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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彈劾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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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剛過,因為公主降生,宮中陸續降下許多恩典,又適逢南海國前來朝貢,正是政清人和,太平有象,朝堂上下俱是喜氣洋洋。

但李定宸這道明旨一發,許多人的好心情就都打了折扣,開始琢磨起他這道旨意裏有什麽深意。

其實李定宸就是看他們知道生的是個公主就不在意的樣子,不高興了。女兒怎麽了?他李定宸的孩子,不論男女都必然十分出眾,豈能因為性別就被人輕視?

本來按照他跟越羅商量的,是要在這滿月宴上加封冬生為太子,如此一來,那些所謂的挑撥自然也就不成立了。但皇帝陛下一個不高興,就改了主意。

反正生的是女兒,也不必擔心太子之位不穩,既然如此,又何必急著晉封?

他就偏要給兩人同時封國,以示一視同仁。

就連越羅也是明旨發下之後,才知道此事。她倒是很快想明白了李定宸的心思,只覺得他這是在賭氣,倒也不甚計較。反正他總是這個性子,多少年了也改不了,既然無關大局,也就不必太在意。

反正大事上李定宸一向拎得清,不會胡來。

何況,看著朝中那些一本正經的老臣們變臉,倒也算是一件趣事。

最有趣的是他們還不能到李定宸面前來聒噪。因為給皇子和公主加封,這是早有成例的。李定宸這種寵愛孩子的程度,在歷朝歷代君王之中,只能算是平平。沒見這旨意發下去,連內閣四位相公都沒說什麽?

當然最重要的是,越羅知道這是李定宸對王霄的“回敬”。之前王霄幾次行事,他都不甚滿意,偏偏又挑不出錯處,只能忍下。如今得了機會,自是不會錯過。

但這種較量雖然無傷大雅,卻也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不過自己心裏痛快一下。

倒是開了年,新科考試就該準備起來了。

而王霄作為主考官,會從此刻一直活躍到三月瓊林宴,作為朝廷樹立起來的天下楷模,成為新科士子們心慕之中敬仰的前輩和老師,獲得無數人望。

為了遏制這種情況,李定宸點了兩位自己的親信官員作為副主考,其中就有陳淵的名字。

但李定宸心裏清楚,這樣做根本沒有太大的效果。該收攬的人心,早就已經到了他的手裏,而借著這些聲望和自身地位,王霄對朝堂的影響力大增,能做的事情也更多。

而更讓他擔心的,是王霄在這件事上顯露出來的攻擊性。沈寂了一兩年的時間,但王霄最近卻是風頭頻出,又將從前那些人手收攬到了自己麾下,看上去正要大有一番作為。

而他卻一時無法應對。

李定宸因此心緒煩亂焦躁,就連身邊的人都看出來了。雖然他在越羅和孩子們面前倒是記得掩飾,但每日同起同臥,他夜裏都睡不好覺,越羅自然不會沒有發現。

只是他沒說,越羅便也就當做不知。

如此幾日之後,見李定宸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她才有些擔憂起來,旁敲側擊的問,“陛下這幾日夜裏總是驚醒,可是有什麽事決斷不下?”

“無事。”李定宸見狀連忙問,“可是吵著你了?”

越羅的身體生產之後損耗頗大,太醫特意叮囑,坐了四十天的月子,也沒有全部養回來。所以這段時間李定宸不想讓她費心,除了瑣碎小事,其他的都盡量不拿去打擾她。這會兒被越羅問起,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擔憂她的身體,而不是自己心裏存著的事。

越羅搖頭道,“倒是沒有吵著,只是陛下心緒不寧,我瞧著也難免擔憂。究竟是什麽事,便讓陛下這般為難?”

李定宸嘆道,“這件事我本不欲讓你知曉……”

“好了,你那番話,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不過是批閱奏折,聽聽外頭的事,能勞累到哪裏?倒是什麽都不叫我碰,我才渾身不自在呢!”越羅道,“何況陛下發愁,我難道還能眼看著?早說夫妻一體,難不成遇上了事,就又不是一體了?”

