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見夢縈倒下的樣子，嚇得瑯玡思緒都停了，他本在周圍隨意走走，一轉眼就看見一身白衣的夢縈身處那片樹林之中，幾乎是本能的，他化作原形，沖了進去。

還沒趕到，就只能看見那被風拂起的雪白衣袂，已看不見被掩藏在樹葉和草叢裏的身軀。瑯玡心神慌亂腳下不穩，最後幾步竟有些踉蹌，重重摔在夢縈的身邊。

只是目前的狀況，讓瑯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夢縈臉色緋紅，躺倒在草地上，迷蒙著雙眼，好似已經失去了理智。

“夢……夢縈？”

瑯玡鼻子皺了皺，也聞到了那股奇異的甜香味，可身邊的樹木似乎都散發著這個味道。這樹上生長著青棕色的果實，有些熟悉，似乎曾經夢縈告知過他，或是他們一起見過。

……木天蓼？

這下好像有些麻煩。

瑯玡化作人形，俯下身子湊近夢縈，想要將她抱起來帶離這裏。哪知剛一碰上夢縈，她便翻了個身子，將瑯玡壓在身下。

瑯玡一怔，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任由夢縈將頭放在他的脖頸處磨蹭，發絲讓他覺得一整酥癢，懷中的身體散發出誘人的馨香。

瑯玡心中一動，伸手擁住夢縈。雖說有些乘人之危，但他已經許久許久未與夢縈如此親昵，久到瑯玡覺得過往只是自己的幻想，或是錯覺。

曾經的他時常被夢縈擁在懷中，那時覺得那就是最廣闊最溫暖的地方，而如今的他已經長大了，才發現夢縈原來如此嬌小。他現在，就像是抱著他的所有。

瑯玡心中一動，翻身將夢縈壓在身下，眼中有些晶瑩，他知道此刻的夢縈神智恍惚，根本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麽，所以也沒有多加猶豫，輕輕俯身在夢縈唇上輕輕一吻，那吻輕的像一片羽毛，極盡憐惜。

只是輕輕一觸，很快便分開了。

那柔軟讓他心神震顫，他將手放在胸口，像是要銘記住此刻一般。

接著他定了神，恢覆了以往故作淡然的模樣，口中言語卻透露出他內心此刻的動搖。

“若是不出去的話，是不是可以一直這樣了呢？”

……

夜色深重，掛著一輪皎潔的弦月，陰雨綿綿，夢縈斜倚著樹，看著自己將一個小孩護進懷裏，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頭頂。

她撐起一把紙傘，遮住月色和綿雨。透過紙傘可以看見繪在其上的紅黑錦鯉，傘柄上還綴著明黃色的流蘇，那小孩把玩著那流蘇，擡頭去看夢縈，這才發現這孩子長得與瑯玡極為神似，應當是小時候的瑯玡。

她自己的視線卻不知落在何處，怔怔的出神。

“夢縈？在想什麽？”瑯玡稚嫩的聲音拉回了夢縈的思緒，夢縈卻突然笑了起來，瑯玡不解，追問道，“怎麽了？”

夢縈抿嘴笑道，“突然覺得，我平日裏做事隨心而行，如今卻給自個平添了些惱人的事，”接著她長舒了一口氣，將懷中的瑯玡擁緊，“說起來，你可是討厭他？”

“夢縈……怎麽知道？”瑯玡躲過夢縈帶著笑容的眸子，揪著她的衣袖，看起來似乎討厭被看穿心事。

“嗯……”夢縈偏頭，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料定自己猜中了，“自他來了之後，你經常找他麻煩，而且也極少來找我”

即使瑯玡現在沒有看著夢縈，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誰讓夢縈你……夢縈，你可是讓他繼續呆下去？”瑯玡一梗，生生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瑯玡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若是他騙我……就將他扔出去。”夢縈稍作停頓，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嗔怒道，“我不是早告訴你，要叫我姐姐的麽？”

瑯玡背對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並沒有應聲。

夢縈倒也不在意，只是擁著他晃悠著，雖然空氣有些安靜，卻格外安逸美好。

有些涼爽的液體輕輕拍在夢縈的臉頰上，夢縈一個激靈，醒轉了過來，看著單膝跪在她身邊的瑯玡欣喜的表情，也跟著露出一抹笑容。

“還有沒有不舒服？”瑯玡關切道。

“我沒事，”雖然方才的記憶只是短短一幕，卻讓她現在看著瑯玡也覺得分外親切舒適，大抵是突然感覺到，果然他們是認識了許久的，瑯玡讓她有種強烈的信任感。

雖說還是很多事情不讓她知曉，但比起慕千雨和狐貍那些難以言喻或是沈重的感情之外，瑯玡更像是親切的弟弟。

況且，是她一直以來不聽瑯玡的勸告的。

還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夢縈撐起身子，換了個姿勢靠在樹上，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陽穴，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話說起來……我怎麽了？”

