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像是逃命一般的逃出墨香閣，夢縈和瑯玡化作原形狂奔，連跑了一兩個時辰左右，沒想到瑯玡先跑不動了。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停下來歇息，才發現身邊都是樹林。天色也暗了下來。

沒想到九卿突然大打出手，還好拂曉反應夠快將他二人護在身後，讓他們快跑，說之後會與他們匯合。

料想九卿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弟弟，瑯玡率先拉著夢縈逃了出來。

剛才的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現在冷靜下來倒也明白了九卿為何如此反應。因為只有九卿知道，她是想要修煉成人的。

而她成人，是為了伍塵蕭。

對於這麽些時日和回憶中拂曉對她的悉心照料，無法償還的感情，她也是滿懷歉意的。

這麽說起來慕千雨那裏也沒時間去知會一聲，就這樣不告而別了，或許這樣自然而然的保持距離也是一種方法。

“夢縈？先休息一會吧，”瑯玡將披風搭在地上，讓夢縈靠著樹坐下，自己也坐在夢縈身邊。看見夢縈沈思不語，以為她還在擔心，遲疑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撫一樣的說著，“沒事的，不要太過擔心，有你在，赤顏肯定會沒事的。”

“瑯玡……了解天劫麽？”夢縈遲疑的問道，目前她還無法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不過也稍微感覺到了些什麽，而瑯玡似乎比較了解。夢縈心裏想著能先知道一點是一點，不然也無法得知赤顏究竟需要她如何幫助，而她如果想歷劫成人該如何去做。

“知道的，也只有你和我說的部分，”瑯玡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態度也十分自然，似乎不希望和她在一起時有尷尬的感覺，“大部分的妖都是想修煉成仙的，想成人的極少。只是相比而來成人要簡單得多，只需要經歷三道天雷。而成仙，不僅要經歷九道天雷，還需要一定的機遇和善行。”

“天雷？”

瑯玡點點頭，繼續說道，“雖說是三道天雷，一次比一次重，需要用極大的修為抵抗。一般的妖也不敢輕易嘗試，沒有個上千年的修為連第一道天雷也是挺不過去的，輕則修為毀盡，重則……灰飛煙滅。”不說，夢縈也應當明白。

夢縈還記得在蘆花山上時，赤顏中了符咒，修為幾乎毀於一旦，若不是後來瑯玡和她都傳了些修為給赤顏，連人形都無法維持。

殘餘下來的約莫也就幾百年還受損了的修為，想去歷天劫，當真是不想活了麽？！

這下知道了個中利害，夢縈瞪大了眼倏地站了起來，暗自懊惱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我放心不下赤顏，還是繼續趕路吧。”看著瑯玡有些發白的臉色，又突然意識到瑯玡還沒有恢覆過來，“要不我馱著你？”

夢縈是打定了主意想讓瑯玡多休息一會的，也做好了瑯玡拒絕她後的說辭，只是沒想到瑯玡聽她說完眼睛竟有一瞬間的失神，緩緩的點點頭。

夢縈沒有細想，幻化成巨貓，將瑯玡馱在背上，爪子一點，朝著空中跑去。

歇息的這段時日夢縈恢覆了許多，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累，中途歇息了一晚就已回到了楚國，從穆棱上空經過時，夢縈忍住不向下看，免得她控制不住想去見塵蕭一面。

幾個月不見，也不知道塵蕭現在過得怎樣。

——

此刻白日當空，卻陰冷的緊，入冬已久卻一直都未下雪，許久不見的蘆花山讓她有種陌生感，莫名覺得山上冷清了許多。

赤顏獨自在霧竹洞天裏的石臺上打坐修煉，聽見響動便收了功，睜開一雙紅彤彤的眼眸看著夢縈和瑯玡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夢縈姐姐，瑯玡哥哥。”赤顏盤腿坐著不動，朝著他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幾月不見，赤顏的模樣自然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卻少了許多稚氣，好似成熟了許多。

夢縈走到石臺旁坐下，身子倚向赤顏，朝著瑯玡一頜首，看著瑯玡走了出去才回首溫柔的問道，“赤顏，修煉的如何了？”

赤顏垂下眼瞼，兩只手無力的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笑嘆道，“我以為，夢縈姐姐是來勸我的，”她頓了頓又說道，“虧我還想好了說辭，結果沒用上啊。”

夢縈伸手摸著赤顏的頭，溫和的笑道，“自然是要勸的，只是我要先知道為什麽。”

