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她，為什麽要回來。

她說，對不起。

她將他定在原地，他滿臉驚慌，發現自己怎麽也動不了，她接著頭也不回的跟著白涇川離開。

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遲疑。如今慕千雨已經不是她的等待和未來，如果說她對慕千雨只是執著，那她對伍塵蕭呢？僅僅只是歉疚麽？

不能讓他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期待，所以就在今天粉碎掉所有好了。

……

東西已經收拾完了，夢縈回頭看著慕千雨，他正抱著古琴跟在她的身後。去楚國皇宮的車輦停在四平鎮的大門處，夢縈遠遠就聽見裏面有女子交談的聲音，有人騎在馬上，身側的侍衛核對著畫像。

“是夢縈姑娘麽？”那侍衛看見夢縈，略一怔忡。

夢縈不想說話，只是微微躬身行禮，擡頭去看那馬上的人。

陽光有些刺眼，讓她一時間有些看不清，夢縈閉上眼睛，再次睜開，那馬上之人有著一雙銳利的鷹眸，此刻正註視著她。

“伍將軍，人到齊了。”

伍塵蕭點點頭，面容堅毅，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沈聲說道，“在下伍塵蕭，此次時間緊迫，我們將盡快趕往穆棱，路上若是照顧不周，還望姑娘們海涵。”

夢縈被慕千雨扶著上了車輦，正接過古琴，聽他這麽說，又將視線放在了他身上，笑道，“有勞伍將軍了。”慕千雨也看向伍塵蕭，只是面色凝重。

伍塵蕭點頭回應，拉緊韁繩掉轉馬頭，走在前面領路。

原來，這便是他們的相識，如此簡單。

女子嬌笑的聲音。

恍然間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夢縈向四周看看，自己身處於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四周全是女子，正在興高采烈的交談。

“夢縈。”夢縈偏頭，慕千雨坐在自己身側，正遞了一杯水給她，“別緊張，沒事的。”

“不會，”她聽見自己這麽回答，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調笑道，“其實是你在緊張我吧？”

慕千雨抿唇淺笑，沒有看她，給古琴調著音，夢縈正覺得無趣，有一名女子緩緩朝她走了過來。

“姑娘，這位是……？”那女子搭話，夢縈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慕千雨，想也知道問的是他，支吾了半天，“……他是……嗯……我哥哥。”

那女子滿臉疑惑，掩面笑道，“哥哥麽？我看著你們倆挺相配的，還以為是你夫君呢？”

夢縈雙眼一亮，伸手握住面前女子的手，一改之前的茫然，“真的麽？你真的這麽覺得？”

女子被夢縈的一驚一乍弄得整個人都怔住了，只是呆滯的點點頭。夢縈得意的一笑看向慕千雨，“你看，別人都說我們很配的，你快從了我吧。”慕千雨不答，只看著那把琴。

“不是說是哥哥麽？哥哥不行的吧？”

夢縈這裏哪裏還在意別人說的話，隨意敷衍道，“是表哥啦，有什麽不可以？”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之前與夢縈交談的女子笑道，“怎麽，姑娘生的這麽漂亮，你表哥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還是說……你們不是楚國人？”

夢縈點點頭，又搖搖頭，滿臉疑惑，“這和是不是楚國人有什麽關系？”

“楚國女子為尊，三夫四侍很正常的。”

夢縈的眼珠子一轉，擺擺手，“不需要三夫四侍什麽的，只要我表哥就夠啦。”

一時間眾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夢縈，夢縈並未註意，將視線放在了慕千雨身上，只有慕千雨泰然自若，嗔怒的看了她一眼。

喚道了夢縈的名字，夢縈和慕千雨站起身來走向門口，門被推開，伍塵蕭出現在她眼前，他朝她點頭行禮，視線從夢縈的身上轉移到了她身後的慕千雨，又轉移回來，“夢縈姑娘，楚皇有請。”

