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縈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照理來說她和柳九卿應該沒有仇怨，不然拂曉也不會放心讓自己留在這裏，而且柳九卿明明也認識她，昨日的態度也挺好的，但此刻她面前的柳九卿完全是一副攻擊的姿態。

他的雙眸的藍光更盛，面目扭曲猙獰，身後隱約有九條尾巴的影子映在墻壁上，胡亂的揮舞著，氣勢完全壓住了夢縈。

原來柳九卿的原形是一只九尾狐，和她一樣有九命，比起他的六尾的弟弟拂曉，修為自然不可小覷。若是自己完全恢覆，都不知道值不值得放手一搏，如今的她只想保住小命。

“九卿？”夢縈遲疑的喚了一聲，還是下意識擺出防守的姿態，眸子裏也開始發出藍光，身後也隱約顯出尾巴。兩只九尾妖怪對峙在屋內兩角，劍拔弩張，整個屋子裏的氣息已完全凝固。

柳九卿沖她齜牙，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吼，朝她躍了過來，她也伸手朝著柳九卿拍出一掌，雖然相比對方的實力差距太大，她仍然是怕傷了他，不敢用盡全力。

兩掌相接，夢縈霎時就感受到了壓力，她根本抵抗不住，被九卿那一掌震飛，撞在墻上。夢縈看著自己身後開著的窗子，立馬變回原型，跳出窗外。

柳九卿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也變回原型，追了上去。

兩只妖靈活的從房檐上跳過，夢縈發現自己根本甩不掉柳九卿。

外面人群熙攘，還要小心不被人發現。夢縈回頭看著身後氣勢洶洶的柳九卿，隱身越過人群，朝著林子的方向而去。

柳九卿怎麽可能如此簡單的就被甩掉？夢縈如同一道白光沖進樹林中，剛一落地，柳九卿的身影竟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夢縈一驚，反身就要逃走。

她只聽見一聲怒號，接著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撞在了樹幹上，又跌在地上。

還未來得及翻身而起，又被柳九卿的尾巴掃倒在地，那一擊讓她頭暈目眩，幾近脫力。

她感覺到柳九卿緩緩走近自己，而自己已無力反抗，只能任由他的衣袂擦過她的臉上。九卿蹲下身，將夢縈扶起，靠在樹上，那副不似男子的冷艷面容出現在她面前，朝著她輕輕呵出一口氣，她嗅到一股百合花的香味。

夢縈聽見柳九卿空靈的聲音響起，絲毫不帶任何感情，“拂曉這個蠢貨，居然什麽也沒做。”

……

她不知道柳九卿要對她做什麽，只知道自己已無力抵抗了。可是，為什麽呢？

她上一條命到底是做了什麽孽，被追殺，被恐嚇，被拋棄，這一世又被抓來抓去，還被拂曉和瑯玡的親人們襲擊，真是誰都不好惹。

……

夢縈吊在懸崖的邊上，搖搖欲墜，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無力，手被攥的生疼，刺眼的陽光讓她看不清拉住她手的人的模樣。

“……夢縈，我拉住你了，不要怕。”明明從聲音就能聽出來抓住她的人已幾近脫力，也能感覺到自己在不停的下滑，可她的手仍是被緊緊握住，甚至兩人的手上都被對方的指甲留下了血痕。

透過懸崖上生長的草叢，夢縈看著那個拉住他的人，小小的拂曉趴在懸崖邊上，漲紅的臉上滿是汗珠。

“拂曉，我不想死。”她聽見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

“別亂說，我不會讓你有事。”拂曉語速極快，生怕自己洩了勁，他也感覺到自己已脫力，而且在緩緩的往下滑。

夢縈也察覺到了。

拂曉並沒有再繼續堅持多久，他眉頭緊鎖，夢縈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重重往下一沈，拂曉的半個身子都露在了懸崖外，夢縈還來不及驚呼，拂曉便朝她跌了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失重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她撲在拂曉的懷裏，看著她和拂曉的發如同蛇一般糾纏在一起，衣袍發出獵獵的聲響，而緊接著的是窒息的感覺。

他們掉進了一汪清澈的湖水裏，好在此時氣候適宜，並不覺得寒冷。這山崖極高，從上面根本發現不了這汪湖水，也算是得救了。

拂曉一把攬住胡亂撲騰的夢縈，將她帶上水面，夢縈嗆的直咳嗽，整個人掛在拂曉身上，面上明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拂曉將夢縈這個狗皮膏藥從自己身上揭下來，用手支撐著夢縈的手肘，讓他們兩人不至於一起沈下去，“你沒事吧？”一邊問著，一邊看著夢縈身上的傷。