赤顏擡眼去看夢縈，突然側身躺了下來，枕在了夢縈的腿上，夢縈對她突然而來的親昵有些疑惑，但隨之幫她打理著弄亂的頭發。

“赤顏似乎……知道了什麽是情，”赤顏伏在夢縈腿上，似乎覺得很舒服，閉著眼睛，過了許久才緩緩嘆道，“實在是讓人避之不及，卻又身不由己。”

這句話讓夢縈心中一震，也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手上動作一頓，又順著撫了下去，“想要……為了他變成人？”

赤顏沒有回應，夢縈又說道，“若你這次放手一搏，最終灰飛煙滅，又能如何？”

赤顏突然翻身而起，差點撞到夢縈，她跪在石臺上，皺起眉頭，眼中有一絲哀求。夢縈疑惑的看著赤顏跪在她面前，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赤顏……赤顏有個請求，”赤顏把頭低著，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聲音有些顫抖，但是夢縈聽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會來勸我，也知道就憑我的修為根本是在找死……所以，夢縈姐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麽？”赤顏的聲音有些顫抖，大概是不知道夢縈究竟會不會幫助自己，另一方面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

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許久都只有外面寒風吹進霧竹洞天裏呼嘯的聲音，已以及洞內潺潺的水流聲。

赤顏的頭已經抵在了石臺上，嗚咽著再次請求道，“赤顏知道這個請求非常讓姐姐為難，但我確實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等。夢縈姐姐，你的修為這麽高，就算這次幫了我，不出幾年定能恢覆。而我若等到修煉千年再歷劫成人的話，他不知已輪回轉世了幾遭，我又能去何處尋他？”說著她擡起頭，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出現在夢縈眼前，那雙紅眸倒是顯得更加璀璨，她漲紅著一張小臉，狠狠的將頭磕在石臺上，“求姐姐成全。”

夢縈實在覺得難以受她如此大禮，忙站起身來走到一旁。赤顏確實讓她憐惜，聽了這一席話讓她的內心也非常混亂。如若此次能成，便可救赤顏一條性命，也算成人之美，但赤顏並不知道她也想成人，若此次助了赤顏，她再待一年後的修為還能支撐自己歷劫麽？

然而，一年之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改變，夢縈有些遲疑。她這般迅速趕回來，一方面確實是著急赤顏，而另一方面也想要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似乎只要她成了人，一切也都成了定局，沒有什麽可以改變，也不會再有動搖的心了。

只是……夢縈回首看看還跪著的赤顏，雖然看不見她的臉，卻能聽見她嗚咽的聲音，不由得軟下心來。實在無法放她這般不管，“即使如此，也只能嘗試一下，我並不知道該怎麽去做，也沒有其他辦法，但我會盡最大努力護住你。”

倏地，那張病態蒼白的面容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若是錯過這一次……幹脆將自己關在霧竹洞天裏勤加修煉，再不踏出蘆花山一步。

赤顏感謝她的聲音她沒有聽見，赤顏抱住她的感覺她也沒有，她只是呆滯的站在那裏，臉上堆著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笑容。

安撫好了赤顏，夢縈走出霧竹洞天，一路尋至碧心湖。楚國偏南，寒氣來的稍遲，但她還是將披風攏緊了些。

碧心湖周圍仍是綠草茵茵，也沒發現瑯玡的影子，夢縈在周圍晃悠著，自嘲的想著如果當初聽話沒有離開的話就好了。

但是命運這種東西始終還是會找上門來的吧。

看著那碧心湖後的樹林，夢縈定住了腳步怔怔的看著出神，只是不知為何待再回神過來時，已經在那片樹林之中了。突然而來的驚慌，她想起了之前瑯玡和她說過，這裏不能進，似乎有什麽能置她於死地的東西。

然而不知為何，她竟在不經意之間走了進來，大概是潛意識裏認為，如果能就這麽死了再重新開始，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又可以忘記一切，丟下所有的責任和感情。

只是進來許久也沒有發生什麽，夢縈竟鬼使神差的繼續朝著樹林深處走去，空氣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甜香味，越往深處走味道越濃，奇怪的是，夢縈竟並不討厭這氣味，覺得這味道直竄入腦海，讓她泛起一陣甜蜜的暈眩。

又走了幾步，暈眩感越來越重，她覺得自己身子一軟，倒在松軟的草葉上，身下傳來草葉被揉碎的聲音，仰頭看著在參天的古木遮蔽下透出的光，夢縈迷糊著卻又感覺到無比的舒心。

“夢縈！”

她仿佛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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