……

夢縈看著自己站在楚國皇宮的門口，身著宏國女子的衣褲，上身是金絲背心短打，下身是燈籠長褲，身上籠著輕紗，一步步走上了程國使節的車輦。她斜躺在車輦裏的軟墊上，等著那肥胖的程國使節。

掀開車窗的簾幕，慕千雨遠遠的看著她，抱著他的那把古琴，嘴唇緊抿，他總是這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人擋住她的視線和刺眼的陽光，夢縈擡頭去看，伍塵蕭坐在馬上，走過她的窗邊，他面無表情，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不如同一直以來記憶裏溫柔的他，“夢縈姑娘，馬上要出發了。”

夢縈覺得掃興，暗罵一聲呆子，也不應聲，將簾幕放下。

不一會果然那程國使節坐了上來，他看起來不太高興，卻還是一臉傻笑的看著夢縈，雙手蠢蠢欲動，又滿臉遺憾握成拳，什麽也沒做。

那小廝也上了馬，就立在車輦的一旁。夢縈了然，正主在此，自然他不會輕舉妄動。只不過那夜之後發生了什麽，卻沒有在這次的夢中回憶想起來。

夢縈掀開另一邊的簾幕，沖著那小廝甜甜一笑。小廝斜睨了她一眼，便正視前方。

車輦動了起來，傳來了馬蹄的聲音。似乎伍塵蕭會將他們送至邊境，而接下來夢縈在合適的位置完成她的任務，接著逃走。夢縈擡頭看看程國使節，想想越來越遠的慕千雨，內心隱隱一痛。

自從離開了山莊後，他似乎真的離她越來越遠了，而且也不再管她。夢縈不知道為什麽，是她做錯了什麽麽？

“夢縈姑娘，喝點什麽麽？”那程國使節竟然主動向她搭話，夢縈一怔，看向那使節，他竟倒了杯茶放在車輦中的小幾上。這待遇差太遠了，還有這稱呼，夢縈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那夜和他主子睡了一覺，這下難不成也成了這胖子的主子了麽？

雖然不過僅僅是他主子的一場春夢而已。

夢縈坐直了身子，滿臉茫然的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又放回了小幾上，扯著嘴角朝那使節大人假笑。

一路上相對無言，那程國使節倒是極其殷勤的端茶送水，又問她餓不餓，又問她累不累。

“使節大人，夢縈姑娘，下來休息一會吧。”伍塵蕭的聲音傳來，夢縈這才發現車輦已經停下了。

有人掀開簾幕，卻是那小廝，他看了夢縈一眼，讓開了路。肥胖的程國使節滿臉堆笑的率先走了下去，夢縈躬身挪到門口，面前卻伸出來一只手。夢縈擡眼去看他，他卻面無表情。夢縈撇嘴，也不理他伸過來的手，徑自跳下了馬車。

註意到他動作僵硬了一下，夢縈斜睨他一眼，拍拍身上有些皺巴巴的衣服，走到燃起的篝火旁。此次程國來使，並未帶太多人，僅有六名侍衛和一名小廝，似乎此次到訪僅是串門一般。伍塵蕭這邊有四名侍衛，也只是楚國女皇意思一下的護送。

眾人都著便裝，有兩名楚國侍衛被安排著出發打獵，夢縈也鬧著要跟上去，伍塵蕭阻止失敗，卻又不能離開程國使節，結果那小廝招手，程國的一名侍衛跟了上去。

夢縈也只是一時起意，不想呆在這些人身邊罷了，如果能遇到個水池就更好了，說不定還能撈到幾條魚。

在這方面，夢縈總是幸運的。

沒跟著走多遠夢縈就看見了一處水塘，她脫離了前面的兩名侍衛，朝著那水塘去了。程國的侍衛還緊緊跟在她後面。

夢縈趴在水邊，水池裏的水極為清澈，隱隱約約看著有魚兒游動。夢縈舔舔嘴唇，想著怎麽將身邊的這個侍衛支開。

夢縈倒是笑的愈發不懷好意，不過有人提前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夢縈回頭的時候已經沒有看到跟著自己的程國侍衛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名小廝。他踩踏著腳下的落葉，發出清脆的聲音，朝著夢縈緩緩步來，將披風蓋在夢縈的身上，“要下雪了。”