好在只有些小傷口，應該是滑落山崖的時候被碎石和樹枝劃破的，對他們來說，這些小傷用不了多久就會痊愈，根本無須在意。

“我還以為死定了呢。”夢縈擡頭看了看方才跌下來的山崖，雖然心有餘悸，但是想著保住了一條小命還是很開心。

“不會的，別亂說，”拂曉打斷了她，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撇撇嘴，“……我在呢。”

拂曉拉著夢縈游上了岸，仰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喘著氣，夢縈甩著身上的水，看著拂曉這樣躺著，自己和他一身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難受的緊，手指朝著地上的樹枝一動，瞬間燃起了火苗。

那火越燒越旺，拂曉不停的往裏面丟著樹枝，兩人都感覺好了一些。

“早知道就多學點法術了。”

夢縈聽見拂曉嘟嘟囔囔的說著，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沒事就好啦，”夢縈安慰道，擡首環視了一周，他們現在所處在山崖下面，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可是這裏是哪裏啊，我們能找的回去麽？”

拂曉倒是毫不在意的樣子，撥弄著木頭，“無所謂啊，我們久了沒回去，師父會來找我們的，”說著他斜眼偷偷瞅了一眼夢縈，“況且……”

夢縈聽他拖長了音調，俯身靠向拂曉，“況且什麽？”

“況且，這不是個好機會麽？”拂曉面無表情，似乎不是很情願說出來，“這樣也可以看看他到底對你心意怎樣。”

轉眼看夢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雙眼睛璀璨了許多，剛才的恐懼擔憂一掃而過，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拂曉撇嘴，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夢縈倒是沒有感覺到氣氛突然的尷尬，還在想著拂曉真是聰明，一下就想到了這點。

他會怎樣來找自己呢？一臉擔心？然後帶她回去，告訴自己找不到她他是多麽害怕難過？

但是想起那張臉，卻突然覺得不可能了。

他……真的會來麽？

突然就冷靜下來了，夢縈看向拂曉，拉了拉他的袖子，“拂曉，等衣服幹了，我們自己去找找回去的路，你覺得呢？”

拂曉一臉的不可思議，倒是附和的點頭，“……行啊。”

夢縈也跟著點頭，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拂曉拿著一根長樹枝，撥開腳邊的雜草，走在前面，另一只手緊緊握住身後夢縈的手，像是怕她走掉。

這麽大的山崖下面，其實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像是被拂曉營造的緊張氣氛感染，夢縈也緊張了起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拂曉，你說那個道士為什麽要追我們啊？”

“看來還是出來的少了，你在這方面真是一點常識也沒有啊，”拂曉語氣裏帶著些鄙夷的味道，“在那些人類眼中，妖就是壞的，一概而論。”

“可是我們沒做過什麽啊。”話音剛落，夢縈就想起他們用樹葉子變金子換東西，不好意思的縮了縮頭。

“都說了是一概而論嘛，就算是人，也有好人和壞人之分，但是妖就沒有，都是壞的，所以，就有了專門抓我們的人，”拂曉反常的耐心十足，“現在修為不夠，如果以後又遇到的話，對付不了一定要逃跑，千萬別被抓了。”

聽他說的嚴重，夢縈似懂非懂，還是應下了。

兩只妖順著山崖往外走，竟然意外發現了可以上山的小路，走了不下一個多時辰，兩人已累得不行，眼看著天色有些暗了，倒是到了方才跌落的位置，看的遠了些。

“啊，四平鎮。”夢縈緊張的抿嘴四處張望著，突然指向了一處，拂曉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看見那小得不像樣卻熟悉的鎮子，心底也安心了許多。

“我就說沒問題吧，”拂曉笑道，那笑容僅維持了一瞬，就慢慢消失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可是夢縈……為什麽……不等他來找你？”

夢縈聞言垂眸，接著笑了笑，看起來有些不自然的成熟，但是她搖頭，“大概……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突然不想這麽做了。”

拂曉看向夢縈，一陣風拂過，吹起夢縈的發梢，露出了白皙小巧的耳朵，那身有些臟汙的白裙衣袂獵獵，朦朧的月夜下，夢縈整個人泛出光華，像是要乘風而去。

拂曉呼吸一窒，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腕。

夢縈回頭看他，有些疑惑的微微一笑。

覺得自己似乎是眼花了，拂曉眨眨眼，方才的光華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

待趕回山莊，已是滿天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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