瑯玡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片林子裏，都是木天蓼。”

“啊……”至少這東西……夢縈還是知道的。突然襲來的一陣尷尬，就像是被曾經的自己下了個套。

夢縈尷尬了笑了笑，移開了視線，這才發現現下身處湖邊，卻又不是碧心湖。可這的風景竟又有些熟悉，湖面比碧心湖小了一倍多，雖已至冬季，湖面上還飄著翠綠的蓮葉。再看向瑯玡身後，竟是一座小小的茅草屋。

夢縈身子一震，眼眸閃爍，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一般，馬上將視線收了回來。

怎麽會是這裏？！

瑯玡也知道夢縈有些尷尬，卻不知那心思已經不在木天蓼身上了，仍然體貼的支開話題，“沒想到林子這邊還有這麽一處，不過相對於再穿過林子回碧心湖，這要近一些。”

“是……是這樣啊。”連與她相處的最久的瑯玡也不知道這裏，那麽她和慕千雨到底是認識了多久了呢？想著這裏居然如此之近，感覺走到哪裏，似乎都躲不開慕千雨的影子。

難道這是想告訴她，她是躲不掉的麽？

夢縈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裏了，勉強扶著樹起身，身子一晃，瑯玡趕緊扶住，“不再休息一會麽？”

夢縈驚恐的搖頭，死死抓住瑯玡的手。

瑯玡不解，但還是扶著夢縈離開。

對於赤顏來說，夢縈只是出去了一陣子，這會看著瑯玡扶著夢縈進來，一下子也慌了神，從石臺上躍下，跑到夢縈身邊。

“怎麽了夢縈姐姐？”

夢縈伸手將她推開，笑道，“沒事，只是有些累，你繼續修煉吧，不用管我。”

赤顏失意的收回手，也是感覺到了夢縈對自己有些疏離，怕是之前的請求讓她們之間心生了幾道間隙，只得奉勸自己不要想得太多，“那，有事喚我。”語畢只得回頭的又回了石臺繼續打坐。

夢縈確實是覺得身子疲累，也不想打擾赤顏修煉，畢竟瑯玡在旁她倒也安心。

這石洞內過橋還有一處居所，僅供休憩，被一方簾幕遮住，同外面分隔開來。夢縈此次重生之後從未深入，此刻被瑯玡帶著進來倒覺得新奇，別有一番洞天。

夢縈在床榻上盤腿而坐，頜目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身側也格外安靜，想是瑯玡悄悄出去了。半晌睜眼，卻見瑯玡乖巧的坐在身側的軟榻上，正不好意思的收回視線。

“瑯玡，別守著我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夢縈淺淺的一笑，示意瑯玡離開。瑯玡也低聲應了，卻不見他有所動作。

“還有什麽事情麽？”這麽對峙著總覺得有些尷尬，夢縈又下意識催促道。

“沒事，你休息吧。”瑯玡稍微怔住了，這才猛然起身，轉身出去了，離開時還不忘了解開洞口的簾子，隔著簾幕看了數秒，等不到喚他的聲音，只得失落的轉身離開。

終於一個人了。

這樣可以安靜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夢縈閉眼調息凝神，不過三日就要面對赤顏的天劫，她也需要抓緊時間修煉，只得算是臨時抱抱佛腳罷了，聊勝於無。

瑯玡看了一眼石臺上打坐的赤顏，說起來他對她並無好感，只是在夢縈剛離開蘆花山時答應照看了她一段時間。

無論是夢縈受傷之前還是受傷之後他從未想過與蘆花山上的任何人交好，只想守著夢縈醒來的那一天。夢縈醒來那會那他心中極為混亂，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去追夢縈。

可如今這麽久以來他們一直無法好好交談，現下又被赤顏的事情牽絆著，等事情過去以後，或許可以試著和夢縈好好談談。

正想同赤顏說些什麽，卻看見拂曉出現在了門口。

拂曉以狐貍的形態穩穩落在地上，抖了抖已經從白色又開始進階成黑色的毛發，應該是修為已經恢覆了大半。他幻化成人形，穿著那身招搖的紅袍，紅袍斜斜的搭在他的身上，那雙撩人的鳳眼環視一周，沒有看見夢縈，從袍子的分叉處探出一雙玉腿，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

如果不是赤顏的錯覺，那她一定是被拂曉狠狠的瞪了一眼。

她有些瑟縮的躲開那目光，也硬下心當成什麽也沒看見。照理說拂曉沒有跟著夢縈一起回來，該是不會知曉她拜托夢縈姐姐的事情，但是……瑯玡也並未說些什麽……

拂曉面色不善，徑自走了進去，路過瑯玡時也未作停頓，瑯玡也未出聲阻止。

拂曉掀開幕簾，一手撐在石壁上，對上了夢縈的雙眸，霎時換上了嬌媚的笑容。

“夢縈，我回來了。”

著實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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