變的不足一提。小童受了責罰，四處巡查盜走玉石的賊人。

想是那小賊若不是不知玉石的強大，又或者並未有毀天滅地的惡念，也是因凡界這幾百年來並未有什麽大的變故，讓他們有所懈怠，所以察覺的晚了些，但也不得不讓他們稍微安心，只是這玉定不能流落在外，是要尋回的。

而此時的夢縈卻並未意識到。

待她了解到時，腰間的玉石已經被小童手中的利刃割斷了線繩，從她的腰間墜落。

那小童還將一道禁制加在了千雨的身上，想是趁它還未完全恢覆，暫時鎖住了它的力量。

夢縈想也不想的就伸手去夠，但卻沒有抓住殘留的線繩，眼睜睜的看著它墜落山崖。

“千雨！”

“快走！”

這是最後傳進她腦海中的聲音。

——

昏睡中的夢縈眉頭緊蹙，手指下意識抓緊了慕千雨的衣領。慕千雨知曉她正在逐漸恢覆記憶，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欣喜，安撫似地將她抱在懷中，大掌撫上她緊張的手指，輕輕的在夢縈耳邊喃喃道：“夢縈，我在，我在你身邊的。”

也許夢縈真的聽見了，她漸漸放松力道，平靜了下來。

慕千雨吻上她的發頂，嘆道，“真好，我能感覺到，你一點一點的再回到我身邊。”

方才失去的巨大失落感剛剛將她淹沒，夢縈才發現周邊的環境已大變樣子。

身邊不時有各種小妖走過，待見了她，都躬身行禮道：“見過朔月妖主。”

她已成為了眾貓妖之主，不再弱小幼稚，就連妖王也驚異於她成長之迅速，因此也是對她的存在忌憚三分。

只有夢縈知道，她一直按照千雨教她的方法修煉，那些仙家之地的經文，讓她修煉出來的力量更加純粹，也更是事半功倍。

當年小童的目標是千雨，所以並未去追擊她，待她繞了一圈再去尋找千雨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本是以為被帶了回去，夢縈再次潛入那座已是守衛森嚴的仙邸後，卻也還是找不到千雨的氣息。

她失去了他的消息。

認識千雨時，她也只有兩三百歲，到如今的夢縈，已經是一千多將近快要兩千歲的貓妖了，不敢細想，她和千雨已分離了又是幾百年。

他的感覺漸漸在心中有些淡去，夢縈甚至害怕，也許有一天，她便會將千雨完全忘記。

夢縈嘆氣，心思完全不在這場虛偽的盛宴上。

妖王邀請各地的妖主到他的宮殿一聚，夢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過這場筵席是否是場鴻門宴還未可知。

這聲嘆息讓坐在她身邊的小男孩緊張了起來，對面前的佳肴毫不在意，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袖口，“夢縈，怎麽了？”

夢縈擡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叫姐姐。”

這裏妖精繁多，不時有小妖魚貫而入，在她們面前的小幾上擺放好美食珍饈，身後還有服侍倒酒的小妖，並不是個能好好說話的地兒。

小男孩撇撇嘴，“夢縈，不要轉移話題。”

夢縈輕笑，揉了揉他頭頂的發，“我……”

一朵墨色的蘭花闖入她的餘光中。

不知何時琴聲停了下來，樂師抱著古琴極為低調的從人群後繞走。夢縈看見的，便是他翻飛的衣袂。

一股莫名的感覺突然充斥進她的內心，令她心中一動，再去看時，已經不見了身影。

“瑯玡，你在這裏坐著，不要到處走，我去辦點事情，一會就回來找你，知道了麽？”她迅速和身邊的小孩交代了一遍，語畢便順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走的匆忙，瑯玡也沒有機會多問上幾句。

順著那人經過的路線，鼻尖似乎還能嗅到方才那樂師從這裏經過後餘下的淡淡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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