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桿著又沒金子撿，去跑步。」我脫下外套，扔在儲物櫃裏。

其她人出了去，只剩下三個二年級原正選。

「真弓，你到底在想甚麽？」玉田結衣靠在墻上。

「織田優奈那幾個人，你們本就一直都看不順眼的。」我將袋子隨便地扔進櫃裏，轉過身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一直由得這些人將部室當成游樂場，」我踢了一下部室裏滿地的垃圾，「而且每天都看見她們在欺負一年生，你不煩我亦煩。」

今川小百合抱著社團記錄簿，道：「因為女網的成績不算好，近年的成員人數持續下跌。如果連人數都及不上別的社，我們是很難向校方申請撥款的，因此新田學姐才忍她們。」

「人多又不代表會勝，男網那個人數過二百的冰帝學園不亦在季軍賽輸了。」我拿起球拍，「我自然知道新田學姐有她自己的一套，不過，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學校方面交給我，等下屆學生會上任後，我會去要求增加撥款。」

一直很喜歡看冰帝帥哥的新村茜抓狂，「餵，部長，好好說話！怎麽又扯到冰帝那裏去。」

我撇撇嘴。

「但是，」今川小百合毫不留情地一把捂住新村茜的嘴，「現在這樣很打擊士氣，如果一年級的都走了大半的話，我們社團的傳承會出現斷層的。」

「這個看看再說。走了三個而已。」我伸了一下懶腰，出了部室，開始圍著網球場跑步。

跑完二十個圈後，我靠在網球場的圍欄外休息，幸村走了過來。

「人數又少了？」他背靠在欄內，隔著圍欄笑道。

「廢話，你明明在課室聽著她們來找我退部的。」

「平，要清人亦不是這樣清的，你小心惹起反彈。」

「我和你不同，我是空降式進部，一上場就直接將人退部，會惹起更大的反彈，還不如讓她們自己走。」我仰頭喝了口水，「你的強硬尚有蓮二和真田幫你分擔，而我這邊，虎牙妹同學已經幫了我很多，頂住了推我上部長位置的壓力，我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清人的事，我自己來就行。」

「你自己小心就是了。」幸村笑道，「不過，想不到平當起部長來，也是有模有樣呢。」

我回過頭，瞟了他一眼，「相信我，你才是讓人最想不到的一個。」明明就是小受的身形，卻竟然是立海大的部長，攻中之攻。

幸村抱著手臂，轉過身來看著我，「平，」他拉起嘴角，「你想說甚麽？」

「不，沒甚麽。」我不應該忘了蓮二的教訓，總是不將食物鏈當回事。

「你對網球部有規劃是好，但也不要忘了，培養出色的後輩亦是部長的責任。後輩不行的，你就教到行，不能將非正選部員都不當一回事。擔起了這個位置，你就要有承擔。」說罷，幸村就走回網球場，微一擡手，「今天的訓練結束，散隊。」

「是！」

我瞟了幸村一眼，然後向今川小百合她們舉舉手，「開始進網球場，今天做對練。今川小百合對玉田結衣，新村茜對我，其餘人自己找對手。」幸村的提醒，我明白。清走一些害群之馬是可以，但對於實力不夠的部員，將她們拉上來就是我的責任。

嘖，真麻煩。

「邦！邦！邦！」六點後的立海大，依然回響著擊打網球的聲音。

「新村，」我對著新村茜道，「出手再快一點，去找些表面不平的墻壁來練打墻。」她的耐力已經很好，但反應太慢，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

「是。」

我扛著球拍巡視各個場地，「今川小百合的手腕放松，對著熟悉的搭檔你還在緊張，別人會以為你想百合她的。玉田結衣你就真的是百合了，明明今川渾身都是破綻，你狠狠地打下去就是，沒人讓你憐香惜玉。菅原琴音，你一個二年級的連平擊球都打不好，丟臉。」我用球拍戳了戳她的腰，「姿勢不對。隔壁的本多櫻，看著，你的姿勢亦很醜，自己改正。等著我來罵的，是Ｍ。」

「部、部長！」我來到一年級的位置，她們有點緊張地向我躬身。

「我是部長，不是部部長。」我擡擡下巴，「接著打。」

「是！」

「在原芽生不用打了，回去給我揮拍一百次。其她人再打十五分鐘，然後去幫學姐撿球。」

「是！」

「部、部長！」紮著兩條月野兔式長辮子的在原芽生，哭喪著臉望向我。

我撇撇嘴，「是部長，不是部部長。」

「對、對不起！部、部長！」

「放心，我不吃人。再說一次。」

「……部、部長！」

「再說一次。」

「……部、部長！」

「再說一次。」

在原芽生深吸一口氣，吼道：「……部長！」

「行了，我又不是耳聾。讓你去揮拍，是因為你基本功不好。不要廢話，去做練習，長辮妹。」

「是、是！」

她沒過人的天份，如果這樣還不想放棄的，那就只剩下努力一途。

晚上七時。

我向上揮了揮球拍，「散隊。」

「是！」

令我有點意外的是，原來當我逐一地去進行指導後，即使我沒有甚麽好話，士氣卻是一點一點地攀了上來。幸村，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