李定宸在這些道理上,一向是說不過她的,或者說沒有必要跟她爭個高下。

所以聽越羅這麽一說,連忙舉手投降,“罷了,此事我心裏還沒有決斷,本來也想找個人說說。除了阿羅,這些事倒也不好與別人說。沒找你,不過是因為有些地方還沒想清楚。你既問了,我也不瞞你。”

說著就從袖中取出了一張奏折來,遞給越羅。

走到哪裏都隨身帶著,可見此事對他的困擾之大,決斷之難。

越羅心下已經有猜測,接過奏折一看,果然與自己的猜想差不離。這是禦史臺彈劾王霄的奏折,折子裏歷數了王霄十幾樁罪狀,險些把人說成了朝中的毒瘤,不除不快。

其實若只是奏折,彈劾王霄的折子,每日裏殿中省能收到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總有閑的沒事做的人,以彈劾這些高官為己任,妄圖將其中一個拉下馬來,好揚自己的威名。對言官來說,這是最快速的晉升之道。

而那些奏折用詞雖然不如這一封鋒利,但內容倒也差不離。

這種奏折誰都不會放在心上,一般來說,李定宸連看都不看的,一句留中就過去了。

但這一封卻有些不同,裏面彈劾的罪名,大都是有證據的,有些還有證人。也不知道對方準備了這麽久,竟將證據搜集得如此充足,只要李定宸點個頭,將這奏折拋出去,王霄這閣老的位置也就坐到頭了。

而李定宸將這封奏折帶在身上,可見並非不意動。

越羅一目十行的掃完了這封奏折,然後又細細看了兩遍,才合上折子,“餘敏程,又是他。倒的確是個會揣摩上意的,時機把握得如此準確,還真是個人才。但我怎麽記著,他好像是王霄的人?”

“此一時彼一時了。”李定宸道。雖然這種反覆的行為令人不齒,但在大局面前,做出這種選擇倒也無可厚非。

他倒不擔心上這封奏折的人,但就像越羅說的,這折子來得太是時候了。他這裏才發愁王霄在朝中聲望日隆,今科之後只怕更甚,不知該如何遏制,這邊就像是可著他的心意,送上這麽一封奏折。

簡直讓人想不懷疑都不行。

越羅想了想,道,“這個餘敏程,膽魄和才幹都不缺,只是行事一直如此劍走偏鋒,恐非長久之道。但依我看,此事無非是揣摩對了你的心思,應該並無其他。”

“不是為這個。”李定宸煩憂的嘆氣,“朕……”

他說了一個字,忽然又閉了嘴,再次一嘆,不再說話。

越羅便明白了,他心裏不是不意動,畢竟借此機會讓王霄下臺,對他這個皇帝的好處最大。下頭的人因此揣摩他的心思,才是正常的。

但另一方面,李定宸跟王霄之間,那一點君臣師生之情雖然很淡,但到底是有的。而且李定宸心裏知道,他雖然政見與自己不合,但卻是個好官,自然更不忍心用這種方式讓他離開。

這十幾個罪名若是坐實了,王霄必將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卻也不是他願意看見的。

如此一來,心中自然就決斷不下了。

越羅沈默了一瞬,便道,“其實該怎麽做,陛下心中早有定論,不過是‘於心不忍’這四個字罷了。”

“這話也只有阿羅說。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會以為是‘貓哭耗子’,惺惺作態。其實你說得對,朕心中已有決斷了。若非如此,直接讓人留中不發,假裝沒看到過這折子,或是索性借故損毀了,又有何難?”之所以一直留著,無非是心裏已經有了傾向。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許多未盡之意便都在其中了。

安靜了片刻,越羅又道,“不過王相為國盡忠,鞠躬盡瘁,縱然有疏忽之處,也斷不至於如奏折之中所說這般嚴重。”

她說著隨手從旁邊抽了筆,就在奏折上做了批示:先將其中幾條捕風捉影的劃去,批上所奏不實四個字,又將幾條特別嚴重,國法難容的勾出來,要求“再行查證”,最後保留下來的,只有兩三條比較輕的罪名。多是違禮和疏忽,屬於可大可小的問題。

最後再在奏折末尾寫上要求對方務必仔細查證,再上一份折子。

餘敏程那麽聰明,想來必然明白她的意思。

見越羅批完了擡起頭來看向自己,李定宸不由一拍桌子道,“阿羅可比朕有決斷多了。如此正好,就照此發下去吧。”

其實這句話也只是白說。

越羅與他朝夕相處,又時常批閱奏折,早將他的字跡模仿了個七八成。寫都寫上了,他總不可能再反悔。不過,這件存在心裏的事,到底有了個定論,李定宸也終於不必再日夜憂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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