夢縈也感覺到冷，只不過她是妖，可以用法術禦寒，所以也不太在意，他既然給自己披上，夢縈自然樂於接受，當下系上了披風的帶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空氣充盈進了身體，讓她輕輕一抖。

“沒什麽要說的麽？”那小廝似乎很疑惑，又靠近了夢縈一些，朝著她視線的角度看去，“你在看什麽？”

“魚。”夢縈也不回頭看他，又朝著那水裏看去。夢縈不知道和他說什麽，他夢裏發生了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貿然開口可能容易露餡。

夢縈看著水中他的倒影，也探頭像她一樣看了看，頭頂上傳來了他的聲音，“想吃麽？”

夢縈偏頭看他，想不到他這麽聰明，她自然是想吃的，但是他在這裏自己要怎麽抓？一直是一張臭臉的小廝此刻竟對她突然露處一抹笑容，夢縈怔了半晌，看著他坐在了自己身邊，脫去鞋襪，挽起褲腳。

“你幹什麽？”夢縈拉住他，總不可能這樣就要下水吧？這種鬼天氣冷的不行，他一副常人的身體絕對會受寒。

“沒事。”他推開她的手，走進水裏，這裏的水最深沒過小腿，臨近冬天，冷的徹骨，他一陣瑟縮，卻強打著精神一步步走進水塘深處，很明顯看得出他毫無經驗，動作太大，倒是知道俯下身體觀察，身邊的小魚都被嚇跑了。

半天都一無所獲。

夢縈坐在水塘邊，看著他笨拙的動作和懊惱的表情，不由得笑出聲來。他擡頭看了夢縈一眼，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我以前沒做過這個。”

夢縈看著他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用他說自然也知道，看他就像個小孩一樣，夢縈倒是覺得有些可愛，悄悄指尖輕動。

他本覺得是根本不會有收獲了，哪料突然有無數的魚游到了他的腳邊，他隨意伸手就能抓到，那魚滑溜溜的，脫手幾只後找到了訣竅，只要抓住就扔上岸，夢縈開心的拍著手，笑的格外動聽，“快上來了。”

他心底也欣喜萬分，臉上卻仍是面無表情，慢慢走上岸來，之前的窘迫一掃而過，坐在夢縈身邊。夢縈看著他走上來，對她晚餐的提供者自然要表示友好，“冷麽？”示意要解下他給她的披風。

他搖搖頭，看得出他有些累了，“休息一下，一會回去。”

夢縈用手撐著頭，看著他將褲腿上的水擰幹，慢慢穿上鞋襪，倒是突然對他的身份好奇了些，“你到底是誰？”比那程國使節的官大，卻又這麽不拘小節的願意為自己下水抓魚，到底什麽身份的人會做出這些事來？實在是很奇怪。

他看了夢縈一眼，又看向別處，避而不答，“到了程國，你自然會知道。”

可是她不會真的跟著去程國。夢縈在心裏暗自腹誹，心中好奇更甚，但卻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他看她一眼，以為她心中不安，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夢縈一驚，還是讓他握住，“等回程國，我會給你一個名分。”

夢縈撇嘴，權當沒有聽見，將手抽回，站起身來脫下披風，把魚都放了進去，他擡頭來看她，夢縈偏頭，“嗯……你……我們回去吧。”似乎自己還不知道他叫什麽。

“末辛，”他也站起身來，看著夢縈，“我是祁末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了紅字，好開心好開心，終於有些被肯定的感覺了呢~

希望能支持我哦~

這會是我的第一步，還會越來越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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