看來，他亦不容易的，這個一年級就當上部長的人。

「蓮二，」晚上在餐館裏吃著面條時，我向坐在對面的蓮二問道：「你一個人轉學的時候，有沒有想我和貞治？」

蓮二楞了一下，然後笑起來，「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如果是像我一樣沒甚麽所謂的，那去哪裏亦沒關系。但你一直都在努力，如果身邊沒有同伴的話，我想會不好過的。」

「真弓會這樣想，是因為你也想要同伴了？」

「我猜，貞治可能很沒良心地已經在青學另覓新歡，忘了我們了。」

「怎會？我們不是還都在打網球嗎？」

我瞟了他一眼，「靠著共同的興趣來維系異地的友情，蓮二你少女漫了。」

「……我們還是吃面吧，你待會兒還要上弦一郎家。」

「哦。」

部員的出席率，在接下來的日子中開始回升。

一天的晨練之時，我讓今川小百合去領人跑步，而我則是來了男網，準備和切原比賽。因為幸村死壓著不讓切原升正選，弄到立海大到處都聽到海帶不憤的嚎叫，於是幸村開出條件，說是如果切原贏了我就答應升他。

「哼，打雜的！」切原很囂張地用球拍指著我，「我一定會打敗你，向部長展示我的實力！」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幸村會壓住他，當然是因為他的身上有著很重大的缺點。囂張不是不行，但雜草頭經常囂張到喪失冷靜，亦就難怪幸村想虐他。我亦今非昔比了，別以為我還會讓你輕松地在我的手下拿到分。

「比賽結束，六比一，平真弓勝！」

球場上一遍嘩然。

我望著滿臉不可置信的海藻，撇撇嘴。我自全國大賽以來，除了睡覺、上課，就是在訓練；比天才，我亦不見得比你差。而且通過全國大賽的賽事，我開始摸到合理地分配體力的竅門，兔子對我的威脅自又是再降一籌。

「哎呀，那個一年級輸了。」新村茜捂著小嘴，嬌呼一聲。

不知道甚麽時候，女網的人圍在了網球場外。

「部長竟然輸了一分給學弟，按規矩要罰跑呢～」今川小百合拿著社團紀錄簿，虎視眈眈地望著我。

「部長，」玉田結衣抱著手臂，「你竟然讓那種一年級拿下一分，太令人失望了。」

菅原琴音和本多櫻在一旁對著切原指指點點，說甚麽海帶頭學弟很沒臉之類。

「你們！」切原對著她們吼道。

「嘩！」在原芽生等等的一年級妹妹很給力地驚叫，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切原氣到跳腳，丸井早就噗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平，」幸村走過來，在我身邊輕聲道，「仇也該報得差不多了吧？」

「不是我指使的。」我擡手擦了一下被紅眼癥切原打傷的臉，然後揮揮手，示意今川小百合她們別鬧了。再鬧下去，幸村這個護短男就該反擊了。

回到課室，我開始拚命地趕功課──我最近忙到沒時間做功課，蓮二又不是同一班的，有些功課他亦未必有答案，同班的真田、幸村和今川小百合是奉命監視我的，不肯借我功課。結果，我只能苦命地在上課前盡量趕。不是不想欠交了事，但不交功課是要被罰和訓話，到頭來只會占去我更多的時間。逃掉懲罰亦不是不可以，但我不想有把柄落在校方手上，影響我為網球部爭取福利。

網球部，看在我做出如此犧牲的份上，你最好給我乖一點，要不我會將你五馬分屍的。

「文太讓我給你的。」幸村向我遞來一塊紗布，「你亦註意點，哪有人臉上流血地在做功課？是趕功課的冤魂嗎？」

「謝，放下。」我頭也沒擡地奮筆疾書。

「你是怎麽說話的！」真田罵道。

「你給我一邊兒玩去。」我仍然沒擡頭。

「還有最後五秒，」今川小百合看著手表，「五、四、三、二、一！」

「鈴～～～～～～～～～」上課鐘聲響起，科長們開始收功課。

「完成。」我稍稍呼出一口氣。

「平，」幸村微笑著道，「你剛才讓誰一邊玩去？」

我默默地望向額角青筋畢現的真田。

「是了，部長，」今川小百合一邊點名，一邊揚聲道，「你要記得今天放學有學生會和社團長的會議。」

我舉舉手，示意知道。

「平有甚麽打算？」幸村坐在位子上，轉過身來，斜靠在椅背上。

「當然是爭取網球場。」我瞟了他一眼，打呵欠，「就算我們肯練到晚上，網球場一直不足亦不是辦法。」

「我不會讓的。」真田道。

「沒人叫你讓，網球場不足就要建。」

「建一個新的？」幸村摸了摸下巴，頗感興趣地問。

「是最少三個。立海大有的是地，隨便找個地方建就行。」

真田問道：「你以為學生會會批你的撥款申請？」

我瞟了一眼真田，「不到他們不批。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午飯的時候，我留在課室裏邊啃面包，邊溫習課本。我決定了要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最好，我不想我的個人問題導致網球部的事有絲毫不順。成績好的學生說話總比差生的話要有用，這是九成學校都有的現象。

「平同學真是努力。」是路過的柳生。

「第二次成為學生會主席，」我瞟了他一眼，「果然是優等生的黑箱作業。」

柳生托了一下他的眼鏡，「是有這種人的，不過不是我。」他微擡下巴，指向我的課本，「為了溫習而啃面包，想不到平同學會是這種人。」

「這個世界上你猜不到的事還多的是，發膠君。」他肯定是塗了很多發膠，才能做出那種反光、屬於三十歲上班族的所謂紳士發型。這算是稍稍回敬你嘲笑我想以優等生的身份來為女網爭取優待的話。

柳生只差一點點就要拿書來扔我。他輕咳一聲，靠在門邊，「你的打算，我聽精市說了。錢的話學校是有，但你憑甚麽拿走？」

「學生會過去連續五年削減女網的經費，都是以成績不佳為由。今年以我們關東大賽亞軍、全國大賽季軍的成績，我相信已經是理由讓你們增加經費。其次，女網網球場不足是顯然易見的事實，再這樣下去會影響女網同學的生活和學業。除非，你們解散女網，或是讓男網讓地兒。」我聳聳肩，「這當然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建新的網球場勢在必行。」

作為學生會主席的柳生，沒那麽快松口，「但是你們的部員人數最近驟減，你又為什麽認為學校的資源要放在少數的學生身上？」

「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是資源一體享用，那學校就不可以開辦精英拔尖班，因為不是全體同學受惠。」我一手撐在桌上，托著頭，「我認為學校資源的意義在於更好地協助同學發揮所長。而且除了恒常經費外，女網又不是年年都要建網球場，將這次的撥款先給急需的我們很合理，下一年我們不爭就是。如果校方再不肯改善女網的環境，我最多是帶人出去街頭網球場，或是去租一些室內場。不過，前者未免影響校譽，後者長遠來看，比自己建一個更劃不來。」

柳生轉身，「我這關，你過了。」他擺了擺手上的書，離去。

在接下來的學生會及社團長聯席會議上，我順利過關。

「部長萬歲！」女網的人一聽到消息，歡呼到讓網球場內的男網成員側目

「吵死。」我揮揮球拍，「去跑步，一個小時後回來練習打墻。」

「是！」很好，士氣回來了。

接下來我只要保持下去就可以。下一年的女網王者，是立海大。

下午五時許，我帶著女網和男網交換場地時，一個脖子上掛著記者證的女人叫住了我。

「你好，我是《網球月刊》的芝砂織。你就是平真弓同學吧？」

我點點頭。

「是這樣的，我想跟你做一個專訪，校方亦已經批準了。」

「……」我默默地望著她。我不想做這麽麻煩的事，但她的一句校方批準，卻讓我拒絕的話沒說出口。

「立海大女網今年有相當出色的表現呢！」芝砂織笑道，「這一切都是在平同學在關東大賽時加入後所發生的，不知道平同學是如何評價自己？平同學又是為什麽要加入沒落中的立海大，而非其他女網強校，如四天寶寺，或是今年的冠軍六角中？立海大靠著你打入三甲，你也很自豪吧？」

「小姐大概是沒做足功課。」我抱著球拍，瞅著她。

「啥？甚麽？」

「一場比賽需要拿下三盤才算獲勝。」

「……甚麽？這個我知道啊！」

「既然知道，你亦該明白立海大沒辦法只靠我一個人取得季軍。」這是一場團體賽，勝利的要求簡單易明，「小姐說立海大是靠我打入三甲，這是對我們網球社的侮辱。我不接受你的訪問，好走不送。」我將網球場的門關上，將芝砂織隔在門外。

「你！平同學，你太沒有禮貌了！你竟然關我的門！你怎能如此囂張？」

「真不好意思，立海大女網今年的主題是囂張。」哢擦一聲，我將網球場鎖上。

「你！」芝砂織被我氣紅了臉。

「小姐，」場外的幸村道，「立海大網球場不歡迎你，請回。」

芝砂織在幸村的一再請走下，終於離去。

「平，你做過了點，我想那位小姐本身是沒有惡意的。」

我背靠在網球場的圍欄上，對幸村道：「我做得過了，你為什麽又要幫我？」

「因為我亦不喜歡別人說我的社團。」

「護短男。」

他輕笑一聲，「護到你的頭上還是要被罵啊？平，今次做得不錯。」

我看著經歷剛才的事後對我更信賴的部員，低聲向幸村道：「你要信不信，我剛才說的話是真心的。」

「我沒說不信。平的話，我沒說不信哦。」

我轉身望向幸村，他對我笑了笑。

「你們別桿著裝木頭，」我轉回場內，將球拍搭在肩上，「繼續練習。」

「是！部長！」

做一個部長，真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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